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處默 作品

第42章 當下經驗(2)

 

“五十步笑百步,真正可笑。”趙毋恤十分不屑。

 

“按理說,他倆應該惺惺相惜才對,誰知竟相互指責。”董褐也搖頭好笑。

 

“據說中行寅也去了,不知此時的他再遇到晉國軍隊是何感想?”張孟談說著,發出一聲嘆息。

 

“亟治之難”發生將近三十年,中行氏、士氏的土地封邑已被四家瓜分,中行寅、士吉射因不敵晉軍,最終逃到齊國寄居。

 

戰場再見,對面是晉國主帥智瑤,若是親情仍在,智瑤應該叫中行寅一聲叔祖父。只是兩人境遇已經天地之別——一個是晉國正卿公室寵臣,一個是寄寓他鄉苟且餘生。

 

據說,中行寅之所以現身史冊,乃是因為有一個深刻的感悟要表達。

 

田常和智瑤的隔空對罵結束後,中行寅向田常傳達了他打聽到的晉軍的情報。他說,晉軍已經做好準備,出動輕車一千乘,敲擊齊軍的營門,誓要殲滅齊軍。

 

田常聽後不以為意,輕描淡寫道:“國君曾提醒在下,‘勿追窮寇,勿懼大軍’。若是晉軍以死相拼,豈敢迴避?吾將告知寡君。”言下之意,大軍來犯,大不了回去搬救兵跟晉軍決一死戰,何俱之有?

 

中行寅忽然明白過來,感慨道:“吾今乃知為何逃亡在外。君子之謀,起始、發展、結果都要考慮,然後再向上回報。而今我三者都不知卻匆忙向您報告,如何成事?”

 

一個親手葬送家族百年基業的決策者,竟然在事發三十年後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可想而知,悲劇早已註定,難以逆轉。難道不應該在事情結果塵埃落定時立馬就反省總結出錯誤根源嗎?

 

當日,中行寅貿然出兵,聲援趙午,還拉上士吉射。自以為兩家族大兵多,殺紅了眼,公開向公室挑戰,以致鑄成大錯,追悔莫及。

 

在對公室開戰之前,高強(齊國“二惠”之一的高氏後裔,被鮑氏、田氏驅逐後,來到晉國成為中行氏家臣。)曾極力勸阻中行寅,以他為鑑,千萬不要衝動。中行寅不聽,一意孤行。

 

原來,那句話是對的——人們從歷史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從不吸取任何教訓。

 

前車之鑑近在眼前,仍然難改人性中的自視過高——倒黴的是別人,我是天選之子,同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總以為自己能獨立於規律之外,或是自帶金鐘罩鐵布衫能把所有厄運杜絕於千里之外。

 

中行寅的這番說話,表明他在為當年的衝動懊悔。想必當時的他,已被怒火矇蔽雙眼,心智蒙塵,完全不去預測後果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