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米 作品

第 69 章

裴悅芙沒提這是一場誤會,以反問的方式,想要佔據相對有利的一方,將問題拋給承牧。

倘若他無意,多半不會再回應了。

處暑時節,裴悅芙收到承牧的回應,簡單的幾個字,卻令小娘子再也按捺不住情緒,紅了雙眼。

“想送你。”

不是投桃報李,就說明承牧明白了她的心意。

那一晚,裴悅芙沒有睡好,翌日頂著黑眼圈跑到楊氏面前,怯羞又無畏地講出了自己的意願。

她不想相看,也不想定親,想要留下半年的時長給承牧,若他遲遲不來提親,她再另嫁他人。

楊氏猶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潑冷水,但也沒有給予鼓勵。

承牧已扶搖直上,躋身在重臣之列,真的會抗拒一切誘/惑,以最至誠的心對待女兒嗎?

心裡滿是滄桑的楊氏選擇了默默觀望,而觀望的時長,就是女兒所定的半年之內。

緣分難求,也強求不得,她只盼望女兒今後的人生,能順遂喜樂。

再一次收到錦盒時,承牧本以為裡面會裝著紙條,卻不想竟是裴悅芙寫的一封長信。

信中,裴悅芙沒有問他是否有提親的打算,也沒有提起自己與母親定下的半年期限,只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日常瑣事,從栽樹到澆花,從燒菜到採茶,沒一件要緊事,可這些對目前的她而言,又都是要緊事。在落魄時,得一手藝謀生,最是要緊。

承牧沐浴出來,披著玄黑外衣倚在床邊,又將裴悅芙的信從頭至尾讀了三遍,素來冰涼的面龐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在感情上,他一向心靜如水,可此刻他清楚,那個在逆境中也能保持明媚的女子,在他的心湖蕩起了漣漪。

深夜,他坐在燭臺前,執筆寫下一封回信,破天荒地也交代起自己日常的瑣事。

一個沉默寡言、人狠話少的男子,不知不覺寫下了足足十頁紙,卻仍意猶未盡。在信的末尾,他猶豫頓筆,不知該不該立即表明自己的心意,很怕唐突對方,卻又覺得模稜兩可最是傷人。

權衡之下,他做出一個決定,並於次日早朝後,分別去了一趟御書房和吏部。

當裴悅芙收到回信,已是半月之後的事,可交給她信函的人並非伯府派去皇城為宋慕辰送東西的僕人,而是伯府的門侍,信也比上一次快了十來日送交到她手上。

控制不住地翹起嘴角讀完信,裴悅芙很想同身邊人分享,可名不正言不順,她還是沒有抹開臉。

承牧在信中沒有提及自己的心意,只叮囑她入秋添衣,勿著涼。

兩人從暮春糾纏到初秋,一直沒有說開,可這種朦朧的感覺,沒有云裡霧裡的不踏實,反而令裴悅芙愈發堅定了對承牧的情誼,她早已心悅他,而慶幸的是,他也如此,這便是韶華年紀最好的“風月” 了吧。

將信函平鋪在胸口,小娘子連做夢都是嘴角帶笑的,而就在她晨曦醒來準備回信時,房門外忽然傳來唧唧啾啾的鳥叫。

疑惑地推開窗,在被曦光刺目的同時,她隱約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強壯挺拔,巋然如松。

是承牧!

他伴著朝霞和晨露前來了......

不可置信地捂住嘴,裴悅芙愣愣看著出現在窗邊的冷峻男子,許久也沒吐出一句話。

還是承牧先開的口,以低沉的嗓音問道:“我出現在這裡,很驚訝?”

“你怎麼來了?”

反應過來的小娘子立即低頭查看自己的儀容,確認沒有不妥後,稍稍舒口氣,隨之產生了濃濃的不自在感,伴著害羞和激動。承牧忽略了身後偷偷投來目光的三位長輩,如實道:“昨晚趕到的。為了見你,把話講清楚。”所以,信是他讓門侍轉交給她的。

昨兒在收到信時由於太激動,沒太在意這個細節,此刻想來,微微暗惱自己太過粗心大意。

“哦、哦......那你找我有何事呢?”

這話就是明知故問了,但承牧沒有拆穿她刻意營造的疏離和見外,挑眉道:“談終身大事。”

終身大事四個字傳入耳中時,裴悅芙沒有再裝傻,只轉身胡亂地抹了一把臉,隨後轉回身面對道:“嗯,那要好好談談,細細地聊才是。”

“好。”

月亮門外,在聽見那四個字時,楊氏欣慰地吐口濁氣,與樂熹伯夫婦一一點頭,帶著喜悅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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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從父親的繡坊幫完忙,周芝語隨兄長周清旭乘馬車回到皇城自家的宅子,彎腰抱起迎面跑來的阿湛。

如今,她雙目徹底恢復,周遭再也不會蒙上一層灰霧,也再沒了暴雪將至的忐忑感。

阿湛已經到了上私塾的年紀,且課業學得很好,時常受到夫子的稱讚。在對兒子的輔助上,周芝語幾乎沒費過任何心力。

“阿湛今日與同窗們相處得如何?”

自小心性老成的孩子,或許不會像同齡人一樣活潑好動,周芝語擔心兒子不合群。

阿湛笑嘻嘻地摟住孃親的脖子,“挺好的,孃親不必掛心。”

總是這般,兒子非但不是她的負擔,反而像個小暖爐,時不時熨帖著她。對此,周芝語哭笑不得,與兒子親暱地貼了貼臉。

阿湛今日的心情看起來格外的好,連眼中都是蘊藏笑意的,令兄妹二人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