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趙延秋(二)

 “少主已經變了許多。”柳叔叔這樣說。 

 可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 

 “柳叔懂得真多。”我對他說,“我本來一籌莫展。” 

 柳叔叔垂首,似是在回想什麼。 

 “這個道理,我也是……旁人教會的我。” 

 “我從亂葬崗活下來後,在這世上無依無靠,被人欺凌過一段時日。我那時就發誓,絕不做這種人。” 

 “結果,我在被人警告逾矩後,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失了本心,也做了一回欺負他人的人。” 

 “人很難保持本心。尤其是在安逸享樂的生活裡生活久了,更是發覺不到自己的不足。” 

 我眼神變了變,我試探開口,“那個人……該不會是我孃親吧?” 

 柳叔叔沒有說話。 

 我一聽他講,就和曲娘曾經和我講的一段故事對上。 

 曲娘說她很愛記仇,寫在小本本上的那種記仇。 

 我眼神變了變。 

 柳叔叔最後無言離開。 

 我雖然不知自己有了什麼變化,但是我能感覺到,自己確實不一樣了。 

 處理起事情來,越發得心應手。 

 後來,我還遇見了一個女子,女子溫柔似水,我一眼看了就喜歡。 

 想要把人綁在身邊,日日相見的那種喜歡。 

 這就是一見鍾情嗎? 

 鄭先生得知我想法後,激烈制止,他欲言又止,“少主不可。” 

 “我就是說說。”我摸了摸鼻尖。 

 我還是很剋制自己這種“歪念頭”。 

 我只好有意無意的假裝偶遇她,非常刻意的和她交流,攀談。 

 她去泛舟,我就去當船伕。她去郊遊,我就去當車伕。 

 後來她忍不住說,“小郎君不必如此,風吹日曬的不說,我也不想見你。” 

 我對她說,“我小名叫少滿,你叫我一聲少滿,我就離開。” 

 她沒搭理我。 

 後來柳叔叔對我說,追人要投其所好,不能去當苦工,吃力不討好。 

 我當即轉變了策略,於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女子紅著臉回抱住了我。並且開口叫了我一聲,“少滿。” 

 我激動的去告訴給鄭先生,鄭先生複雜眼神的看著我。 

 “少主性格真是像君侯。” 

 我不懂他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麼。 

 “可是少主情路比君侯順多了。” 

 我見鄭先生笑得開懷,也跟著傻樂。 

 後來她成了我的妻子,我整個人幹勁十足。 

 我總覺得一身精力還是無處安放。 

 “少主可知道,這天下三分?”鄭先生忽而有一日對我說道。 

 我點頭。 

 “還記得夫人當年早產,便是因為魏侯關綽攻打鄴京,讓夫人的父親身陷囹圄。夫人焦急難安,這才早產。” 

 “要是天下,只是一個天下,或許便不會生出許多遺憾了。” 

 鄭先生這話似是意有所指,我低頭思索了一下,如今的燕地已經盡在我的掌握之中。 

 我處理起事情來遊刃有餘。 

 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不能獨自挑梁的懵懂少年了。 

 想了想,我對鄭先生說,“我孃親受了這麼多苦難,我覺得我該為她討回來一些才是。” 

 “比如那個放火燒謝家的關綽,再比如那個棄城而逃離的王腆。” 

 鄭先生目光如炬,他看著我,“少主待要如何?” 

 “我要如何?” 

 我微微一笑。 

 “我要這天下。” 

 鄭先生撫了撫鬍鬚,“方才是我為少主上的最後一課。”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主公,我們為夫人而取天下?” 

 我搖頭斷然否決,“我們為了天下而取天下。” 

 我看著鄭先生渾濁的雙眼,“孃親不該成為我起兵的藉口。” 

 “是我要這天下,與我孃親何干?” 

 “為我,為天下。” 

 蔣煜璨得知我的打算後,專程從肅州回荊州來找我。 

 “我師父的孩子要做事,我沒道理不幫一把。” 

 “再說了,這天下,確實該有一份師父的血脈!” 

 居廣山也專門回來,他說要助我一臂之力。 

 居叔叔是我見過的,少有能和父親打成平手的人。 

 他肯來,我自然非常開心。 

 孃親說居叔叔小時曾因事損傷心神,腦子記不住許多事,可他說,他當初一眼就記住了我。 

 我覺得他沒有騙我,他每年回來時,都能準確的叫出來我的名字。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可他從沒認錯或是忘記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