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囈語 作品

84生. 暮色 有病就要看醫生。

 地面上、水缸裡、牆壁上、庭院裡的花草樹木上……每一處地方都爬滿了粉紅色的福壽螺卵,這些卵塊還在暮光的照耀下不斷蠕動,就好像藏在裡面的幼體下一秒就會帶著渾身粘液從裡面鑽出來似的。

 ——替身術自帶的障眼法,只有在天眼的面前才能失效。

 符元仙翁能短暫看破障眼法,是因為他下界的時候還帶著三十三重天上的強大氣息;田洛洛能成功,是因為她在過分強烈的情感衝擊下,察覺到了微妙的不對勁的地方,這才順藤摸瓜,成功修煉出天眼,完成了“先上車後補票”的這個流程的。

 但法海不一樣。

 這位修行者中的正經社畜在讀書的十年裡,出於“想要彌補自己以前做的不足的地方”的心理,修煉出了正兒八經的天眼,因此這才有他日後行走人間門五十年,不管是降妖除魔還是懲治負心人,總之都從來沒有錯判過的功績。

 而在他的天眼之下,別說是院子裡的情況了,就連房間門裡的景象也一清一楚:

 廚房的灶臺上,鍋碗裡,裝滿了腐爛的魚蝦和黑色的不知名粘稠物,一股夾雜著潮溼水腥氣的惡臭,哪怕是隔得老遠也能聞見。

 這就是謝端每天吃的“美食佳餚”了,因為會做飯的是真正的“田螺姑娘”,白水**田洛洛,而不是這個被秦姝臨時抓來頂缸的普通動物。

 與此同時,一隻沒有螺殼的、柔軟巨大而肥碩的黑色軟體動物,正在忙裡忙外地到處爬行,用自身分泌出的粘液把房子的裡裡外外給塗抹個遍:

 嗯,這怎麼就不是掉san版本的打掃衛生呢?畢竟把房間門的每個角落都沾染上自己的氣息,也算是出於動物本能的圈地行為,合理合理。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或許還不會對法海造成如此之大的精神衝擊;真正讓他在那一瞬間門險些破防罵出聲來的,是跟在這隻巨大的福壽螺身後,成排一點點蠕動出來的十八隻足足有人的小腿那麼高的小螺。

 這十八隻小螺在路過法海身邊的時候,哪怕它們都是沒什麼神志的普通動物,也下意識地避開了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和尚,轉而一點點攀爬到了謝端的身上,用那尚且帶著粘液的觸手,往他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總而言之就是身上有孔的每一個部位鑽去,就像是異形的嬰兒想要回歸母體的巢穴——

 法海:師尊,救救你的徒兒吧,我現在寧願回去吃青青師姐的十斤黃連,也不想再讓我的眼睛受這個罪了……哎,不對,等等?

 在青青和法海同在黎山老母座下修行的這十年內,法海對青青煉丹的手法已經十分熟悉了,因此,在謝端和這些螺的身上齊齊傳來一股淡淡的藥味時,法海整個人就都僵住了,陷入了一種“精神上在掉san,理智更加混亂”的狀態:

 你們究竟這是在幹什麼啊?!青青師姐,你的靈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出現在這人身上?算了算了,能被你專門出手對付的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看招!吃我驢人**!

 於是謝端還沒來得及把他的“妻子”,按照法海的吩咐給支開,就看見法海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對他輕輕擺了擺手,隨即從一旁的桌上抽出張白紙,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塞進謝端手裡後,隨即立刻足下生風地離開了,動作快得就好像再晚走一步就會吐出來似的。

 然而在謝端抱著崇敬的心情打開這張紙後,臉色當場就忽青忽白了好一會兒,隨即惡狠狠地把這張紙給撕成了碎片,扔進了一旁的水池裡,怒道:

 “好一個禿驢,竟敢如此戲耍我!”

 ——那張紙上寫的只有一行字,有病就要看醫生。

 不得不說法海的這句話其實很適用,因為哪怕在現代社會里,感染了寄生蟲之後,也是要去看醫生的。

 可架不住謝端不久前,剛剛因為“不舉”的事情去過醫館,還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地丟了一把臉,在看到法海寫的這句話之後,真是心裡沒鬼要有鬼了,在極端的自信心促使之下,他錯過了最後一次就醫的機會。

 真是造化弄人。

 而皇宮內的考核,此時也已經接近了尾聲,宮女太監們悄無聲息魚貫而入,將燭火點了起來,一直在批閱奏摺的述律平這才反應過來,應該休息了,腰痠背痛眼睛花地放下了左手的筆。

 她再一轉頭,就看見謝愛蓮那邊,已經把所有的卷子和賬冊都寫明白了,早已同樣恭恭敬敬侍立在旁,就等自己批閱呢。

 述律平見此,立刻起身過去,可她將這份卷子剛拿起來,便看到了上面那無數排寫得密密麻麻的數字;再定睛往旁邊的賬本堆成的小山的方向看了看,便發現了十分讓人驚訝的兩件事:

 第一,她給謝愛蓮拿來的,是本朝剛剛建國的時候,國庫裡最亂的那幾年的賬。

 那幾年的賬已經不是人類能看懂的東西了,哪怕讓後世的會計拿著計算器來算也沒法算明白,是個很掉san的玩意兒。

 前朝和本朝的賬目混在一起,計量單位也不夠統一,宮人們還會私自竊取皇家器物拿到市場上變賣補貼自己的小金庫……如此種種壞賬累積下來,如果不專門拿出十天半個月的時間門來,是很難算清楚這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