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十八 作品

第 42 章 妙啊實在是妙!

 大家都在討論元書記的病情為何進展如此之快,但清音心裡卻隱約有個猜想。

 因為她發現,老爺子說話的時候手腳露在外面,有對比。一般水腫病人都是雙下肢腫的多,他雙下肢卻只是微腫,上肢卻腫脹得非常厲害,皮膚被繃得緊緊的,隱約還反光。

 西醫診斷叫急性腎小球腎炎,可在中醫上,這屬於水腫病,而水腫又分為陽水和**,上半身腫明顯的是陽水。

 但把不到脈,清音也不是十分確定,只好低頭思索。

 很快,裡面的咳喘聲漸漸平息,內科主任出急性腎小球腎炎也不算難治的病,咱們上了青黴素和呋塞米,老爺子也很配合,不可能這麼久還……”

 趙院長見他使眼色,知道要是再把人留在這兒,治出個好歹就是自找麻煩,再加上各項指標也都在飆升,搞不好發展成急性腎衰竭……於是也順著話頭說,“要不咱們去省醫試試?我聽說他們腎內科新來了位很厲害的專家。”

 元經理皺著眉頭。

 他心裡知道,西山療養院目前的醫療資源已經是全省之最,畢竟這是政策號召帶來的人才集合,醫療水平在整個龍國都能排得上號,省醫院只是名頭響亮。

 轉院,哪有往更差的醫院轉的道理?

 “你們西醫一點用也沒有,我要看中醫。”病房裡的老爺子聽了會兒,再也忍不住大喊一聲。

 院長皺眉,忽然也是靈機一動,“誒,市中醫院的陳主任不是正好在我們醫院會診嘛,趕緊去請啊。”

 有人連忙跑下去請人,元經理雖然半信半疑,但終究是自己老父親要求的,他在醫藥行業深耕多年也知道中醫確有可取之處,也就沒拒絕。

 元老爺子老家是農村的,醫療條件有限,病了都是找赤腳大夫拿點草藥,吃了基本都能好,這幾年雖然日子好過了,但這習慣還是改不了,尤其是中西醫藥價形成鮮明對比,他更是不信西醫,除非做手術,不然一切疾病他都只信賴中醫中藥。

 “‘陳主任’是陳陽主任嗎?”

 趙院長點頭不迭,“對對對就是這位,咱們也是運氣好,四樓正好有一位京市來療養的老部長,請他過來看看。”

 元經理點點頭,陳陽的名頭他知道,據說是目前石蘭省內治療疑難雜症一把好手,還能給老部長會診,那就不是一般人能請得動的,今天也算運氣好。

 沒一會兒,陳主任被請上來,客套幾句之後開始望聞問切,清音沒資格進去,就在門外豎著耳朵聽,她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

 “頭面上下肢皆腫,舌淡,苔薄白,脈沉,這是典型的水腫病,治當清熱解毒,利尿消腫……”

 前面那些還好,聽到治法是利尿消腫,清音下意識就皺眉——要是利尿消腫有用,就難不住這麼多西醫專家了。

 人家能被選拔到這裡工作,本身就是實力的證明。

 很明顯,呋塞米都用到大劑量了,單純的利尿消腫根本行不通。但她作為旁觀者,也沒親自把脈看舌,也不好打斷,只是心裡頗為擔憂。

 一會兒的工夫,有護士拿著陳陽開的方子出門,準備下樓抓藥,清音眼疾手快看了一眼,見都是些茯苓、澤瀉、大腹皮,眉頭愈發緊皺。

 這些吧,都是利尿消腫的藥物,說錯也不算錯,但說對症吧,又總覺得太“簡單”。

 元經理遠遠地掃了一眼眾人神色,見她皺眉,心裡微微納悶,但這種時候老爺子的病要緊,再加上陳陽又是省內首屈一指的中醫專家,他也沒多想,只以為她是年紀小看不懂方子。

 等護士一走,清音也就沒再多留,趕緊直奔不遠處的紅星飯店。

 一進門就被坐在門口靠窗位置的蘇小曼看見,“清音,這兒!”

