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第 147 章 微臣狀告鄭平生


此言一出,朝臣皆驚。

洛婉清僵在原地。

她腦子一瞬格外混亂。

太早了。

紀青現在根本沒有決定作證,他們沒有決定性的證據,張逸然告得太早了。

然而張逸然開了,便沒停下來,他似乎是忍了許久,語調越發激昂:“洛氏三代血債,皆起於三殿下,三殿下與此案是否有牽連尚未得知,陛下不可貿然婚配,以免洛小姐泉下亡魂,還要屈身仇人……”

“你放肆!”

鄭平生聞言,終於反應過來,他拍案而起,怒罵出聲:“黃口小兒,安敢如此顛倒黑白?陛下,”鄭平生激動出列,“老臣為臣以來,一直秉公執法,謹言慎行,今日卻遭張逸然如此公然構陷,還陛下做主!否則今日老臣願掛冠歸隱,以證清白!”

“鄭老!”

聽到這話,朝臣紛紛站起來,忙道:“鄭老不可。”

旁邊王神奉也起身,扶著鄭平生道:“老鄭,陛下還沒說什麼,不要這麼激動。”

上方人紛紛勸說著鄭平生,獨留張逸然跪在地上,周邊人議論紛紛,他冷眼看著高臺上的人一唱一和,眼看著就要將這件事淡化下去,他不甘提聲:“鄭大人既然心中無愧,何必如此激動?”

“你說的可當真?”

話音剛落,李歸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所有人一起看去,就見李歸玉站在高處,看著張逸然,顫顫出聲:“你說洛曲舒是被鄭尚書冤枉,此話可是當真?!”

“千真萬確。”張逸然反應過來,雖然看不明白李歸玉想做什麼,他卻還是梗著脖子,強硬道,“就我在江南查到的證據,洛曲舒當是清白良民,如何被構

陷成為鹽販,鄭大人應當脫不了干係。”

“好,”李歸玉點著頭,彷彿是憤怒到了極致,抬眸看向鄭平生道,“好的很,如果這是真的……那我拜謝張大人。”

說著,李歸玉轉過身來,叩首高聲道:“請父皇交由兒臣徹查此案,若鄭尚書當真徇私枉法,兒臣必定要還洛家一個清白!”

“不可!”張逸然聞言,瞬間反應過來,急道,“陛下,此案乃卑職查到,就該交由卑職一路查出結果。殿下半路接案,且不說殿下過去從未有辦案經驗,此案證據流程殿下也不清楚,既然要辦,那就當一人一案辦到底,還請陛下讓微臣將此案查出結果,還洛家清白,以昭陛下盛名!”

“你們荒謬!空口白牙誣陷他人,陛下,還請為老臣做主!”

鄭平生聞言,哭喊著又跪下來。

一時之間,整個大殿亂成一團,搶案子的搶案子,喊冤的喊冤。

“老臣赤膽忠心,今日若陛下疑臣,倒不如一頭撞死了去……”

“父皇,若此案當真,此乃兒臣私仇,還望父皇給個機會讓兒臣親自查案,否則兒臣一生難安……”

“陛下,三殿下與此案牽連太深不宜辦案……”

“父皇……”

“陛下……”

“陛下……”

一片混亂間,鄭平生座位後一個青年悄無聲息起身。

那青年一直隱在暗處,起身時,洛婉清才察覺那裡有個人。

這人生得高大冷峻,按理不該是會被人忽視的模樣,可偏生洛婉清方才竟然就是沒注意到他。

這個認知讓洛婉清心中微冽,她看著對方去的方向,直覺不對,便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兩人隔著大殿,分別走在人群后的暗道中,以相似速度,一起靠近張逸然。

對方的視線一直在張逸然身上,快步靠近,張逸然對於來人渾然不覺,猶自冷靜道:“陛下,此案乃下官巡查江南時發現。下官核對了當初口供、證人,經多方取證,基本確認鄭尚書與此事有逃不脫的干係,下官對此案極為熟悉,讓三殿下審理完全是捨近求遠……”

話未說完,青年已至身前,他突然暴起,從人群中直撲而去,一拳狠狠砸向張逸然!

青年出手瞬間,洛婉清同時一躍而出,將張逸然往身後一拉,在對方拳頭砸落剎那猛地一把接住。

巨力瞬間灌在洛婉清掌心,洛婉清感覺骨裂一般的疼從掌心湧上,她怒然抬眼,清楚知道方才這一拳若是砸在張逸然身上,張逸然此刻怕就死了。

這人就是想殺了張逸然。

他竟然想在大殿上,當眾殺一個御史!

