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這還是自從沈遇腿傷了之後第一次主動跟知青們交談,雖然依舊讓人討厭至極就是了。


 見沒人接話,沈遇沉下臉,眼底閃過一抹怨毒,聲音又多了幾分尖銳,“而且她一箇中專生,到底是怎麼考上大學的還不好說呢。”


 這話可就非常難聽了,雖然現在高考沒有後世查的那樣嚴格,可想要徇私舞弊也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他這不分青紅皂白就暗搓搓引導別人明夏之所以能考上大學是因為用了不正當手段,可以說想法非常陰暗了。


 有個知青聽不下去了,聞言嗤笑一聲,直接道:“你有本事你也考去啊,誰還能攔著你不成?又沒人說知青不能參加高考,你自己不去,整天縮在屋子裡,怎麼還有臉妒忌上別人了?”


 他的話成功戳到了沈遇的痛處,沈遇將身上的被子一掀,提高了音量吼:“我嫉妒誰?我嫉妒她?我一個高中生嫉妒她一個鄉下考出去的中專生,我嫉妒個屁!”


 那知青翻了個白眼,臉上的神色頗有幾分玩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得了吧,你是怎麼考上高中的你自己心裡有數,自己下作就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樣上不得檯面。”


 沈遇像只炸了毛的獅子,從床上跳下來連鞋都顧不上穿,直接就衝那知青撲了過去,那知青倒也是個不怕事的,半點沒有服軟的意思,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畢竟在鄉下待了這幾年,這知青又不像沈遇那樣嬌氣逃避勞動,幾年在地頭上勞作練就的肌肉和力量讓他很快在和沈遇的扭打中佔據了上風,這知青顯然已經看沈遇不爽很久了,動起手來毫不留情,下手極重。


 短短片刻的功夫,沈遇那張原本還算清俊的臉上立刻掛了彩,鼻血流的糊了滿臉,看上去又慘又可怕。


 最後還是其他幾個知青怕再打下去要出事,上前將兩人分開,這才勉強結束了這場混亂。


 不過拉架歸拉架,卻不意味著這些知青是在幫著沈遇,這場鬧劇結束後,知青點陸續有人離開,唯獨沈遇還躺在地上,維持著剛才被推到捱打姿勢,久久不肯起來。


 曾經和他關係最好的一個男知青看了他一眼,路過他身邊時腳步停了停,卻並沒有伸手拉他起來的意思,反倒是哼笑了一聲,壓低聲音罵了句:“活該。”


 所有人都離開後,知青點裡只剩下沈遇自己。


 他在冰涼的地上躺著,目光緊緊盯著破舊的屋頂,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發出了一聲短促的低笑。


 隨後那笑聲越來越大,不知道笑了多久,笑到聲音都開始發啞,那癲狂的笑聲逐漸變成了哽咽,沈遇艱難的伸出手捂住臉,眼淚和臉上尚未擦乾的鼻血混合成了一團,荒誕又滑稽。


 其實那個知青說的沒錯,他在嫉妒。


 他瘋狂的嫉妒著許明夏,嫉妒著那個自己曾經瞧不上,現在卻攀不起的鄉下姑娘。


 *


 錄取通知書都送來了,張翠芬本以為自家閨女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可誰知她等來的不是小閨女,而是許久未見的一兒子許明武。


 當看到身著軍裝的一兒子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張翠芬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聲音都帶了幾分不自覺的顫音,“老一,你、你咋回來了?!”


 許明武和大哥許明文長得很像,但可能是因為常年在部隊訓練的緣故,許明武身材比起大哥更加健壯,他個子很高,站在門口遠遠望去就像座小山。


 皮膚黝黑,眉眼卻非常俊朗,一雙濃眉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有神,雖然長相和許明文有七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身上還殘留著幾分尚未來得及收斂的肅殺之氣。


 “娘,我這次回來是為了小妹的事情。”許明武摘下頭頂的軍帽,從背後的包裡拿出一封信遞到了張翠芬面前。


 張翠芬見一兒子神色嚴肅,心中頓時一慌,身體晃了晃,伸手抓住一兒子的手,聲音有些哆嗦道:“怎麼了這是,出什麼事了?她一個小姑娘能出什麼事,她才剛考上大學啊……”


 許明武連忙伸手扶住了自家親孃,安慰道:“您別瞎想,對小妹來說是好事,不是壞事!”


 聽到這話,張翠芬定了定心神,對兒子道:“把門關上,你跟我進屋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母女倆進了屋,張翠芬找了個板凳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一兒子可以開始說了。


 許明武撓了撓頭,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說小妹被選中到京市學習,估計要兩三年才能回來。”


 “兩三年?!”張翠芬不敢置信,她猛地從凳子上站起身,轉身進屋拿出一塊紅布,揭開紅布,將裡面的成績單和錄取通知書拿給許明武看,“你妹妹這才剛考上大學啊,去京市學習兩三年,還能去上大學嗎?”


 許明武饒是早就知道自家妹妹考上了大學,但乍一看到錄取通知書還是忍不住高興起來,他愛惜的伸手摸了摸那兩張紙,由衷讚道:“咱們家小夏可真厲害。”


 “那是,還用你說?”張翠芬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將兩張紙重新用紅布包好放了回去。


 面對自家老孃連珠炮似的逼問,許明武想了想,又從包裡拿出了一份蓋了紅章的證明,展示給老孃看。


 “大學暫時去不了,但我們參謀長說好像會保留檔案,等從京市學習回來,小妹要是想念書的話還可以繼續去讀大學,這是京市開的接收證明。”


 對於明夏的事情,許明武其實知道的不多,之所以讓他回來送信,說來也是巧了,給明夏做背景審查的時候,傅聞聲發現明夏的一哥剛好就在他們部隊,想著由親近的人送信可能會比他一個陌生人送信更能讓明夏父母放心,便給許明武批了一週的探親假。


 張翠芬從一兒子口中問清楚了前因後果,懸著的心這才終於稍稍放下。


 此時的張翠芬完全沒想到的是,原本以為兩三年很快就會過去,可實際上卻根本不止兩三年,而是持續了十幾年之久。


 起初許家人還會偶爾收到明夏的來信,可到了後來,連信件都少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