入潼關 作品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與古人齊

  他在《紀效新書·拳經捷要篇》中載有:“古今拳家,宋太祖有三十二勢長拳,又有六合拳,猴拳,囮拳,名勢各有所稱,而實大同小異。至今之溫家七十二行拳,三十六合鎖,二十四棄探馬,八閃翻,十二短,此亦善之善者也。呂紅八下雖剛,未及綿張短打,山東李半天之腿,鷹爪王之拿,千跌張之跌,張伯敬之打,皆今之有名者。”

  在戚繼光的描述裡,他研究了各家武學功夫,卻沒有迷信於一門一派的說辭,認認真真地記下了“呂紅八下”、“綿張短打”、“李半天”、“鷹爪王”這些高手的名字,知曉了武功強弱不在招式,從來沒有天下無敵的武學,只有天下無敵的武者。

  這樣的實事求是精神與東南倭亂的雙重考驗,深刻影響了明清武林的格局,導致除了佛道兩家武學能做到門戶森嚴,其他門派幫派如草而立,卻沒有什麼敝帚自珍、抱殘守缺的想法。

  只見此時金剛門人義憤填膺,這些從武當山上跑下來的還俗道士們也橫眉怒目,兩邊就差要上演全武行了,但鑑於今天是駱老英雄金盆洗手的日子,雙方互放了兩句狠話,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隨著江聞與周隆的寒暄,場中的武林人士似乎有人大膽猜測,並且打算將想法付諸於行動。

  “今日駱家做東主,怎麼倒請來了些無名小卒?”

  出聲戲謔的是青旗幫的一名弟子,可能是不忿武夷派高調出場搶了他們的風頭,故意將說話聲拉高了幾分。

  江聞放眼望去,瞅見前幾日章丘崗村碰見的羅東籬正在人群中試圖制止,可青旗幫鐵塔般的楊幫主卻默不作聲,任由雨水從赤膊的身上滴滴答答灑落。

  當晚江聞與羅東籬只有一面之緣,也沒見過三個徒弟,顯然沒有認出江聞,只是秉著息事寧人的想法在行動,可他一出口勸阻,那名青旗幫弟子卻像是熱鍋裡被撒了一把鹽,火焰頓時竄起了三丈高。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

  他推開羅東籬,把和事佬搡了一個趔趄,“名不見經傳的道士,帶著三個小孩和戲班來混飯吃,你也至於怕成這樣?”

  有的時候懂得江湖規矩不見得就是迂腐龍鍾之事,不懂得遵從前輩們的智慧才是一種不能容忍的傲慢。青旗幫不懂規矩是出了名的,這讓他們能段時間不講規矩地崛起,自然也會讓他們受到一些不守規矩的反噬。

  他們的無知體現在金剛門的橫眉立目,也反映在上清觀的出乎意料,明明與他們無關卻要淌這渾水,喜好看熱鬧的武林人士又暗暗沸騰了起來。

  此時青旗幫的弟子顯然存著挑釁之意,卻沒發現他們座位邊的門派已經不動聲色挪開了幾步,冷眼旁觀這幫愣頭青傻乎乎地摻和進少林武當的恩怨之中。

  江聞微微一笑,對著那人略一拱手:“還未請教這位英雄高姓大名,對本派又又何指教?”

  青旗幫的年輕弟子毫不客氣地說道:“鄙人王惕想領教領教手上的真招,到底有閣下做曲子功夫的幾成!”

  場中視線聚集在江聞身上,但他卻滿臉歉意地說道:“鄙人不善爭鬥,像這樣的事還是由本門弟子代勞——洪渭,快去領教一下高招吧。”

  駱家的弟子見狀想要阻攔,畢竟自家師父今天要金盆洗手,哪有人在這裡鬥狠爭強的道理。

  可他剛剛要上前,卻被另一個同伴給悄悄叫住,兩人竊竊私語了兩句,就眼望著北向愣怔了一會兒,這才滿臉驚恐地退回了人群中。

  “師父不敢上卻讓徒弟來捱打,真是令人可笑!”

  見江聞顧左右而言他地不敢應戰,王惕就更加認為對方是心虛,於是從青旗幫的位置裡走出,雙手抱拳擺開架勢,表示隨時可以迎接挑戰。

  聽到對方的話,江聞臉上波瀾不驚,身上卻像過電一般渾身舒爽——劇情走向就應該這樣才對嘛!他差點就要上去拍著對方肩膀說“痛快,我就喜歡你這脾氣。”

  “洪渭,你可千萬要小心別受傷了。為師很擔心你呀。”

  江聞皮笑肉不笑看著洪文定,而文定也早就看出師父的用意。先前江聞所說的什麼即日封劍、維護榮譽的說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夷派需要他贏得漂亮。

  “是,師父!”

  這是洪文定自消除了秘傳龍形拳隱患後,第一次面對外人能全力出手的機會。

  他雙腳分開四步半,左手微微抬起,右拳收在肋下,輕微呼吸時丹田中的內息如輕吹細草迎風而偃,瞬間轉化成為絲絲縷縷細如牛毛的真氣,沿著經脈開始遊走。

  青旗幫的王惕人高馬大,面對這個還沒到他腰間的少年顯然不以為意,挺起胸膛就要上前短兵相接,教育對方什麼叫以力欺人。

  但洪文定仍舊沉浸於天蠶功與洪家拳的感悟中,就像沉醉般遲遲有沒動靜,此時只顧著呆若木雞,連一絲殺氣都沒有察覺到。

  眼看王惕越來越近,江聞微微皺眉,忽然朝著天空抬起手來,身後沉寂已久的樂隊再一次奏起了慷慨激昂的旋律。

  就在一瞬間,似乎有一道拳影閃過,王惕就這樣忽然向後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