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御射

 “你笑什麼?”姜景睿奇道:“我說得很好笑麼?我剛才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姜梨,我可是看在親戚的份上才好心來提點你,你這般頑固,屆時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今日的燕京城幾乎是萬人空巷,校驗場外面是人山人海,大約是昨日琴樂一項吸引了不少人,連帶著今日御射觀看的人比昨日還多了一倍。

 姜梨不由得笑起來。

 姜梨下了馬車就往校驗臺下那頭走去。

 倘若是薛昭,必然要講:“你既然都要和人比試了,當然要學好。萬一摔著了傷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一定要把騎術箭術練到最好,一旦發生什麼事,也能應付有餘。姑娘家怎麼了?姑娘家也要拼!”

 柳絮見她來了,高興地與她打招呼,道:“瞧你今日興致不錯,應當沒有問題?”話語裡帶著幾分試探。

 姜梨聽他一席話,知道姜景睿也是好意,心裡想著,姜景睿和薛昭到底是不同的。

 姜梨道:“馬馬虎虎吧。”

 “你屆時上馬,先走兩步,便假裝不行了認輸,或者不要與人比較。我看每年明義堂的那些小姐們,許多都是這樣的,有時候上馬到最後根本沒跑,就一路慢走到終點,不也過了?”他搖頭晃腦,“你們姑娘家莫要太拼了,保護自己才最重要,那校驗場如此大,萬一你摔著了傷著了,可是得不償失。”

 柳絮就心滿意足了,一眼又看到了孟紅錦。人群中,今日的孟紅錦分外顯眼,一身火紅窄身騎裝,襯得她整個人熱烈如火。見姜梨來了,孟紅錦瞧了她一眼,就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姜景睿對姜梨在琴樂一事上能得一甲,勝過姜幼瑤,雖然也很吃驚,卻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因著姜景睿自己也是個對琴樂一竅不通的,根本不明白姜梨能完整並且精彩地彈出一首《胡笳十八拍》意味著什麼。但姜景睿也是跟他的一群好友去賽馬比過箭術,因他自己學得馬馬虎虎,曉得這有多難,才會過來勸告姜梨。

 姜梨有些納悶。

 “話說回來,明日你到底準備怎麼做?”姜景睿問道:“明日是射御,你……”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梨,搖頭:“這總不能也能奪魁吧?”

 今日嘲笑姜梨的人不及昨日那麼多了,許是昨日姜梨大顯身手震懾了全場,便是明義堂的女學生們也只是聚在一邊,悄悄地打量姜梨,連議論也不敢當著姜梨的面。

 姜梨簡直懷疑姜幼瑤是不是曾經狠狠得罪了姜景睿,否則姜景睿怎麼這般不希望她好。

 柳絮輕哼一聲:“現在才知道後怕了?”

 “你可真是好涵養。”姜景睿聳了聳肩,忽而想到了什麼,不客氣地大笑起來,“一想到今日姜幼瑤的表情,我就想笑……”

 姜梨

 “沒什麼好生氣的。”她本來就不是姜家人。

 “你如今已經不會是明義堂墊底的人了,孟紅錦和你的賭約你輸不了。你可知,燕京城的酒館裡,昨日多少人出去買酒喝得爛醉,無非就是在孟紅錦身上投注了大價錢,如今血本無歸,痛心的唄。”說到此處,柳絮幸災樂禍:“我聽聞孟家自己也都買了許多銀子,這回可是輸慘了。若非我爹不讓我賭錢,我也應當買一注的,現在不知賺了多少倍呢。”

 “咦?”姜景睿驚訝,“你怎麼都不生氣?”

 姜梨失笑:“我又不是籌碼。”

 姜梨靜靜地看著他,道:“或許。”

 “別的不說,今日你可悠著點。”柳絮又正色道:“這御射之術向來是孟紅錦的強項,你若是比不過她,也千萬不要勉強。萬一摔著碰著了,可是得不償失。反正已經是穩贏不輸了,這些細枝末節也不必太過計較。”

 這人說話實在太不中聽,簡直像是特意趕過來給人心上捅刀子的。桐兒氣得差點破口大罵,白雪也皺起眉。

 也不知是

 “我說,大伯父大伯母可真是太不地道了,”姜景睿道:“你拿了琴樂一甲,居然什麼賀禮都沒有。”他兩手一攤,“年年姜幼瑤得

 今年的御射並在一起,和琴樂不同,是分組的。統共三十人,恰好分為五組,抽籤決定五人為一組,五組按抽到的排數進行校驗。

 姜景睿儼然已經成了芳菲苑的常客,連白雪都曉得他愛喝不苦的茶,在茶盅裡澆了大一匙蜂蜜。

 抽籤進行得很順利,姜梨從籤筒裡拿到木籤交給小童,柳絮去看,道:“我是

 姜府裡,姜幼瑤不悅,芳菲苑裡卻是其樂融融。

 姜梨倒不是很在意這個,只聽得孟紅錦那頭有人吵鬧著,應當是與孟紅錦交好的人,道:“紅錦,你是最後一組。”

