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青山 作品

第 198 章 拐走仙門小弟子3

 因為剛來不久,雲姜總是入定修煉,眼睛一閉一睜就有可能還幾天就過去了。 這次一睜眼,就對上了青衫女修冷冰冰氣鼓鼓的臉。 活像是寒梅林間的冰雪小人成精了。 這熟悉的埋怨小表情讓雲姜還以為自己又不小心入定了幾十年沒睜眼一樣,下意識慌亂一瞬。 可看了看天色,只是過去了一整夜。 現在是次日中午,晴光正耀,映雪燦爛。 幸運,好像也不是怎麼幸運。 幸運的是沒睡過頭,不幸運的是現在正好是被欺騙的羞惱情緒佔據高峰,會更難纏一些。 還以為人會糾結好幾天才會再上來,沒想到她連夜爬上小梅山了。 “小修士,這麼快就回來了?”雲姜保持著下巴搭在爪子上的姿勢,語氣懶洋洋。 陸緣盯著金瞳裡的自己的身影,語氣指責:“前輩騙我。” “小修士何出此言?”雲姜反問。 陸緣抬眼,還真把看見的證據都拿出來了,一板一眼的樣子。 首先就是她下山就看見了鎮魔山石碑,就明白自己被騙了,但又怕其中有什麼淵源,她不喜無證據猜測人。 就抱著求知的心去詢問其他入宗門更久的師姐妹兄弟們,先被好笑了一通她果然是一心修煉兩耳不聞窗外事,才被告知山上關著的不是宗門老祖宗,而是作惡多端的大魔! 也就是一百六十年前宗主親自下山捉住的大魔,教化長老天天唸叨,只要宗門大會必定拿出來到處炫耀的那件事。 陸緣早就拜讀過宗主親自執筆,自吹自擂的話本,現在還要聽第二遍,覺得自己耳朵都痛了。 好不容易岔開話題,陸緣便又問小梅山,這回倒是得到了一眾迷茫的眼神,他們只知道鎮魔山,不知道小梅山。 不過她也習慣了這種得不到答案的日子,就問別的長老也不一定會願意,有時間回答她。 聽罷,陸緣便轉戰藏書閣,從第一層翻到第九層,所有的藏書和玉簡都被翻了個遍。 她是單靈根內門弟子,又是修為築基後期,根骨方面放在整個蒼渺界屬於拔尖,特許能自由進出藏書閣,沒有限制。 但再多的優待也沒有了,跟其他內門弟子一樣平平無奇,只是她沒有師尊幫扶。 這一看,她才知道小梅山是照靈仙尊一千二百前在玄天宗的住處。 注:只住了三年,客卿長老的身份也是以報恩名義留下的。 至於是挾恩圖報還是真心留下,那就有待商榷。 玄天宗不會傻到在自家宗門史上寫真正原因,肯定是怎麼好聽怎麼來。 把手上的玉簡放回犄角旮旯去。 看起來好像是年代久遠,宗主都換了好幾個,就沒人再去提往日榮光。 可陸緣不這麼想,總覺得這其中哪裡不對。 照靈仙尊是出身蒼渺界的修士,以散修之身飛昇,飛昇時不過 八百歲, 放在玄瀾界動輒幾千歲的大能中間都是屬於小姑娘的年紀。 從未歸屬任何宗門, 嫉惡如仇,強大不羈,是兩界修士的敬仰對象。 除非是玄天宗刻意隱瞞什麼,不然不會故意模糊這個招收好苗子的好靶子。 這種情況是從本任宗主即位開始的,上一任宗主的表現據說恨不得把“照靈仙尊曾經是我宗客卿長老”刻在臉上。 這些就不用跟這大魔說了,現在主要的是這大魔撒謊騙人的事情。 “所以這裡即是小梅山,也是鎮魔山,石碑劍意專誅妖邪。” 說完,陸緣就用“大魔果然善用花言巧語”的眼神看她。 雲姜:“我是在鎮派神獸上有所欺瞞,我確實不是你們宗門的鎮派神獸,而且真正的鎮派神獸在三年前壽終正寢了,只是你們宗主不敢說而已。” 陸緣兩眼瞪大:“!?” 鎮派神獸已經死了,這是可以說的嗎? 雲姜眉眼彎彎:“可是你們宗主來了都得喊我一聲老祖這事倒不假,真論起來他在我面前連喊老祖的資格都沒有。” 語氣淡淡,那氣定神閒的架勢還真讓人想去信。 啊,不行,這大魔果然花言巧語一套一套的,差點又要被矇騙! “那前輩您又為何……屈居此地?”陸緣本想說她說得那麼能,還不是困在這犄角旮旯裡。 雲姜輕嘆一口氣:“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 借屍還魂和奪舍之間界限有時候不那麼明顯,她說自己是借屍還魂,眼前的小修士不一定願意信。 咳,畢竟前科累累,估計在她心裡自己就是個說話好聽的漂亮騙子。 陸緣:“願聞其詳。” “不想說,不會是你喜歡的故事,就像是你們宗主擅長的話本一樣無聊。” 雲姜也就不裝了,在石床上滾一遭,就變成體態修長,身披黑袍的大美人。 髮絲蜿蜒,髮髻上的紅梅鮮豔依舊,別有一番風情。 陸緣其實很想問她怎麼知道自己覺得宗主寫的話本真的很扯,這種荒謬的想法一閃而逝。 