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紀元 作品

第五百九十章 神職(二)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巫師輕蔑地說,“我們都知道你為什麼來這兒。你也讓我好奇起來了,尤利爾,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執著?他和你截然相反,按照你的邏輯,這種人死不足惜,沒有任何教化能改變他。事實也證明,聖堂約束他的行為,但從未扭轉他的意志。銀歌騎士的皮不能掩蓋罪過,只是他犯下更多罪行的便利。噢,你認為這是種新發明麼?”

  “你不瞭解他。”

  “或許。或許他心存善念,或許他渴望救贖,或許他仍能懺悔。不過,尤利爾,諸神從不根據內心作出裁決,祂們只看你怎麼做。”伯納爾德斯特林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學徒面前,背影擋住唯一的天窗。“所以,當一個人在法律和責任的約束下明知故犯的時候,你認為他還值得拯救嗎?話說回來,你原諒過這類人沒有?還是你給予了懲罰呢?”

  尤利爾難以回答。在莫爾圖斯的城牆前,他曾快意地目睹劫掠的自由人被銀歌騎士處死,然而當他們揭示頭盔下的面貌,事情突然變了個性質。這是夢境世界,不是現實,但如果是現實該怎麼辦?學徒無法回答。他不瞭解導師白之使,卻單方面接受指引。他能為蓋亞教會的腐敗而決心變革,可他在教堂的童年業已終結,改變是給修士和艾肯那樣的孩子的,不給他自己。

  某些人以身為例。艾科尼寧願用無辜的人的性命來掩蓋教會的醜惡罪行,白夜騎士奉獻自己的家庭和人生,就為內心的榮譽和使命。兩種做法都沒得到好下場。註定如此,畢竟他們傷害到了別人。可世上到底有沒有不傷害別人的方法呢?誰的痛苦不是痛苦?

  選擇似乎就在一念間。尤利爾知道自己不會坐視導師被殺死,哪怕他有錯在先。這是卑鄙的行為,然而他就像理解艾科尼一樣理解自己,像痛恨對方一樣痛恨自己。出於愧疚,他在夢裡追尋真相和謎底,在現實則變本加厲。早晚有一天,特多納拉杜和他試圖掩蓋得罪惡將在火焰裡灰飛煙滅,信仰從中重塑新生。諸神看重行動。私心是永遠也無法避免的,尤利爾唯有相信目的和結果之間沒有必然聯繫。

  要是能真切感受就好了,問題在於他沒法觸摸他人的心靈。蒼之聖女願意替森林種族揹負戰敗的代價,某種程度上,學徒羨慕她。

  “我無法代替諸神評判。”他最終開口。

  “你可以代表自己。”巫師的聲音更刺耳,身影更高大。“別逃避!”

  “不。”尤利爾察覺到羊皮卷在發燙。忽然之間,答案浮現在心底。“我們不能代表自己,更不能代表他人。我們沒有創造自己。我們不能超越自己。我們是諸神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