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未知寒 作品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世間是局棋,到處落子

    他自然不擔憂這些。

    可是一眾在溪邊聽劉夫子講學的學子們便是瘙癢難耐了。

    宋沛坐在某個偏僻的地方,雙腿早已脫了鞋襪放入了溪水裡,但其餘地方仍舊是被咬了不少包。

    很快便紅腫了一片。

    與他臨近的一個少年,是某位在學宮裡也很有聲名的夫子的學生,但怎麼看也沒有掌教弟子宋沛的地位高。

    看著宋沛把腳放進溪水裡,那少年低聲提醒道:“宋師弟,劉夫子最是講規矩的,你這樣不合禮儀,只怕等會劉夫子生氣了,師弟要被打手心了。師弟縱然是掌教弟子,但總歸也要講點規矩的,不然怎麼做我等表率?”

    少年這一番話,有理有據,依著誰來看都沒有問題,宋沛掬起一捧水,喝了口,然後趕緊把腳從溪水裡拿出來,然後迅速的穿好鞋子,低聲說道:“楊師兄提醒得是,我散漫慣了,還不是太懂學宮規矩。”

    那少年依舊低聲道:“師弟既然有幸成為掌教門下學生,有掌教大人教導,自然是不用旁人多說的,只是學宮的學子太多,難免會有人會對師弟非議的,這種人不管放在何處都不能杜絕,師弟要小心才是。”

    宋沛點點頭,再度道謝。

    兩人這一番低聲交談,其實早已經落在那劉夫子的眼底,只是顧忌宋沛的掌教學生身份而已,要不然早便動怒了。

    此刻見兩人不再交談,而且宋沛還對做了一個表達歉意的表情,這讓劉夫子心情頗為舒暢,講起課來,聲音便都要大了幾分。

    甚至在他心裡想著,宋沛果然不愧是掌教的學生,小小年紀便有這般不凡,再加上修行天賦也不算低,只怕真是以後顧緣在學宮唯一的敵手了。

    顧緣作為學宮的讀書種子,雖說年紀比起來葉笙歌,要足足小了十來歲,但不管怎麼看,修行天賦不低那位梁溪道種,現如今都已經是太清境的修士,而且看樣子,要不了多久便能破開太清境,成就朝暮。

    這種修行速度,不知道和那位梁溪道種相比,會不會更快。

    那位道種如今不過而立之年,便已經是朝暮境的修士,才短短二十多年,他便來到了朝暮,這讓那些平日裡自詡天才的修士,只怕是臉上也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有人當著他們的面,打了他們一個巴掌一樣。

    顧緣年紀小,但也是快要碰到朝暮的門檻了,要是能在這二十歲的年紀成就朝暮,不說別的,至少便肯定是這世間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朝暮。

    絕對不會有半點意外。

    只不過少年天才又如何,只要沒有走到最後,這一切都不能有定論,畢竟大道還長,誰能走到盡頭不一定。

    誰能先一步走到盡頭,也不一定。

    先落筆的不一定能先畫完那副畫。

    後落筆的也不一定後畫完那副畫。

    後來居上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

    想到這裡,劉夫子一下子有些失神,等到回過神來,發現日頭已然西斜,他笑著站起身,說了聲下課,便自顧自離開溪旁。

    只留下一眾有些睏意的弟子。

    王霸之術,這一門學說,其實在如今這個世道並無太大作用,真要說這門學說的強盛之時,應當是在數千年前,這個世間還不是三座王朝鼎立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世間要亂得多,自然便對讓這門學說有了很好的施行可能,而現如今的世道,三座王朝鼎立,卻無任何一座王朝敢大興刀兵,實在是也是權衡。

    道門和儒教實力相差雖有,但不至於有完全有一方落入下方的情況發生,而受儒教和道門節制的延陵和梁溪,打不起來,便很是正常。

    至於大餘,偏安一隅已是不易,哪裡還能做些別的什麼呢。

    宋沛和那位楊師兄道別之後便皺著眉頭往學問潭那邊去,他一日的功課不再這些夫子這裡,而是在那座茅屋裡的老先生裡。

    之前第一見那位老先生,他就知道了那位是自家先生的先生,之後幾次他一打聽,知道了更了不得的事情,原來自己的這位先生的先生,當年還和聖人吵過一架,雖然最後還是他輸了,但是能夠和聖人吵架,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宋沛也知道那些聖人才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讀書人,學問極高,而且最重要的是,打架很厲害。

    雖然在他看來,自己的先生才是這個天底下最厲害的讀書人,但學問是厲害了,不見得打架也厲害啊。

    自己的先生的先生敢和聖人吵架,自然也是很厲害了。

    只不過這麼厲害的人,每日要給他講課,想起這件事,宋沛就頭疼。

    之前好不容易去白魚鎮散了會兒心,偏偏又遇到了大事,最後只能被抓回來了。

    顧緣師姐這些日子在忙著修行,沒有時間理會他,禪子早已經離開學宮,返回佛土,好像是要回去做些什麼事情,會在三五年之後歸來。

    而黃近,不知道怎麼的,在師叔周宣策那邊得了許可,要去遊歷世間,也是三五年不見得能夠回來。

    宋沛在學宮不就這幾個朋友嗎。

    都沒了,還不如就在學宮裡好好聽自己那位先生的先生講課也好。

    嘆了口氣。

    往前走了幾步。

    宋沛忽然停下腳步,因為路旁此刻正站著一個身材瘦弱的中年男人。

    他看著宋沛,笑意醇厚。

    宋沛快步走到那中年男人身側,喊了一聲先生。

    能被他這樣對待的人,除去那位學宮掌教蘇夜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旁人了。

    蘇夜問道:“是去聽先生講課了?”

    宋沛點點頭,“先生不在的時日裡,每日便去。”

    蘇夜笑道:“今日一同前往好了。”

    宋沛喜出望外,那位老先生學問是大,無論他宋沛提出什麼問題都能給出答案,可就是脾氣比起來自家先生來說,不太好,要是宋沛做錯什麼事情,是真的會給板栗的,要不就是戒尺打手心,這還不輕。

    每次從那間茅屋出來,宋沛便要傷痕累累。

    只是那些傷看著嚴重,回去睡一覺也就都好了,宋沛知道這是那老先生的高妙手法,但是再如何高妙,打人的時候是真的疼啊。

    蘇夜好似是知道宋沛這麼高興是為什麼,有些無奈的說道:“等會兒要是先生還是要打你,我可保不住你,當年先生我想死和你這麼大的時候,也經常挨先生的板子,這好不容易長大了,不被先生打板子了,就輪到你了。”

    聽到這話,宋沛如喪考妣。

    蘇夜輕輕拍了拍宋沛的腦袋,低聲道:“別想著怎麼整天找人來躲過先生的板子,還是多想想怎麼做好,才能讓先生也沒有理由打你。”

    這些話,到底是蘇夜的肺腑之言了。

    宋沛哦了一聲,興致不高。

    蘇夜一邊走一邊問了些平日裡的學業問題,最後廋了一截路之後,開口問道:“你喜歡你顧緣師姐?”

    宋沛萬萬沒有想到自家先生一來便要問這麼直白的問題,他臉色有些蒼白,若是旁人,他都還可以搪塞一番,但是這是自己的先生,是他最為欽佩的人,怎麼好說假話啊?

    蘇夜看著小臉煞白的宋沛,有些苦笑不得,“你喜歡你師姐,這件事又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這樣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