更多的還是對眼前的大魔產生警惕,她即知道鎮派神獸已經去世,還知道宗主親筆寫打敗她的話本這件事,那她知道的究竟還有多少,她的神識究竟有多強大? 見人不說話,雲姜以為她不高興了。 雲姜眉眼繾綣,托腮道:“好吧,為了賠罪,給你摸摸尾巴,表示我的誠意。” 小修士剛正不阿,豈會被這些東西誘惑? 正想義正言辭地拒絕掉她的誘惑,就看見大魔身後變出了毛茸茸的大尾巴。 陸緣:“……” 有些人,面上冷淡強硬,其實眼睛已經跟著尾巴晃了好幾圈。 盯了那毛茸茸的,一晃一晃的大尾巴好幾息,陸緣在一聲輕笑中回神。 神情嚴肅,口氣正經:“身為仙家弟子,本該守住本心,我是不會被你花言巧語 魅惑的!” “?(格格$黨文學)_?” 大尾巴晃了晃,頭頂也長出了耳朵。 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耳朵在髮間抖了抖,輪廓微尖,比狐耳少一分柔媚,比狼耳少一分機警。 因為是正面對著陸緣的緣故,她甚至能看見耳朵內壁是粉色的。 但她的本體看起來不像狼也不像狐狸,看多了還有一種圓滾滾的錯覺,大倒是挺大的。 至於威武方面,氣勢倒也挺唬人,天知道陸緣第一次跟金瞳對視上時,神魂都在顫抖。 小修士看懵了,握劍的手差點握不住。 你懂什麼,你懂了! 耳朵和尾巴這種東西是隨便給人摸的嗎?! 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露出耳朵和尾巴,這給不沾俗世的小弟子帶來一點小小的衝擊,好半天都是紅著臉,說不出話。 憋了又憋,才憋出一句:“荒唐!” “不摸?不摸就算了。”雲姜收起尾巴,像個正經人一樣盤坐在石床上。 見那耳朵和大尾巴消失,陸緣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鬆一口氣。 冷聲道:“晚輩不需要前輩的賠禮,還是說前輩習慣這樣賠禮?” “那你氣沖沖的上山,不是要賠禮,那是要什麼?”黑衣美人聲音帶笑,“只是為了對我說我騙你這件事?或者說……” 抬眼,看向門外身影,眼底金芒一閃而逝:“是想來看看我?” 陸緣冷笑一聲:“前輩說的不錯。” 嘴巴是這樣說的,語氣可不是這樣說的。 雲姜就當她是這個意思了,故意歪曲她的意思:“那還真是難得你這樣心口一致,如實說出心中想法。” “你…”陸緣覺得這大魔就是皮毛厚,說這種話也是夠不害臊的,正想冷眼看去。 卻被那耀眼容光刺了一下眼,暗想:明珠自華,卻囿於暗室。 那垂落在肩膀的頭髮,那散亂的衣襟,哪一樣都不像是正經人。 只看外形,倒像是依靠過路修士精氣修煉的魅妖。 但結合周身環繞的靈氣又不像了,無他,實在純正。 甚至比她宗門裡的宗主本人還純正,這才是陸緣屢屢搖擺不定,差點上當受騙的原因。 修士入魔倒不算難事,可魔修轉靈脩,那付出的代價堪比重塑骨肉靈根,痛苦異常。 最重要的是還得趁早,晚了不一定能成,能成功的修士少之又少,且都是天下傳頌的了不起人物。 陸緣錯眼,不跟她對視:“弟子是奉宗門之命看守大陣,此番上山並無他意,只是責任不可推卸罷了。” 雲姜哪能看不出這小修士真正的意圖,一語點破:“你說你是真的責任不可推卸,還是捨不得我洞府門前的石碑?” 陸緣:“……” 陸緣清明的目光飄忽一瞬,紅唇緊抿。 照靈仙尊留下的劍意石碑,是個劍修都不會捨得 離開,要是能參破一二,對修為大有進益。 如果能借此突破金丹,那她就有機會前往上界,離飛昇更進一步。 可以說照靈仙尊是兩界劍修的崇拜對象,但她的路子無人能複製。 臉皮薄的小修士被點破目的,冰雪似的臉蛋泛上更深的紅,竟閉口不肯說話了。 從靈囊中掏出蒲團,放在雪地上打坐修煉,面朝著霜雪覆蓋的石碑方向。 也不怕裡面的大魔會忽然跑出來,因為宗卷說了大魔不能離開洞府超過一丈遠的地方。 這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修士也不想想,就算裡面的大魔不能出來,阻礙她修煉的方法沒有一千種也有一萬種。 敢在大魔面前入定修煉,該說她不知者不畏好,還是說她對自己過分自信好。 金瞳倒映著入定的臉龐,百般聊賴地嘆口氣,仰躺在寬大的石床上盯著頂部發呆。 抬起一隻手,掌心浮現出一枚晶石,只是那晶石與修真界中的充滿靈氣的完全不一樣。 要是陸緣恰逢此時睜開眼睛,必定會抽出佩劍嚴陣以待,這晶石上的魔氣未免太厚重了些。 