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人 作品

75、往事如煙

    他說得雲淡風輕,小女生卻聽得耳根漸漸染紅:“抱歉,我似乎不該當眾給那位導遊難堪。”

    陸柏良唇角的弧度慢慢變得柔和:“沒關係,事情已經解決了。”

    “你人真好。”小女生靠在船舷上,她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啊?”

    “陸柏良。”

    “阮胭。”

    ……

    那次三峽行,最後持續了整整十天。

    阮胭沒有朋友,陸柏良也沒有朋友,他們兩個人結伴而行,一路從從龍門峽一直游到西陵峽。

    三峽行的最後一天,紅著耳朵的年輕女導遊,支支吾吾問陸柏良:“可不可以把你的微信留一個,或者qq也行。”

    陸柏良看著她的樣子,實在是太懂得神情裡的別樣意味了。他搖頭,拒絕得乾脆:“抱歉。”

    女導遊只有嘆著氣,失望地離開。

    阮胭站在門背後看到了這個場景,她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有什麼事嗎?”他問她。

    “……是有那麼一件事。”

    “嗯?”

    “我決定回去復讀了。”

    陸柏良笑得溫潤,“可以。”

    阮胭說:“謝謝你啊,我這次真的下定決心改變自己了。”

    “提前預祝你成功。”

    陸柏良說完,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張紙和一支筆,寫了一串英文字母遞給她。

    阮胭不可思議地問他:“這是?”

    “郵箱。”陸柏良說,“如果復讀期間有不懂的問題,可以發郵件問我。”

    他沒有把他的微信聯繫方式給她,只給了一個郵箱。這樣也好,控制在不太親密的距離。

    離開的時候,三峽下了濛濛的細雨,阮胭和他揮手作別,少女水藍色的襯衫鼓起像風帆:

    “你在首醫大等我,我一定可以考上的!”

    “期待。”

    假期結束後,回到學校,他又恢復了往常的生活,平淡得像杯白水,每天上課,下課,做實驗,去科室。

    直到在十月的時候,他的郵箱裡,收到了一封長長的來信:

    “我回去復讀了,我報名了一所超級中學,這裡的管理真的好變態,每天還要堅持跑操。學習上還好,數理化我覺得不難,

    可是那些語文題好難好難,真的好難,我總是摸不透他們的中心思想主題意義……”

    對著屏幕上的這一行行字,他忽地就想起了那雙在三峽煙雨裡被浸得溼潤的眼睛。

    他輕輕嘆口氣,把論文都擱置在一邊,認認真真給她寫起了回信。

    他上網去找了很多的帖子,又仔細回想了自己當年念高中時做語文題的答題技巧,一點一點給她整理成word打包發過去。

    再後來,每個週日,他都會收到她的郵件。

    無非是在信裡說這次月考又進步了多少名啦,或者班裡在這種高強度的管理下居然都還有人敢偷偷談戀愛啦,又或者是她因為粗心做錯了哪道物理題,被老師批評得壓力大到快要崩潰了。

    復讀的苦,大概只有復讀過的人才能懂。

    陸柏良也不會像常人一樣盲目地安慰她,他只是平靜地敘述著自己在首醫大的生活,比如要發多少篇論文,要達到多少影響因子,直博如果不能順利畢業,碩士學位也拿不到……

    他知道她是艱難的,但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要學會堅強,因為往後的人生裡,比這艱難的還有更多。

    而說完自己之後,他會中肯地給出自己對她境況的建議。

    “謝謝啦,陸博士哥哥^”

    這是她每封郵件後的結尾句子。

    他們這樣一直保持著郵件來往,陸柏良以前習慣的事情有:晨跑,溫書,做實驗和坐診。

    後來就又多了一樣:每週回覆阮胭的郵件。

    元旦的時候,程千山臨時飛加拿大參加一個學術會議,陸柏良就幫程千山去給本科生帶代兩堂通選課。

    第一節課下了後,坐在第一排的學生上課不專心,糊著窗戶玩。

    他輕輕咳嗽提醒,學生依舊不聽。

    他講課的時候,就始終往那個方向看。

    直到玻璃窗戶上的白色霧氣被那名學生給糊開一大團,透明的窗戶外露出一張被凍得通紅的臉。

    陸柏良的粉筆差點沒握穩。

    他看了眼時鐘,還有十分鐘下課,他抬起骨節分明的手,繼續在黑板上,冷靜地講著課。

    講了幾句,到底還是忍不住往窗外瞥,那個小女生不住地跺腳,似乎被凍得有些過分可憐——

    “今天先提前五分鐘下課,

    大家回去好好複習。”

    說完,他就把粉筆放到桌上。像往常一樣,依舊有很多女同學走上來,紅著臉找他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