 蘇小曼還是上午那身衣服,頭髮絲微微有點鬆散,鼻翼上還有幾粒小結晶,顯然一天沒少跑。

 “小曼姐累壞了吧,還讓你等著,怪不好意思。”

 “跟我客氣啥,我尋思著你工作忙,應該是還有一會兒才能到,菜就先點了。”

 清音解釋了一下自己其實來了一會兒,是在療養院那邊看“熱鬧”忘記時間了,蘇小曼連忙問是什麼事。

 “我在後勤處跟羅經理談事情,倒沒去住院部,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裡頭的病人都有點來頭,咱們平頭小百姓還是避開點好。”

 清音深以為然,她雖然是穿書,但不敢保證自己身上有主角光環,啥都去湊,啥都想插一手,別把自己搭進去都不知道。

 蘇小曼話鋒一轉,“這個元經理我知道,全名元衛國,是咱們土生土長的書城人,後來被調到京市發展,在醫藥公司工作,省裡求著他的人多如牛毛。”包括他們廠,也巴不得搭上這條線呢,但大家都知道絕無可能,所以也就不想了。

 倆人聊了一會兒,菜上來,就開吃。

 蘇小曼今天過來,是打算跟羅經理繼續加深合作,把中藥廠的其它藥材也做進療養院裡來。“這裡面也有中醫,雖然是冷門科室,一天用量

遠不如你們衛生室,但我想著要是能做進療養院,這就是我們廠的一塊活招牌,以後出去談業務也會更有利。”

 清音明白的點點頭,這倒是,頂著“西山療養院專供商”的名頭,就是一塊金光閃閃的活招牌。

 “就是這羅經理太老道,一時半會兒答應不下來,還得慢慢磨。”蘇小曼也不氣餒,給清音盛了一碗湯,“我倒是一切都好,你呢?工作咋樣?”

 “依然老樣子,現在證下來,能獨立行醫了。”

 “來,為咱們小清大夫獨立行醫乾一杯。”

 清音也舉起湯碗,跟她碰了碰,然後又聊起這次去京市的事,撇開花瓶和假護照,說說見聞啥的,一頓飯賓主盡歡,完事之後倆人騎一輛自行車回東城區。

 回到家還早,顧安居然也在,他正在寫字檯邊的檯燈下研究兩個小本本,清音一看居然就是那兩本假護照。這事她確實幫不上什麼忙,也就什麼都沒說。

 顧安吭哧吭哧研究半天,忽然抬頭,“要不出去走走?”

 清音吃太飽,也想活動活動,“走唄。”

 倆人出了門,現在還不到八點,進入春天后,白晝越:“走,進去逛逛。”

 這是離他們杏花衚衕最近的百貨商店,以前是一個大資本家所有,公私合營后里頭的貨品質量依然很好,就是價格也昂貴,清音穿來一年,這還是第二次進來逛。

 這家百貨商店真不是他們以前逛過的能比的,不說門楣裝修多麼氣派,貨品種類多麼齊全,就連那櫃檯也擦得能當鏡子用,不像她以前逛過的,落滿灰塵。

 當然,售貨員的態度也非常好,沒有因為他倆穿著普通就愛答不理,相反大家都覺著他們郎才女貌,熱情極了。

 “誒你說給老太太買盒雪花膏怎麼樣?她天天洗菜手都皸裂了。”

 顧媽媽只捨得買那種自己拿罐子去裝的,按斤兩賣的,價格是便宜,但又油又不夠滋潤保溼,還有一股工業香精的氣味。

 男人點頭,“你也來一罐。”

 “這個口紅顏色好,適合老太太,淡淡的擦一點肯定很提氣色。”

 顧安繼續點頭,幫她也挑了一隻適合她的。清音現在的皮膚越來越接近小麥色,口紅可以挑暗一點的,這樣顯得成熟穩重,還比較氣質,“你眼光還不錯。”