這玩意不是不僅是魔氣,還是一枚魔種,從原身神魂上發現的。 原身無名無姓,就是山間長得格外黑,體格子大的猛獸罷了。 某天在家裡窩得好好的,感慨今天的野山雞肉質真是勁道,就被人一掌轟了家。 然後一樣東西就從眉心打進去,猝不及防的,沒能甩出來。 懵逼著,就對上了一群仙風道骨的修士,各個都如臨大敵,指著它鼻子說“大魔” “果然是它在為禍人間” “滅鎮真兇”。 任誰在家裡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還指著鼻子罵都不會有好心情。 打入魔種,變得氣息暴戾的黑獸當然也不例外,將他們當成搶地盤的,張開血盆大口對噴。 之後的結果……就如眼前所見,被關起來了。 要是原身真的是大魔就好說,身上樣樣是寶藏,一旦被打敗哪裡肯就這樣輕易被放過。 可它不過是長得格外黑的混血種,從小就被遺棄,生身父母長啥樣都不知道。 根骨也是在一般,用粗俗的話來說就是不值錢,滿大街都是。 比起殺掉,玄天宗現任宗主更傾向於以不敵為理由把它關起來,再續玄天宗榮耀。 也是因為如此,玄天宗再度迴歸正道魁首之位。 一百六十年過去,靈根一般的黑獸就這樣壽終正寢,雲姜不得以真身降世,總得給自己找個身體。 不同於其他世界裡的,找一對夫妻投生,做個凡人也行。 離陸沅投生的地方近是必然的,篩選條件得加上與人因果淺淡,最好還是剛死不久的。 於是挑中了小梅山山巔。 如果雲姜還選擇封印記憶降世,那她得到的劇本應該是這樣的—— 受魔種影響,真的會以為自己是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可是看過記 憶後發現自己好像是被誣陷的,憤恨之心越發高漲。 為了逃脫仙門禁錮,欺騙了仙門小弟子,在偏心又騙身之後將其殺害。 出逃之後越想越憤恨,不如坐實罪名,當真去殺人不眨眼,吃人不放鹽,罪行揭露,最後自己也死於仙門修士圍攻之下。 不是魔,但最終跟入魔無太大差別。 大大的悲情結局。 墨淵構思的愛情本子總是這樣的單調統一,水平不行。 並且熱衷於把全部人都弄死,擾亂所有人的因果,表達一下祂的憤慨。 但裡面挖的坑可不少,每一世其實對本體的修行也有影響,一個不甚將會影響道心。 比起粗俗直白的挑撥離間,製造各種阻礙,祂更傾向於影響道心和根基,那解決起來才是最麻煩的。 兩個都是能活萬把年,又是數一數二戰力的存在,要是因為什麼鬧分離,打起來,搞得仙京翻天覆地。 那真真是仙京真正的災難,仙友們都得集體自掐人中。 進一步根基受損,道心不堅,那才是墨淵美滋滋跑路的最佳時機。 這玩意剛誕生的時候就是雲姜親自命名的,沒誰比她更知道祂的叛逆。 為了感謝祂幾乎不存在的腦子辛苦構思,等收回最後一枚魔種兼顧最大一片分魂之後給祂再加上兩層大陣。 雲姜收起魔種,沒著急把它捏碎。 墨淵現在估計不敢輕舉妄動,也不知道藏哪裡了,她把神識放遍整個玄天宗,算是有所發現。 不過不著急揭發,誰知道祂一個衝動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要是祂發癲拿整個蒼渺界搞陪葬那一套,到時候把祂打散了都無法挽回。 也不是沒考慮過把上邊那個本體也打散這件事,只是打散之後祂還是會有新的出現,並且出現在犄角旮旯裡,找都找不到。 等找到的時候必然是犯下不少罪行,把那裡搞得生靈塗炭。 不像仙京裡的本體那樣出生得巧,一出生就被用眾生鏡觀察下界的雲姜發現,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帶到仙京,進行教化,沒來得及在人間京畿傳播瘟疫。 至於為什麼陸沅是宗門小弟子身份…… 可能是她比較喜歡這樣? 嗯,也不是不能配合,正直小修士什麼的,最討人喜歡了。 翻身下床,雲姜化出本體,長尾清掃,慢慢踱步到陸沅身邊將她圈住。 由頭到尾,剛剛好把人圈住,下巴搭在交疊的爪子上,輕輕舒一口氣,閉目休息。 感覺還是這樣睡比較舒服。 青衫女修整個人包圍在毛茸茸中,背靠著毛肚皮,源源不斷的溫暖朝她背部傳遞。 冰天雪地裡獨一份的毛茸茸,黑絲綢一樣的皮毛稱得她臉色越發白淨冷凝。 入定的修士不清楚外界發生了什麼,只覺得有一股溫暖安心的氣息靠近,面無表情的臉不自覺地柔和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