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巨大的背影以他不可躲避的速度,重重地落下來!




【咚——】




從天而降的「蠕蟲」咒靈狠狠的落下,重面春太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就沒了聲音。




繞到夏油傑身後的手刀,也被黏著系的「菌絲」咒靈纏住,掙脫不得,也萎靡了下去。




夏油傑沒有再去管他,因為懷裡的枷場奈奈子正以極快的速度衰弱著。




原本還算平穩的呼吸陡然變弱。




夏油傑目露焦急,想趕緊把人送到醫院去。




“咳、咳咳……”




枷場奈奈子半睜著眼,醒來了。




她茫然看了看,然後伸手拽了拽夏油傑的袖子,努力露出一個笑:“…不用了,哥哥。”




“這是我的術式的代價。”




夏油傑茫然,本能地轉頭看向身邊的桐原司。




桐原司垂眸看她,道:“奈奈子的術式名為「魔女教母」,她可以向魔女式神許願,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同時她也需要付出代價。”




代價必須是術師本身所擁有的。




比如一週的嗅覺,或者永久的嗅覺,分別兌換威力不同的技能。




“我用…生命許了願,一定要、要殺了兇手。”枷場奈奈子氣若游絲。




式神替她完成了願望,現在就是收取代價的時候。




夏油傑狠狠一震:“……”




枷場奈奈子躺在夏油傑的懷裡,他用微弱的力道扭了扭頭,尋找著某個身影,眼淚從開始虛散的眼睛裡流出來。




“教、教祖……”




“對不起,辜負了、您的期待。”




枷場奈奈子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教祖時候的樣子——




他們一家剛從魔窟裡逃出生天,雖然換上了新衣服,但因為太瘦,怎樣都不合身。




枷場奈奈子那時候被折磨得有些精神失常,時常是完全恍惚的,聽人說話要反應好一會兒。




但那一天,她記得很清楚,她聞到了一股非常特別的香味。




身旁的父母輕輕推著他她,讓她趕緊和教主打招呼,她遲鈍的抬起頭,一張尤其漂亮神聖的臉撞進眼裡。




父母見她愣愣的,小聲告罪。




那個人不嫌棄她呆呆傻傻的樣子,反而輕柔的摸了摸她的頭。




“奈奈子很乖巧。開啟新生活之後,不止是她,你們都會變好的。”




教祖的手並不是很溫暖,卻讓她留戀。




枷場奈奈子下意識追逐著他離開的背影,見到了一隻在他腳邊翩躚的冰藍色蝴蝶。




蝴蝶啊……




那一支她沒能送給教祖的舞蹈,瑪麗·塔里尼奧的《蝴蝶》。




輕盈又靈巧,自由又漂亮。




本該是她給教祖的獻禮。




但她沒有做到。




枷場奈奈子在想,在教祖心裡,她是否還是那個神情呆滯,木愣彷徨的奈奈子呢……




沒有絲毫長進的奈奈子。




不過沒關係。




她已經給媽媽報仇了,爸爸會好好活著的,妹妹們也會在短暫的悲痛之後開啟新的人生。




這樣就很好,這樣就很好。




只是,稍稍有一些遺憾而已……




“奈奈子,睜開眼。”




教祖的聲音溫潤又悅耳。




枷場奈奈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想回應他的呼喚。




“——”




蹁躚著翅膀的冰藍色蝴蝶在枷場奈奈子身邊出現,靈動地飛舞,如絨雪一般輕盈躍動。




它們爭先恐後的拍打著翅膀,繞著枷場奈奈子旋轉飛舞,如同嬉戲的孩童般雀躍。




閃耀奪目的憑藍色翅膀在月光下反射出晶瑩的光點,一閃又一閃,比寶石更加灼目。




數以千計的冰藍色蝴蝶似乎在默契的跳著同一支舞蹈,繾綣又靈動。




枷場奈奈子其實已經看不太清楚了,但她捕捉到了顏色鮮明的色塊,一點又一點,圍在她周邊浮動起舞,最後聚如繁星,飄向深空。




夏油傑沉默著,也用目光追逐冰藍色蝴蝶的軌跡。




等他再低頭時,枷場奈奈子已經停止了呼吸,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




桐原司的手正停留在枷場奈奈子的嘴角,幫她擦掉唇邊的血漬。




夏油傑的手指開始輕微地顫抖。




原來枷場奈奈子從一開始就確定了這樣玉石俱焚的方式去報復敵人。




她復仇的決心是如此強烈!




夏油傑心裡瀰漫著悲慼。




“呃、啊……”




不遠處傳來一道痛苦的呻/吟,夏油傑身體一頓,緩緩轉頭。




是重面春太。




……他沒死。




重面春太的術式是「儲存奇蹟」。




通過將自己日常裡發生的小奇蹟抹消並儲存起來,在關鍵時候釋放。




因此得到死裡逃生的機會。




但他艱難的爬起來之後,卻發現對面的瘟神根本就沒有離開。




重面春太滿臉都是血,牙也掉了幾顆,整個人看上去分外悽慘。




當他抬起頭,恰好和夏油傑四目相對時,恐懼的表情言溢於表,立刻求饒:




“求求你,放過我……”




因為掉了幾顆牙的緣故,重面春太說話口齒不清。




但語氣分外驚恐,誰都能聽出來他是在討饒。




夏油傑輕聲問道:“為什麼要指使黑田重一做這些事。”




語氣很平淡,但瀰漫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冷漠感。




“我、我只是測試而已(),剛好挑中了他。重面春太涕淚橫流?[((),在他那張臉上顯得更可笑了。




“我只是測試咒具而已,黑田重一說他有一個同樣是咒術師的仇人,我就順水推舟……”




