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

 系統啞口無言, 確實是很難反駁的理由。

 崔舒若也不再耽誤下去,她既然是給百姓們施粥的,就不必打扮得太華麗, 穿金戴銀什麼的, 就算了, 簡簡單單的素色大氅,頭上不過是戴了幾朵絨花。

 但她在齊國公府待了這麼久,居移氣養移體,身上的郡主威勢早已與自己融為一體,她不用刻意做出動作表情, 隨意一個眼神就讓人不敢造次。

 故而雖穿得簡單, 但身上的氣派是半點沒少,十分能鎮住人。

 這也是為什麼崔舒若要去的原因,齊國公在幷州, 趙巍衡在清掃丹恆的殘兵,目前樂東郡裡, 唯一一個算得上是齊國公府裡能主事的人的只有她。

 重兵雖可以維持秩序, 卻不能定人心。

 崔舒若有仙人弟子的稱號在外,齊國公讓她先行一步, 未嘗沒有用來安定人心的意思。

 既然明白自己的作用, 崔舒若自然會好好的發揮。何況施粥是親手幫了百姓, 確實能得到不少的功德值,對崔舒若自己而言, 也是大有助益的。

 她裹緊身上的大氅,坐上轎子往城門口去。

 負責管施粥事宜的官員早早把棚子搭起來了,還有好幾口大鍋在不停地熬粥。不知道是不是齊國公的吩咐,這些粥並非清的只能見到寥寥即刻粟米的稀粥, 反而是粟米與大米一塊熬製的,濃稠得很。

 對於安撫樂東郡殘存的百姓,這一招確實好。不過,主要是得益於崔舒若當初那一場能多收割一次糧食的祥瑞,要不然齊國公即便想這麼大手筆,也沒那麼多糧可以揮霍。

 而在施粥大棚的旁邊,是一群嚴陣以待的甲士。

 他們的存在是為了防止百姓暴動,他們已經不知多久沒有嘗過米的味道了,若是爭搶起來,說不準就會突然喧譁,將糧食搶走。畢竟誰也不相信,全城的百姓真的都能排上粥。

 崔舒若到的時候,支起的大鍋已經熬得差不多了,正準備倒進足有半人高的大木桶裡。

 既然是為了給全城的百姓施粥,就不會只設立一處,由著百姓全排在一個木桶前。若真是那樣,怕是派到天黑都不一定能吃上三分之一的人。

 直接是分作七八處,都端上大木桶,後頭的人一鍋空了,即刻再熬第二鍋。

 崔舒若掃了一眼,每一處都排了長龍,一眼望過去竟然見不到頭。她主動走到中間的那一處,婢女用襻膊幫她綁住過長的袖子。

 在崔舒若的示意下,負責施粥種種繁瑣事宜的青衣小官派雜役敲響鑼鼓。

 “咚”的一聲,所有人都同時開始舉起勺子施粥。

 百姓的碗一個接著一個的遞上去,不管碗的大小,總之一人舀上一整勺。但也並非沒有人吃完以後,想要換一個隊伍繼續派,再領一碗粥的。

 崔舒若遙遙瞧見些熟悉的面孔,但她並沒有動聲色,直到一個頭發邋遢的壯年男子不耐煩排那麼久,試圖把一個老人家擠出去時,崔舒若在心裡默默催動烏鴉嘴。

 眾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見到那個邋遢的壯年男子手裡的碗突然就裂了,而且竟然一個踉蹌摔倒,方才他仗著年輕有力氣用來推倒老人的手不知怎麼就骨折了。

 邋遢的壯年男子抱著手疼得面色扭曲,蹲在地上哀嚎。

 崔舒若揭開冪籬,跟荒涼破敗的樂東郡比起來,崔舒若彷彿散發著猶如日月般的光輝,將目及之處都照得亮堂起來。

 加上舉手投足時天生的矜貴,還有驚人心魄的美貌,她還未開口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崔舒若輕輕一笑,如盈月,如螢火,像極了傳聞中的仙人弟子,似乎天生就在悲憫世人,溫和但極致疏離。

 “舉頭三尺有神明,接下來,若是還有人不按規矩領粥,欺凌老弱,皆會被神明懲罰。”她淡聲道。

 而崔舒若身邊的甲士們則整齊劃一地大聲重複崔舒若說的話,確保能叫所有人都聽見。果不其然,這話一傳出去,就有不少人偷偷站回原位,還有人嚇得臉都白了。

 沒有人會懷疑崔舒若說話的真實性。

 她是仙人弟子而,剛剛那個邋遢的壯年男人受傷得也太過詭異,確實像是被無形中的手抓住懲戒。

 百姓們低下頭顱,嗡嗡聲不止,有怯懦不敢說話的,有偷偷拜崔舒若的。

 可當崔舒若掃了一眼,淡聲道:“安靜。”