洛婉清怒意頓生,張逸然驚在原地,青年沒給她反應時間,抬手掌風如刀,直取她咽喉。

洛婉清抬手一擋,便護著張逸然同對方纏打起來。

李宗這才反應過來,急喝出聲:“反了你們!來人!”

說罷,侍衛疾衝而入,對面青年卻是不管不顧,一雙眼盯在洛婉清臉上,招招都是殺招。

洛婉清心中突然隱約知道了來人身份,她還沒來得及多說,就聽高臺之上,突然傳來謝恆冰冷喚聲:“鄭璧奎。”

這一聲宛若閻王索命,所有人下意識看去,隨即就僵住了身子。

就見謝恆站在高臺上,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把長弓。

弓弦被他拉開到極致,羽箭於燈火流出寒芒,他一身玄衣金線繡日月山河,金冠嵌玉頂似朗朗乾坤。

他神色很平靜,箭矢正對著鄭璧奎的腦袋,一雙眼眸彷彿看著死人一般,平靜得讓人發寒。

沒有人敢動彈,包括鄭璧奎。

謝恆挽弓這一剎,所有人都無法判斷,他會不會射出這一箭。

畢竟當年,監察司剛建立之時,他就是這麼毫無端倪地、冷淡又平靜地殺了無數眾人以為不可能殺的高官貴族。

監察司建立在血水屍骨中,這些年大家已經有些忘記了,然而在謝恆挽弓這一剎,噩夢卻又驟然籠罩了整個朝堂貴族。

這是李宗手中最利的一把刀,從來出刀見血,箭下無人。

他的目光鎖在鄭璧奎身上,鄭璧奎被他盯著,肌肉繃緊,全然不敢動彈。

鄭道初死時那一地鮮血再次浮現,死亡恐懼將他籠罩,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謝恆不敢射出這一箭,可他卻完全不能確定。

這是謝恆,是殺了鄭道初,殺了無數高官貴族的謝恆。

兩人靜靜對視,鄭璧奎覺得自己彷彿是過了一生一般漫長,他心跳得飛快,急促呼吸著,與上方謝恆對視。

過了許久,上方傳來謝恆冰冷的聲音:“跪。”


鄭璧奎不動,他想賭一賭,賭謝恆不敢殺他。

哪怕是遲疑半分也好。

然而謝恆卻在他停頓這片刻,竟就對著他的臉,毫不猶豫松弦放箭而去!

鄭璧奎瞳孔急縮,鄭平生激動大喚出聲:“我兒!”

鄭璧奎沒有出聲,他看著箭來,這箭直直對著他的臉,而此時謝恆已經搭上第二隻箭,他躲不了,躲任何一個位置,謝恆第二箭都會緊隨其上。

除了跪,只有跪!

不過剎那僵持,在箭矢來到鄭璧奎身前一瞬,鄭璧奎終於再支撐不住,竟就軟了膝蓋!

羽箭堪堪從他頭頂發冠擦冠而過,發冠瞬間四分五裂,箭矢扎穿身後窗戶,飛出殿外,鄭璧奎頭髮散披而下,重重跪在臺間。

生死一瞬,他驚得心臟都快躍出來,只能跪在地上,低低喘息。

然而他知道,他輸了,此刻跪在人前,又一次成全了謝恆無上權威。

謝恆竟然真的想殺他,他竟然真的敢殺他!

鄭璧奎無聲攥起拳頭,高處謝恆冷淡看他一眼,見他跪下,謝恆便將弓放到身後朱雀手中托盤上,轉身向李宗行禮。

他什麼話都沒說,射出這驚人一箭之後,他彷彿是無事人一般,又坐了下去,只留滿殿震驚。

鄭平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驚喝出聲:“謝恆你這是做什麼?!大殿之上你竟然攜私兵入殿,當殿想要射殺官員,你是要謀……”

話沒說完,鄭平生突然意識到什麼,急急止住。

比起謝恆射殺鄭璧奎,鄭璧奎才是那個真正想要當殿殺害官員的人。

如果謝恆攜私兵入殿射殺鄭璧奎算謀反,那鄭璧奎更是罪無可赦。

而謝恆帶私兵入殿一直是他和楊淳的特權,只是這麼多年來謝恆從來沒有行使過這份特權。直到今日鄭璧奎動手……

再怎麼算,那是謝恆護主,遠比鄭璧奎正大光明得多。

謝恆見他反應過來,掃他一眼,隨後輕聲道:“陛下,先讓人鄭大公子帶下去,放明日處置吧。”

這話甚得李宗心意,點著頭道:“恆兒說得不錯,今日元宵節,還是別擾人的興致。先把璧奎帶下去吧,”李宗似是有些心煩,掃了一眼地上的李歸玉和張逸然,又道,“至於,張逸然說這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