重面春太這個人很惡劣。




原本他也不必幫黑田重一做事情,不過他覺得這樣做會更有趣一些,所以才會幫助黑田重一把咒靈引到美容院去。




當然,他不會把這些在說出來。




生死存亡之際,誰都知道不能碰敵人的高壓線。




夏油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面無表情,伸出右手,召喚咒靈。




突然一聲“嘎——”打斷了他們。




隨著淒厲的烏鴉叫聲,天台的小門被人推開。




重面春太又害怕又期待的朝後看去,只見是兩個女性咒術師。




倏地,他看到了其中一個女性咒術師腰腹部衣服上的金屬螺旋紋紐扣。




…咒術高專。




高專的學生。




重面春太一喜,臉上表情瞬間一變,朝她們那個方向爬去。




“救救我、救救我……”




在重面春太眼裡,高專的學生都是涉世未深的十五六歲少年,只要裝可憐就好了。




哪怕他是詛咒師也無所謂,她們不會隨意殺人的!




說不定她們還會救我、會救的……




“冥小姐,要插手嗎?”




那一邊,桐原司輕聲問道。




冥冥的視線落在夏油傑懷裡,失去生息的枷場奈奈子身上,眸色深了一瞬:“不了,我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她拿出手機,編輯信息發給總監部,輕飄飄的聲音傳過去。




“不用管我,你做你的事就好。”




庵歌姬不知道現場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枷場奈奈子的時候就沉默了。




任務確實是完成了。




但是……




庵歌姬眼眶發酸。




桐原司扯出一個清淡的笑容:“嗯。”




聽到他們彷彿達成了共識的對話,重面春太呼吸越發急促,手腳並用的,想要逃離。




鞣造、鞣造他這個時候應該在工具房裡製作咒具,不可能會出來找他的。




身後一片安寧,重面春太的死亡壓迫感就越強。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詛咒師,來玩個遊戲吧。”




重面春太呼吸一滯:“……”




什麼遊戲?




他不敢回頭,卻不得不回頭。




是誰說話來著?哦,那個白頭髮的年輕咒術師。




對了對了,他身上的氣息不強,頂多三級咒術師而已,總不可能是另一個式神使,不可能的。




萬一能贏……




這是他現在的唯一一條生路。




被逼入絕境的重面春太扶著牆站了起來,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玩什麼……”









()原司微微歪頭(),道:遊戲規則很簡單?[((),你逃我攻,你能逃走,我就放你走。”




重面春太瞬間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忙不迭的點頭。




此時他已經恢復了兩成實力,對上三級咒術師,甚至不是攻擊,而是逃跑。




他最擅長逃跑了!




重面春太臉上掛著笑容,扭頭就朝著天台的小門跑去。




“嗖——”




一股冷風擦過他的耳邊,咒力凝結成的箭矢插進他斜前方,緩緩消散。




重面春太感受著那股箭矢的咒力,再一次笑了!




天無絕人之路,果然是三級咒術師的水平,他肯定能逃開。




他也不打算還擊了,直接拖著身子加速腳步朝小門跑去。




“嗖——”




又是普通的一箭。




重面春太輕鬆躲掉了。




“嗖——”




箭矢射出的聲音第三次來臨,重面春太直接往旁邊竄了竄,卻突然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砰!”




澎湃的咒力裹挾著一股勁風向他襲來,重面春太被箭矢的爆炸衝擊,整個人直接失去了那瞬間的意識。




等他再次清醒時,發現身體受傷嚴重根本動不了。




奇蹟、奇蹟用完了嗎……




重面春太一片漿糊的腦子艱難地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三級咒術師能有這樣的攻擊力,嗎?




“醒了,繼續跑呀。”




如惡魔低吟一樣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裡。




重面春太嘴唇顫抖。




他有預感——




跑會比不跑更恐怖。




但他沒得選!




咒力箭矢的威力彷彿又回到第一次的層次,輕鬆就能躲開,但重面春太反而更加如臨深淵。




摸不準何時變幻威力的箭矢像是懸停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像棋盤上棋子,或籠子裡的老鼠,所有行蹤都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重面春太狼狽的模樣或許能夠取悅對方,看著他像小丑一樣垂死掙扎。




——他在玩弄我。




他在報復我。




因為我玩弄了那個女孩!




重面春太明明看到出口的小門就在眼前,卻也遙遙不可及。




重面春太被玩弄到心態崩潰,他終於忍不住,回過頭,想看一眼那箭矢,或許能預判。




“砰!”




他被迎面一箭穿透胸膛,釘死在牆面上。




內臟抽痛,他眼前一黑,也不知多久才緩過神來。




睜眼時,重面春太看到了那個人。




——他就那樣漫不經心地凝聚咒力,將它化作箭矢的外形,左手伸直,右手做出拉弓的手勢。隨意又優雅,燃燒著的冰藍色咒力透露著人畜無害的氣息。




但當箭離弦的那一剎那,彷彿進過了無數倍加持。




陡然變得恐怖起來!




比他身體裡的這一支還要恐怖百倍!




“……”




重面春太驚恐瞪眼,他感受著幾乎是擦著自己頭頂射出去的咒力之箭,連呼吸都不敢有。




這一箭更像是恐嚇。




如果下一箭瞄準了他的腦袋,會死、絕對會死!




“好玩嗎?”




……




什麼?




重面春太喉結滾動。




他想起了之前被他們發現自己是事件主導時,他在他們兩個面前嬉皮笑臉說過的話:




【“你們不覺得好玩嗎?”




“我覺得很好玩啊!”】




現在,對方漠然地俯視著看向滿臉驚惶的他,也問道:




“你不覺得好玩嗎?”




……




“我覺得很好玩。”




……




在絕望、畏懼與後悔中度秒如年的重面春太終於聽到最後一聲箭響:




“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