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紀元 作品

第七百六十六章 “鑰匙” 希塔裡安

  “女人的心腸。”領主哼了一聲,“既然他活著走出了王宮,我也不介意他多活幾年。尤利爾是克洛伊塔的信使,卻不會事事傳進先知耳朵裡。”

  希塔裡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尤利爾。尤利爾?他在拜恩,而且去過了王宮。露西亞啊,這是什麼情況?

  “這孩子闖進了王宮。”精靈導師緩緩開口,“於情於理,都該由你處置,大人。秘密必須保守,但我們還不能確定他的立場。”

  黑騎士頗有興趣:“你有何建議,院長,能夠兩全其美呢?”

  “用那把劍。他會對你忠心耿耿,永無背叛之虞。”導師略一停頓,“同時有活命的權力。”

  領主哼了一聲。“就像施蒂克斯?”

  “此人是誰?”

  “死人。不曾存在的人。哼,也許這也只是張人皮而已。”

  寧阿伊爾明白了:“你用了劍……好吧,他死了?”

  黑騎士沒回答。他隨手一揮,片片甲冑粉碎,在驟然升騰的幽焰中熔化,那些記錄著傷痕和戰績的細微磨損,也悄然消失不見。新的盔甲一如從前。眨眼間,領主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希塔裡安只敢去瞧那把劍。作為聖經的持有者,它的存在感是如此鮮明奪目,教她難以忽視。她問過莉亞娜,問過塞爾蘇斯和北方人威特克,關於那把劍的事,但他們都不知道哪怕是它的名字。

  由於造型古怪,希塔裡安暗地裡叫它“杖劍”或“骨劍”,她聽到“微光領主”安利尼也稱它為“權杖”,加瓦什的居民則習慣叫它“夜骸”。無論如何,只有黑騎士知曉它真正的名字。

  “命運。”導師一邊清洗手指,一邊警告,“是無底的深淵。”

  “它就是命運。”黑騎士推開門。

  ……

  擦洗地磚裡的魔藥本已花去了大把時間,整理書信又是一陣磋磨,因而當導師把藥品丟來時,她是如此迫不及待,要到隔壁一探究竟。

  ……結果卻聽見一聲尖叫。希塔裡安一下提起心:“尤利爾?你怎麼了?”

  “希塔裡安?”

  果真是他。希塔裡安差點丟掉手裡的藥劑。她慌忙鬆開把手,抱住懷裡的一大堆東西,再用肩膀頂開門。傷員驚訝地打量她。

  這一幕讓她覺得自己十分丟臉。希塔裡安·林戈特認得對方,即便他們的身份差別如此之大。

  首次見到尤利爾時,這位高塔信使從車輪底下挽救了露絲,之後在寂靜學派的教堂裡,他再次向她伸出援手。她曾出於稚童的任性妄為,把他拖進『懺悔錄』搭建的夢境,結果他們相處得如同親人般愉快,正是莉亞娜女士所講述的火種的血親。時至今日,他們終於在拜恩相見,希塔裡安不希望尤利爾還覺得她笨手笨腳。

  “希塔裡安,真的是你?”尤利爾話雖驚喜,面色卻不大好看。這是當然。他剛受過傷,整個人都沒什麼氣色。“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住在這兒啊。“……噢。”結果才一張嘴,希塔裡安就在床邊絆倒,還得靠傷員伸手扶一把。她惱怒地爬起來,只想朝椅子踢兩腳洩憤。

  “或是我看錯了。”尤利爾微笑,“你不是希塔裡安,而是露絲?”

  “我不小心啦。”她小心地避開他身上的繃帶,“露絲還在睡……呃,我猜是在睡覺。她很安全。”誓約之卷能夠辨別謊言,我可不能忘了。“我是這裡的醫師。”

  “你變得這麼勇敢了,希塔裡安。”

  “人總會有變化。”聽到他這麼說,希塔裡安心底頗有些得意。“倒是你,尤利爾,你來拜恩了!”