 ……

 “你覺得那件大衣怎麼樣?”她指著一件黑色羊絨大衣問。

 顧安很認真的看了看,“你穿太長了。”顏色也太黑了,袖子目測也有點長,腰也太大了。

 “噗嗤……”身邊售貨員笑起來,“哎呀男同志真是,你對象是幫你看的,咱們這兒是男裝。”

 顧安連忙搖頭,“我不需要。”

 清音上輩子不缺這些大衣風衣的,甚至還喜歡穿男款的風衣,因為她有健身習慣,男款的肩膀夠寬,活動起來更方便。她仔仔細細看了料子,應該是純羊絨的,質量跟元經理那件很像,“同志你好,能試試嗎?”

 售貨員猶豫一下,“麻煩你們輕柔一點,不能弄髒哦,因為這款羊絨大衣是進口的,價格比較貴,髒了不好打理。”

 清音從來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人,於是連忙保證,“你放心,我們會很小心的。”還掏出帕子讓顧安擦手,又強行將他外面的棉衣脫掉,露出裡頭一件雖然洗得發黃但一看就很乾淨的白襯衫。

 就跟沒看見他的不樂意似的,推上去,小心翼翼將大衣給他套上,前後左右的打量。

 “哎呀妹子你對象可真俊!我賣這麼多年男裝,比你對象高的白的我都見過,但能把羊絨大衣穿這麼帥氣的,還是第一個!”

 “你瞧瞧,這袖長,這腰寬,這長度,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樣!”

 “嘖嘖嘖,看個頭,少說也得有一米九吧?”

 顧安滿臉不自在,清音卻樂開花了,也不否認其實顧安只有185,反正全都歸功於衣服唄。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以前顧安一直是要麼海魂衫要麼舊軍裝,即使便裝也只穿白襯衫,現在忽然穿上這麼一件大衣,那漆黑的色澤度彷彿還會反光,長度剛好到膝蓋上,把整個人的身形拉長了不少,腰背挺直,露出修長的脖頸,就跟青松一樣挺拔……別說清音,就連顧安自己,看著鏡子都有點愣神。

 “同志這衣服多少錢,合適咱就要了。”

 “一百八。”

 饒是有心理準備的清音也被嚇一跳,這相當於他們小兩口不吃不喝三個月的工資啊!

 顧安想脫下,清音按住,“能便宜點不?你看咱也是誠心買,就給個底價吧。”

 “175,不能再少了妹子,我也是看你們面善,其他人我一分不少,真真的。”

 五塊的優惠在外頭不少了,看得出,這件衣服實屬昂貴,昂貴過頭了。

 清音的手,不由自主就鬆開,顧安把衣服脫下來,小心的抖了抖,“謝謝同志。”

 售貨員一看急了,知道這小兩口裡做主的是女方,“妹子,姐真不騙你,能

少肯定會給你少,可這是進口的外國牌子啊,你摸摸看,這麼柔軟的手感,這麼順滑,還有這光澤度,毛質可不是一般的細膩,寒冬臘月的一件頂得上三件普通棉衣……這可是羊絨大衣啊妹子!”

 清音放下衣服,倒不是嫌貴,也不是不識貨,而是她身上沒帶這麼多錢,本來只打算隨便逛逛的,身上就帶了日常應急的幾塊錢,剛才都花光了。“我知道,我明天過來買可以嗎?”

 售貨員一聽有點失望,這種“下次買”“明天買”的,基本就是成不了的,但臉上也沒帶出來,依然笑著將他們送走。

 顧安也以為她是不想買找的藉口,心裡倒是小小的鬆口氣,175可是鉅款,說實在的他從小到大所有衣服加一起也不值這個價,真買了他穿出去都得套個塑料膜在外頭裱起來才行。

 ***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又正好是星期天,顧媽媽一大早就來敲門,“音音吶,起來沒?”

 顧安揉著眼睛,“媽你來這麼早幹嘛,真是……”擾人清夢。

 顧大媽沒想到他們還真沒起,也有點不好意思,“瞧我,你們再睡會兒,我一會兒再來。”她是希望小兩口趕緊有個孩子的,老人家嘛,再開明還是想抱孫子孫女,只是她跟其他人不一樣,她對男女沒啥執念,非要說有的話,也是更想要個女娃娃。

 她自己生了倆兒子,知道小子有多淘,女娃娃像音音這樣的,又乖又漂亮,甜甜的,軟軟的,香香的,不比那些臭小子好?