 僅僅是這一聲,甚至還沒等成排的甲士重複,也不知為何,偌大城門前竟真的完全安靜了下來。

 負責施粥的青衣小官不住的擦汗,明明是依舊寒冷的春日,可他卻滿頭大汗,顯見是緊張極了。他是幷州過來的人,自然是知道崔舒若的厲害,他生怕崔舒若會因此發怒。

 好在並沒有,而且之後即便不用甲士們來回巡邏,也再也見不到有人敢欺凌老弱,甚至沒人敢重新領一回。但就是崔舒若施粥的那一處,比周圍排得要長很多,尤其是抱著小孩的。

 也許是對於神明的盲目拜服,百姓們認為崔舒若既然是仙人弟子,肯定也是有福氣的人,說不準喝了她施過的粥,就能百病全消,再無災禍,後面的一年順順利利。

 雖然崔舒若從沒有這麼說過,她身邊的人也沒穿過這個消息,但架不住百姓愛聯想,而且擅長以訛傳訛。若非如此,也不至於每每到了香火鼎盛的寺廟開素齋時,就有許多人搶著去。

 那些人裡頭,一多半是做著會被神仙與佛祖保佑的念頭去的。

 這也就苦了崔舒若。

 她的這具身體嬌弱,又被養在深閨,出入動輒十幾二十幾個婢女跟隨,什麼事都不需要她親手做。如今乍然幹活,那舀粥的勺子又大又重,她還要不停地裝進百姓的碗裡,沒過多久手就開始痠痛了。

 可看看那麼多滿懷希冀的百姓,崔舒若只好換成左手,左右來回換了許多次,到最後完全是靠著意志力才勉強堅持下來。其實手都抖得不行了,但為了維持住自己的威懾力,她硬是做到神情不變。

 只撐到她自己該用午膳的時候,才換人。

 崔舒若看了眼自己如今的功德值,足足有四萬多!她其實還是挺高興的,有這些暫時是不必擔憂性命了,等到齊國公後面下令大量種植棉花,並且讓百姓們受益的時候,她還能加不少功德值。

 坐進轎子裡以後,她直接脫力了。

 還好擅長按摩的雀音一直候著,只等著幫崔舒若按一按幾個穴位,減少痠痛。

 這時候還不明顯,等到回府邸裡用午膳和晚膳的時候,才顯出來了。她連筷子都握不動,止不住手的痠痛,下意識抖手,總之是拿不穩筷子了。

 但沒事,她是郡主,奴僕環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簡直是易如反掌。婢女們不僅能幫她夾菜,還能做到崔舒若不需要多看一眼,也能夾得符合她心意,大小也剛好,絕不叫她吃的時候犯難。

 雖說累,但安穩人心是必須要做的。

 第二日崔舒若仍舊堅持去了,但每回只待一個時辰。

 許是摸清了崔舒若施粥的規律,她驚訝的發現,自己固定施粥的那一處,竟然會有人從天黑就開始排隊等了,歇一晚上,到了第二天能排得上她親手布的粥。

 而且這些人大多是為了生病或是殘疾的親人排的,也有自己身患病症,看著藥石無醫的。比起旁邊施粥的隊伍,崔舒若每日所施的人,幾乎是最慘最可悲的。

 她意識到了以後,就決心要做什麼。

 崔舒若很清楚,自己施的粥壓根沒有能治好病的作用,不過是一萬普普通通摻了粟米的粥,可以裹腹,也只能裹腹。

 真正能救人的是醫者,是藥。

 所以崔舒若開始尋思以齊國公府的名義辦免費的醫館跟善堂。一則醫治患病的窮苦百姓,二則……收養爺孃都死在戰亂的孤兒們。

 三管齊下,沒有什麼比這些更能收服人心的了。

 但這麼大的事,若是支撐一日兩日倒也罷了,時日久了是筆相當大的支出,還是得要齊國公同意才可。她乾脆寫了一封信,命人快馬加鞭送到齊國公的手裡,裡頭寫上了她在樂東郡的見聞,還有自己的見解。

 崔舒若寫完信以後,心中亦是十分感慨。

 她這些時日抽空便翻看曾經的樂東郡郡志,原來這裡明明也曾是十分繁華的。樂東郡為於五郡的交接之處,又盛產紅藍草,那是做胭脂必備的料子,故而貿易興盛。郡志還說,樂東郡女子較其他州郡,要更貌美。

 可就是這麼一個熱鬧繁華的地方,街邊的屋簷大多破敗,有些磚瓦都塌了。

 至於年輕女子,更是如金子一般少見,活下來的也多是面色倉惶,看向誰都是一臉戒備。而在樂東郡,就連所謂的士族豪紳們,也大多不見蹤影。

 崔舒若細問之下才清楚,原來丹恆覺得士族們比一般人尊貴,家中又富庶。故而在攻進來以後,最先遭殃的就是那些士族豪紳,貌美女子們被劫掠一空,男子們先是被虐殺,剩下的被當做豬羊圈養起來,時不時趕出來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