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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闌生蹙了下眉,觀察片刻,說:“它們沒注意到我們。”

 齊悵當機立斷:“說得對。我們沒必要插手它們的爭鬥,先離開這裡。”

 陸鳶鳶贊同極了。那種噸位的東西在打架,稍不留神就得被碾成炮灰了。避戰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戰場的瞬息萬變就在於難以預料。當他們帶著昏迷的殷霄竹走出樹洞時,突然看見附近的草木都折斷了。一團龐然大物,轟然朝他們砸來——

 轟——砰!

 棲身的樹木碎成了渣渣。千鈞一髮的危險關頭,段闌生與齊悵同時佈下結界抵擋。氣浪太強,塵埃揚起,只有將劍插在地上,才不至於被吹飛。

 不知多了多久,震盪終於消失了。等塵埃落定時,他們終於發現,自己身邊少了一個人。

 方才,那兩道結界的法術,竟不約而同地衝向了殷霄竹。

 而在第一時間都沒有被他們選擇的那個人,已經隨著墜落的樹木,消失在了滾滾的冰冷河水中。

 ……

 陸鳶鳶有時候都很佩服自己的生命力。

 她被那陣氣浪擊中的時候,宛如當胸被踹了一腳,掉進了水裡。

 可她沒有淹死。

 她在湍急的河水裡浮沉,慌忙中抱住了一塊浮木,不知被衝了多遠,又被撞了許多下,始終沒松過手。逐漸地,感覺噬人的的河水似乎變慢了,兩岸也變窄了,估摸著自己力氣很快要耗盡了,才孤擲一注地鬆開浮木,掙扎著遊向岸邊,攀著垂在水邊的藤蔓,奮力爬到岸上。

 身子已經精疲力竭,累得抬不起一根手指頭了。在岸邊癱了片刻,她白著臉,慢慢坐起來,發現自己來到了浮屠谷中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目之所及,荒寒無人。

 陸鳶鳶抱住胳膊,望著河水,沉默半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前段時間,她經歷了兩個副本。可能是走運吧,最後都是有驚無險、曲折但完美地通過了考驗。她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可還是有些沾沾自喜,覺得患難見真情嘛,自己的努力沒白費,總算在段闌生心裡有了一定分量,可以做控制這段關係的上位者了。

 但事實上,經過這幾天,傻子都可以看出來,刨除掉識海里的催眠作用後,現實裡的段闌生對真正的她的關心,在他對大師姐的關心面前,根本就不算什麼。

 說得難聽點,在段闌生心裡,殷霄竹和她的差別是天和地。一個是當年收留他、出言留下他、從不曾鄙夷他的恩人與白月光。另一個是才認識了不到半年的可有可無的普通朋友。

 平時感受不到差距,一旦遇到抉擇的時刻,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做出取捨。

 陸鳶鳶靜了一會兒,覆盤自己近日的一舉一動,心中久違地湧上了一絲淡淡的難堪和尷尬。

 倒是和情情愛愛的無關,她早就接受了自己在這本書的感情戲裡是個炮灰的事實——凡是沾了女主的男人,必成炮灰。

 而且,平心而論,齊悵第一反應是救殷霄竹,有錯嗎?當然沒有。殷霄竹可是他的大師姐,二人同出一門,感情非她一個外門弟子可比。

 段闌生第一反應是救殷霄竹,有錯嗎?也沒有。

 如果他們知道危急關頭,兩個人保護的都是殷霄竹,那麼,會不會分一點眼神給她?

 也許吧。

 她的難堪,只源於她是個內心特別要強、不喜歡拖累和麻煩別人的人。這和她為了其它目的而裝弱小是不一樣的。

 不管活了幾世,一路上厚著臉皮當累贅,都是會難堪的。

 自以為已經稍微在段闌生身邊有一點分量了,又馬上遭到打臉,就更難堪了。

 不過,這一盆冷水也算是潑得及時,讓她審視了自己目前有幾斤幾兩,能適當地調整心態和接下來的計劃。

 陸鳶鳶往手心籲出一口熱氣,閉了閉眸。

 在河裡的時候,她的鞋子已經被沖走了,只剩下襪子。因為出血,羅襪都黏在了腳上,溼了水都還沒鬆開。

 陸鳶鳶皺起臉,慢慢地以手指壓住黏死的血痂附近,一寸寸地撕下髒兮兮的襪子,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腳底,忍不住疼得掉了眼淚。

 這時,她聽見後方的樹叢裡,傳來了沙沙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