 當然,她也沒走遠,而是去後院找玉應春。

 此時玉應春剛好把張老頭吃完早飯的碗筷收洗乾淨,坐在屋簷下給小菊扎頭髮,“大媽來了,先坐會兒,我馬上就好。”

 她們是昨天就約好,今天要進山的,又到了春天,顧大媽最喜歡的打野的季節。

 “不著急,你慢慢的,小菊怎麼起這麼早,小孩子要多睡覺才能長高。”

 小菊揉著眼睛,點點頭,表示聽懂了,手裡還啃著一根小小的紅薯,頭髮顯得更黃了。

 顧大媽嘆氣,張家日子真不算難過,她也常鼓勵玉應春給小菊多弄點有營養的骨頭湯補補,不用管老公公臉色,他也就小張不在家的時候敢大聲,小張回來他屁都不敢放一個。玉應春這幾次也敢找男人告狀了,他以前怎麼苛待小菊,她就原封不動告到小張那兒。

 小張氣得喲,乾脆直接把生活費給她,再也不給老頭了。

 手裡沒錢,他也跳不起來了。

 “有的人啊,自己吃得滿嘴流油,孩子餓得皮包骨,也不怕遭報應。”顧大媽故意大聲說。

 張老頭躲屋裡,不敢出來,更不敢還嘴。

 他現在跟柳家兩個老東西一樣,都不招人待見。就連隔壁兒子犯法被抓的劉家都敢看他不順眼,他一出門就夾槍帶棒的,他乾脆自己在炕上躺著,每天玉應春還得給他倒尿壺。

 “就是,有的人啊,就是老不要臉,屎尿屁全弄屋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癱瘓在床了呢!”劉大媽也不甘示弱。

 張老頭:這城裡女人就是不守婦道,知不知道什麼叫以男人為天,還敢罵男人,這樣的在他們村都嫁不出去!一輩子當老姑娘!

 清音剛洗漱好,就見顧大媽帶著玉應春母女倆過來,嘴裡還在憤憤不平的罵罵咧咧。

 “你們這是……”

 “待會兒路上再說,吃過早飯沒,吃過咱就走。”

 清音趕緊從鍋裡撈出幾隻雞蛋,剛起床顧安就煮上了,說是給她們帶著路上吃的。

 小菊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那幾只白花花的水煮蛋,手裡的紅薯都不香了。玉應春有點不好意思,以前自己不敢偷偷給她吃,現在倒是敢給了,可小孩嘛,從小饞到大,現在每天吃一個,那勁兒還沒緩過來,還是饞。

 清音回頭看見,就給她遞過去一個,給玉應春和顧媽媽各一個,自己吃兩個。

 這樣的早餐在後世稀疏平常,可在杏花衚衕卻是頭一份,大人孩子們都嚥著口水看她們,尤其柳家那個海濤,還想上手搶小菊的,被清音一眼瞪回去,“滾!”

 “嗚嗚姥姥姥姥,她,她,她罵我滾!”

 柳老太元氣大傷,不敢直接跟清音叫板,只敢對著大院訴苦水,企圖喚起輿論同情:“咱們家孩子就是饞點,這年頭誰家孩子不饞啊,看一眼雞蛋怎麼了,她就罵人滾,對這麼小的孩子口出惡語,她還高中生,還當醫生呢,我看就……”

 “得了吧,你家海濤都幾歲了,上次還搶我家鐵蛋的花生,昨兒搶了趙大媽家小孫子的糖葫蘆。”

 “他啥不搶啊,別人屙泡屎都要搶熱乎的。”

 柳老太氣結:“你!”