  信使眨眨眼。“對我們來說,這裡是個好地方。”

  “當然是。再沒有第二個拜恩。你終於打算離開高塔了?定居在拜恩?”她實在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我知道有一處空置的房產被主人交給守夜人代售,非常合適。那兒的院子裡有兩株白蠟樹,繁花之月時,它們的花兒美極了。尤利爾,我們做鄰居吧!”

  “事實上,我來拜恩有一陣子了。”

  “卻不來找我?真是難以置信!”希塔裡安感到很受傷。

  “噢,不是這回事,這裡頭另有原因……總得來說,我最近麻煩纏身,不算合格的客人。”尤利爾似乎不想多說,“更何況,我也不知道你的住處。林戈特莊園在哪兒呢?”他開玩笑般地問。

  輪到希塔裡安卡殼了。她有心邀請尤利爾,但她的家其實是莉亞娜女士的家。當然,這還不算什麼,她完全可以介紹他們認識,然而要怎麼解釋每天送來的信稿和情報呢?不死者領主作為上司,不時也會來催她辦事。若雙方打照面,一切溫馨氣氛都會煙消雲散,再也沒人敢說話。那真是太恐怖了!

  更糟的是,面對尤利爾,她也不能用謊言搪塞。“我現在是守夜人的成員,尤利爾。”希塔裡安小聲說。

  “這我看得出來。”

  她吃了一驚。“能看出來?”

  “別怕,你臉上沒寫著。”尤利爾安慰,“但我們見過許多次了。”

  在『懺悔錄』的夢境,在寂靜學派的教堂。尋常無名者可不會出沒在這些地方,還能是什麼呢?希塔裡安不禁臉紅了。我真是一直都在犯蠢!我怎麼就冷靜不下來呢?她後悔沒在門外給自己施魔法了。

  她忽然想起一樁事:“剛剛怎麼回事?我聽到你在喊,發生了什麼?”

  “我……嘗試了一點,呃,比較過激的治療方案。”尤利爾很不好意思地說。他的坦白讓希塔裡安放鬆了一些。“請給我點建議,醫師。為什麼神術效果時有時無?”

  想必是剛剛導師在隔壁的魔法導致。她用藥劑驅散生命氣息,製造出類似於加瓦什的環境,以幫助領主大人。尤利爾是神職者,他的神秘自然會受到影響,但希塔裡安可不敢亂說。

  “醫院裡有點特別。”她搜腸刮肚,企圖找出既不用說謊,也可以解釋情況的句子。“我們換個地方吧。你住在哪兒呢?我送你回去。”

  高塔信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希塔裡安渾身不自在。難道他看出我在迴避了?還是猜到了隔壁……這不太可能。很明顯,他和領主大人有所交集,還參與到了王宮的事件中去,不過希塔裡安並未與之有所牽連,起碼錶現出來是這樣。我是合格的夜鶯呀。

  “不用了,希塔裡安。”尤利爾拒絕了她。“還是讓我體驗一下拜恩的醫療水平罷。我的臨時住處比這裡簡陋得多,沒必要回去。”

  “臨時?”希塔裡安抓住這個詞。

  “我說了這個詞?不,可能是禮拜堂,或者塔鐘,桌子?你聽錯……”

  “臨時住處。”

  “呃,是的,大約是這樣。你可沒聽錯。”高塔信使的語氣彷彿突然扭到腳趾頭。“我的意思是說,在出門時我走得很急,有點意外——黑城發生了一些特殊情況,你知道——也就是說,我沒帶足夠的現金。所以,你瞧,我只付得起租住的錢。臨時住處。是不是?”

  “走得很急?”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她不敢與尤利爾對視,卻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我不該為難他的,希塔裡安責怪自己,他受了傷呀。

  “林戈特。”尤利爾溫和地開口,“有件事你一定要知道。”

  她後退一步。

  “我很感激你的照料,林戈特。見到你我非常高興,很長一段時期,我沒有今天這樣的好心情了。我真希望你能夠安全快樂的生活,你和露絲一起。諸神保佑你們,這比什麼都重要。希塔裡安,你帶來許多美好的東西,對我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他注意到了希塔裡安的動作,卻堅持說完。“但我很快會離開拜恩,回到布魯姆諾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