 姜幼瑤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竟然和孟紅錦分到了一組,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姜梨方這麼想,就見著姜幼瑤湊到了自己面前,道:“二姐,沒想到你也是

 “幼瑤,你要記住。”季淑然沒有回答姜幼瑤的話,只道:“最好的辦法是兵不血刃,坐山觀虎鬥。”

 姜梨簡直要在心裡哀嘆一聲,這是什麼樣的孽緣,一組六人,偏偏孟紅錦、姜幼瑤、姜玉娥和她都在一組了。且不提剩下二人是誰,便是一組裡有三個人視她如眼中釘,屆時不給她下絆子都是奇事。

 姜幼瑤疑惑:“有人也要對付姜梨麼?”

 柳絮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禁微微變色。

 “我說了,”季淑然笑著撫了撫姜幼瑤的長髮,“姜梨越招搖,就越是引人嫉恨。你放心,這次她大出風頭,已經得罪了人,有人比我們更希望她消失。明日御射,你且等著看就是。”

 正想著,又見到不遠處的人群開始騷動,柳絮回頭一看,道:“是今日的考官來了。”

 “娘要對付她麼?”姜幼瑤聞言,眼睛一亮,立刻追問。

 今日的考官不如昨日多,只有三人。一人是穿著甲衣的軍士,約莫二十七八,龍行虎步,英武非凡,是當今的上輕車都尉孔威,因為在家排行

 “不過你說的也沒錯,姜梨的確不能留了。”季淑然道:“我原本想,她若是乖順聽話,日後也能為我們所用。可眼下看來,她並不安分,這才回府不久,就攪得雞犬不寧,再留下去也是個禍害。”

 一人是曾經的武狀元,當今的馬軍都指揮使,叫鄭虎臣。和姜元柏年紀差不多大,皮膚黝黑,亦是身材健壯,不怒自威。

 季淑然心裡卻在思量,她這是安慰姜幼瑤才這般說,但倘若姜幼瑤說的是真的,周彥邦真的對姜梨有意,那可就需要警醒了。雖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可要讓周彥邦心裡想著姜梨卻娶自己的女兒,季淑然想想都覺得喉頭髮堵。

 這二人一看就是練武之人,氣魄非凡,站在原地便叫人心生畏懼。可最後一人,卻實在出乎人的意料。

 姜幼瑤聞言,這才好過一點。

 一身紅衣,金絲摺扇,笑意淺淡,眉眼深豔,肅國公姬蘅站在這裡,並沒有被孔六和鄭虎臣的英武襯得羸弱,相反,他風華瀲灩,倒顯得孔六和鄭虎臣像是他的侍衛一般。

 “她哪裡及得上你一根頭髮絲,你這是想多了。”季淑然笑道:“倘若他心裡有姜梨,便不會八年來從來不曾提過姜梨一句,這般不聞不問,像是心裡有對方的人麼?”

 但總是和這裡格格不入。

 “可是周世子已經被姜梨迷惑了……”姜幼瑤猶自不甘心。

 姜梨心裡也生出幾分訝然。姬蘅來這裡做什麼?昨日的琴樂他是考官已經十分令人驚訝,難道今日他也要來摻一腳?

 回頭一看,見姜幼瑤果然是十分傷心的模樣,兩眼通紅,季淑然不免心裡一軟,隨即嘆了口氣,道:“胡說八道,寧遠侯世子怎麼會被人搶走?且不說別的,之前周家已經改過一次婚約,婚約也不是兒戲,怎麼會三番五次地改變?況且姜梨這樣的名聲,如何能與你比?我曾見過寧遠侯夫人,他們家人也是中意你的。若是再改婚約,這是將我們姜家置於何地,你爹也不會允許的。幼瑤,你放心,沒有人能搶走周彥邦。”

 疑惑的顯然不止姜梨一人,觀看席上,成王也皺起眉,他道:“皇兄這是個什麼意思,怎麼今日還讓肅國公過來?”

 季淑然心中狠狠一震,姜幼瑤那句“沒有任何人能搶走我的東西”,刺中了她的心。

 成王對肅國公十分忌憚,誰都知道,當今洪孝帝對姬蘅最是信任有加。成王也曾試著拉攏姬蘅,但姬蘅此人軟硬不吃,且手段了得,碰了幾次釘子後,成王便不再招惹姬蘅,但總會在暗中注意姬蘅,免得姬蘅為洪孝帝辦事,卻讓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真的。”姜幼瑤委屈道:“她是想要代替我,想重新成為姜家大房的嫡女。娘,你不是說,大房的嫡女只有一個,就是我。沒有任何人能搶走我的東西,可如今我的未婚夫君都要被姜梨搶走了,娘,我怎麼可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