 “你什麼你,要我說啊,孩子就得教,有爹生沒爹教的,以後就等著社會幫你教吧。”

 “紅梅也是,孩子這麼大了,還壞習慣這麼多,她那啥主任評不上就不上唄,先把孩子教好要緊。”

 柳老太挺了挺腰桿子,虛張聲勢:“誰說我家紅梅評不上主任的,她馬上就能上了!



 “得了吧,她被人舉報的事這大院裡誰還不知道啊。”還是最最見不得人的男女關係,真就是柳家人不嫌丟臉,要是她們,這樣的閨女早趕出門了。

 柳老太徹底偃旗息鼓,紅梅確實是沒評上,不僅如此,還被取消了接下來三年的評選資格,最近還被約談好幾次,甚至為了擺脫楊護士的糾纏,還賠出去好大一筆錢,這可都是柳家的錢啊!

 是的,在他們心目中,只要是柳家三個閨女掙的錢,那就必須歸入柳家所有,最後留給柳志強。

 要問他們哪來這麼大的臉,他們還真能講出三天三夜的“大道理”來。

 清音一行出了衚衕,坐上公交,直奔郊區獨山村,顧媽媽現在也習慣來這邊了,因為這裡地勢稍微平坦些,公交能直達,山林不算特別深,遇到猛獸的幾率也低點,畢竟還帶著孩子呢。

 “小菊就是你媽的小尾巴,你媽去哪兒你就要跟到哪兒,你羞不羞呀?”

 小菊似乎是聽懂了,躲到媽媽身後,時不時探出腦袋偷看她們。

 玉應春安撫的拍拍她,“沒事,顧奶奶逗你玩呢,這孩子也是來了這邊才這樣離不開我,以前在老家都是她爺爺帶著,我要掙工分,沒時間帶。”

 張老頭還會帶孩子?說出去誰信!

 顧大媽心疼孩子,“以後啊,還是你親自帶著,小女孩慢慢長大了,媽媽帶著才好。”

 想了想,怕玉應春沒聽懂,她又小聲說:“不是我嚇你,我們杏花衚衕解放前就有一戶人家,兩個小女孩都是繼父帶大的,她們媽媽忙著給人漿洗衣服養家餬口,也顧不過來,結果你猜怎麼著,小女孩十二歲的時候發現肚子大起來,一查……哎喲喂,造孽喲,那該死的老繼父,千刀萬剮都便宜他的!”

 玉應春嚇得臉色蒼白,這還是能說會道的正常孩子,小菊不會說話,真受了欺負他們也不知道啊,真是不敢想。

 “不是我故意嚇唬你,也不是我說你公公咋樣,我就是舉個例子,女娃娃,尤其是膽子小的女娃娃還是當媽的帶著好。”

 清音深以為然,上輩子這樣的例子她在臨床上也遇到過一個。那是一個還不滿十四歲的小女孩,說是來看肚子疼,去了急診,急診看情況不對,讓來婦科,她一看肚子那麼大,什麼吃壞肚子,至少都五個多月了,趕緊讓檢查,父母都在外打工,留守兒童連檢查的費用都掏不出來,還是清音幫忙付的,後來一查果真是懷孕了。

 清音立馬報警,後來調查才知道,孩子就是被隔壁的堂叔給侵犯的,從十歲出頭就開始一直持續了三年多,家裡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又沒錢,堂叔隨便給點小零食孩子就上當了。

 後,和解了,堂叔家賠了一萬塊錢,把孩子打掉,然後女孩沒半年也隨便找了個附近人家嫁了,收了兩萬塊彩禮。

 從頭到尾,三萬塊錢就買斷女孩的人生和所受的傷害,清音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可那個女孩,後來怎麼樣,誰又知道呢?

