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男孩甚至分不清是落在胃部的手燙,還是自己的胃袋在灼燒,他愣愣地低頭。




那隻熟悉的手像是白紙,突得被一簇從中迸出的火苗吞噬。




“......哥?”




男孩悚然一驚,從對方腿上跳下轉身去看,只看見一團迅速自手竄至全身的紅色烈火。




似有一盆冷水自頭頂上方潑下,他腳被鎖在原地,看著松田陣平在火中安靜地望著自己。




身體終於能夠行動。他立刻邁開腿朝著對方跑去,伸手去拉拽對方,去撲滅烈火。




無濟於事,那團火竄至他緊緊拽著松田陣平的手腕,在上面灼燒,變成一條紅色的、刺眼的繩結。




火團裡發出老舊的電視機一卡一卡的播音:




[追加一條嫌犯信




()息。有目擊證人稱,嫌犯右手上疑似佩戴一條紅色繩結。請社會各界和廣大人民群眾積極提供有關線索,發現有關情況......]




漫天的大火,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變成一捧灰,消失在空中。




“...等等——!”




松田伊夏遽然伸出手臂,扣住了一隻手。




入手冰涼,和夢裡灼人的燙度全然不同。




他自夢寐驚醒。




胸口隨呼吸劇烈起伏,冷汗潤溼被褥,胃部痙攣撕扯著疼痛。




居然睡著了。




他已經做好了閉目養神一整晚的準備,沒想到身體卻先一步背叛意識,在各種因素的疊加之下陷入不安的淺眠。




異色的眸子眯起,他朝著前方看去。




安室透附身站在他床邊,眉頭緊蹙,目光落在他腹部,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麼。




因為身上纏繞的繃帶,他沒有穿上衣,腹部完全/裸露在外,毫無阻礙地被對方打量。




似乎察覺到他疑惑的視線,金髮男人略別開臉,將目光落在腰側。




安室透看著躺在床上的松田伊夏。




他發現對方似乎在胃疼,走來查看那刻就被立即攥住了手。




從睡夢中驚醒的少年渾身繃緊,潛意識裡騰起的防備讓他在不到半秒的時間內鎖定目標。




不加掩飾的銳利,黑捲髮自黑暗中向臉上投下更為濃郁的陰影,抬眸看來時和平時調笑的模樣判若兩人。




被攥緊的手指生疼。




在他的注視下,少年慢慢地強迫自己一寸寸放鬆下去,像是在短短几秒重新套入了堅不可摧的外殼。




不再具有刺人的攻擊性。他用攥著自己手的手指撓了撓手心,瞬時將腿搭過來,好似一個無聲的要求。




松田伊夏用重新被蜂蜜糖染過的聲音笑道:“安室先生這是準備來收幫忙的報酬了嗎?”




安室透沒有應答。




他又看向腰側,目光如有實質般摸過那星星點點的、年代久遠的煙疤。淺紅色的,在蒼白的皮膚上分外顯眼。




對方像是一條靈活的魚,但他抓住了這條魚徹底從“真實”的潭水中鑽走的縫隙,帶著幾分壓迫地逼問:




“你被虐待過?”




“......”片刻僵硬後,松田伊夏哼笑起來:“你說的是哪種?”




精神和身體的虐待同等重要,也許前者在某些時候更勝一籌。




但他道:“如果一些情/趣也算是虐待,那範圍也太廣了。”




安室透收回手。




他不需要聽這套說辭,在剛才瞬息的表情轉換之中,男人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拉開距離,淡淡道:“去吃點東西吧。”




松田伊夏將他拽回床鋪。




後腦磕在枕頭上,身體本能讓他須臾便攥住手槍,理性和感情卻都保持著冷靜,讓男人安靜等待著下文。




少年居高臨下看來,他表情一半還帶著笑,眼睛




裡的笑意卻早已經凝結,冰冷而壓抑。




“看來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安室透沒錯過他剛才臉上的失態,少年自己也沒錯過。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什麼。




“你是出於本能喜歡深挖對方的過去,還是想知道在床上能用多少度的暴力?”他單手扼住男人的脖頸,如同剛才對方對自己一樣逼問,“知道這個答案對你有什麼好處,波本?”




其實都不是。他只是在剛才煮粥時回想,忽發覺松田伊夏今天情緒不對。從被他在小巷裡攔住帶回來起就不對。




但是對方唸了他的名字:波本。




波本笑了笑:“你就當是一種職業習慣好了,情報人員的毛病,喜歡抓住點細節不放,別在意。”




語氣輕飄飄的。




“我沒在意。”松田伊夏目光冰冷,他赤/裸的上身同紗布一樣慘白,唯有手腕那節紅繩帶著刺目的顏色,“還有什麼想問的,情報員?”




“這可不像是要告訴我什麼的態度。”金髮男人略微活動脖子,環在頸上的少年的手像是纏繞的毒蛇,“只是對你鍥而不捨戴著刻了人名字的頸環的原因好奇罷了。”




他鬆開男人的脖頸,咬牙笑起來:“那就讓我這個被虐待過的傢伙告訴你原因:因為這東西能給我安全感,沒有它我會死。”




安室透一怔。




他在幾秒的反應時間裡,沒能把安全感和生死這兩個詞劃上什麼邏輯上的關聯。




他捏著少年按在自己脖頸上的手,適時收斂鋒芒,起身道:“我去盛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