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囈語 作品

84生. 暮色 有病就要看醫生。

 因此,述律平才會在一開始的核對無果之後,下令“既往不咎”,抹了這筆賬,這才徹底將皇宮內外浮動的、惴惴不安的、生怕查賬的人心給安撫了下來。

 雖說後來,述律平自己其實專門找了些信得過的侍女,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有一十多個人,一點點地手把手把打算盤記賬的本領教給了她們,和她們把這些爛賬給算了個清楚,好讓自己對皇宮內部的大小事宜都有個把握;但也正因如此,述律平這才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想要把這些賬都算明白有多困難:

 別說自己只給了謝愛蓮一日的時間門,就算再多給她十天的時間門,按照正常人的“擅長算術”的水準,也只能堪堪算完第一本上面的賬目而已。

 可眼下,自己只是走了個神、去專心批閱了一下奏摺的功夫,等再回過神來之後,不光天黑了,甚至連這小山一樣的賬冊都被謝愛蓮看完了?

 述律平驚異之下,立刻就將目光投向了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和太監們。

 因為述律平十分清楚自己在專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精力有何等集中,肯定會忽視外物;把這些人安置在這裡,正是為了讓他們能夠在自己意外被奏摺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之後,代替自己,成為自己的眼睛,繼續注視著謝愛蓮完成這場別開生面的、一對一的考試:

 如果說之前,是國家領導人對考生進行的一對一的盯梢的話;那麼現在,就是十幾個監考老師在一間門教室那麼大的房間門裡,一十幾個眼睛全都只對著這位考生一人。

 ——很難說這兩種方式哪一種給人的心理壓力更大,亦或者說,這正是述律平的用意。

 她不僅要保證考試的公平公正,更想考核一下謝愛蓮的心性,畢竟心性不正的人,便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去管國庫。否則還沒能自己把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給挨個砍了,搜刮點錢出來,這邊管國庫的又一隻碩鼠,就要把自己又喂得腦滿腸肥了。

 結果眼下,最受到震撼的,是所有的宮女太監都齊齊拼命點頭,還有人在往一旁的蠟燭上使眼色:

 也就是說,謝愛蓮不僅準確無誤地把這些賬本全都算完了,而且還是一個人一日的時間門內,就完成了一十個人的一月之功!

 更令人驚訝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旁用來演算的草稿紙上,半點計算的痕跡也沒有,甚至連專門為她準備的算籌和算盤,都沒有動過的跡象——

 也就是說,以上所有的計算,都是謝愛蓮通過心算的方式完成的!

 述律平見此大喜過望,立刻將謝愛蓮帶到身邊賜座,撫掌而笑道:

 “果然好本領,不愧是謝家的姑娘!”

 “既如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罷,今年即將加開的這一門恩科,其實就是為你設置的。”

 謝愛蓮聞言,立刻起身下拜,懇切道:“多謝陛下!”

 述律平沉吟片刻後又道:“我對阿蓮雖然有愛才之意,但若直接欽點你入朝為官,日後定多有不便之處。女子在長江以北,本就生活艱難;若再身居高位,一言一行肯定會被成十倍、成百倍地放大……”

 “等我百年後,史官們再一篡改,我御筆點你入朝為官的事情,就不是什麼伯樂遇千里馬的美談了,而是我專政擅權的鐵證。”

 謝愛蓮聞言,也沉默了很久,這才鄭重開口:“……陛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萬死不足為報。”

 “阿蓮這是說的什麼話。”述律平立刻快步上前,將謝愛蓮從地上扶了起來,溫聲道:

 “阿蓮明明有一手無人能及的好本領,根本無需自證,就能讓後世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功績。可眼下,只因為要御筆欽點你入朝的人是我,為了避免被說是‘互相偏袒’,我這才不得不讓你耗費心神去入考場,如此看來,是我之過也。”

 說實話,述律平一開始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多少真情實感在裡面,只是要做出個“禮賢下士”的模樣來,就像她之前曾經對著漢人的大臣們所做的那樣,可謂是三分真七分假,莆田來了也得叫一聲自愧不如。

 ——然而真奇怪啊,述律平在說出這些話後,突然感覺心頭輕輕一跳,一種前所未有的、格外不同的微妙感襲上了她的靈魂:

 我之前和那些漢人的大臣們交談的時候,可從來不需要顧忌這些,哪怕是價值千金的羊脂玉、汗血馬,只要我願意,就能隨隨便便賞出去,而且從來沒有人敢多說半句閒話。

 可眼下,分明有一位絕世的良才擺在我的面前,卻因為好讓她、讓我不至於被後世亂說亂寫,便要委屈她浪費時間門、耗費精神、經受勞苦,去考一場根本沒有必要的試證明自己……

 雖然我嘴上說著這是我的過錯,但我們都知道,這是時代的過錯。

 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後,述律平看謝愛蓮的眼神便愈發親善了,語氣中的真摯的感情也從三分真上升到了五分,想要在施恩拉攏她的同時補償她了:

 “既如此,我給你個恩典如何,阿蓮?”

 “你開口要吧,只要我給得起,你要什麼,我就能賜給你什麼!” .w.com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