 玉應春越聽臉色越白,緊緊抱著閨女的小身子,“謝謝顧大媽,難怪您經常來這邊叫小菊。”

 每次顧大媽看見她忙家務,小菊和張老頭在一個屋,她就會把小菊叫到自家去,不一定給她吃點啥說點啥,但就是她看著放心。

 說著說著,幾人已經來到大槐樹下,清音仔細檢查一番,見自己做的標記還在,先鬆口氣。接下來就是摘野菜,這個季節她們來得早,蕨菜剛剛發出一個巴掌高的苗苗來,像蜷縮著的龍爪爪,又肥又嫩,一掐一個脆響。

 尤其是頭一年如果剛好燒過山火的地方,新發出來的蕨菜苗那叫一個肥,簡直就是上天的饋贈!

 清音最喜歡的野菜就是蕨菜,畢竟能吃一整年,乾的新鮮的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其它野菜卻只能嚐個鮮,幹了就沒那味兒了。

 幾人也不分散,聚在一起,一面聊天一面摘,小菊就跟在她們周圍,掐一把小野花,拿到她的小手拿不下了,就跑到清音跟前,舉起來。

 她的眼神沒有同齡孩子的清亮和靈活,也不會甜甜的喊人,但她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這個阿姨和奶奶對她好。這不,送完清音,又掐滿一把,去送給顧媽媽,把老太太給高興得“哎喲哎喲”半天,說這孩子咋就這麼暖心這麼懂事。

 要是能說話,那將是個多好的孩子啊!

 但誰也不敢說這話,對於無法改變的既成事實,說出來就是徒增玉應春的煩惱。

 清音卻是有另一層考慮,按理來說小張哥熱情開朗,玉應春身上也是南方少數民族的活潑熱情,怎麼小菊就這麼內向呢?她不由得懷疑,這孩子會不會是後世常說的自閉症,哪怕不是,會不會也有點傾向?

 可她觀察過,這孩子很依賴熟悉的親人,以前是玉應春,現在是顧奶奶和音音阿姨,不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譬如她喜歡吃雞蛋,喜歡花花,喜歡看小白,還會偷偷觀察院裡其他小女孩玩的遊戲,也沒什麼明顯的刻板行為,除了不會說話,她還會用手勢來跟媽媽溝通……怎麼看怎麼不像自閉症。

 不過,清音自己也不是專業的兒童心理專家,對病情的判斷只能來自於為數不多的常識,還是再觀察觀察吧。

 中途到飯點,顧媽媽就掏出自己捏的飯糰,配著一點小鹹菜和溫開水,勉強應付一頓,下午又摘了一會兒,直到三點半才開始回家。

 這一趟可真是收穫滿滿,光蕨菜就摘了上百斤,三個大人用籮筐和竹籃提著,上車就引得眾人圍觀,大家都問她們哪裡摘的。

 “回孃家,孃家隊裡的山上摘的。”

 這時候生產隊是有山頭的,大家一聽不是野外的,也就沒了興趣。

 小菊似乎很少坐車,對於這種行駛的大傢伙非常感興趣,扒拉著窗口不住的往外看,時而伸手出去摸一摸路邊的樹葉,時而靠在媽媽懷裡睡覺,安安靜靜。

 回到家,清音把身上沾了泥土的衣服換下來,換上一身乾淨衣服,帶上錢先去百貨商店,幸好那件羊絨大衣還在,清音記著尺寸號碼都沒錯,售貨員沒想到她還真轉回來買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廢話,一件衣服的銷售額就頂別人半個月,能不高興嘛?

 “妹子,以後還要買啥只管來找姐,姐這裡的東西比外頭好,就連女款的大衣也有,你要不看看?”

 別說,清音還真去看了一圈,可惜都是各種格子和列寧領,在這年頭太多也太女式了,“我愛人這款,有沒有小點的?”

 售貨員沒明白,給找了找,“還有兩件165的,但你愛人個子高,他穿不了。”

 清音卻直接上身試了試,她目前身高正好就是165,男款大衣嘛,肩寬,她喜歡,對著鏡子照了照,稍微有點空,但以後肯定要長點肌肉,到時候肩膀上有了肌肉頭子就能撐起來了,“這件怎麼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