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42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至死都是少年的重金屬精英商業人士, 拎著那個剛撈過來的電吉他,由於一些突發狀況,沒能成功爆掉老東西的禿頭。


 因為商遠的經紀人撲了過去。


 經紀人一看就身經百戰, 先抱腿後搶吉他, 然後熟練地殺向禿頭評委, 從口袋裡往外掏補償款:“您退出吧。”


 禿頭評委呼哧喘氣,眼睛都瞪圓了:“我憑什麼?!”


 經紀人也好說話:“那讓我們遠哥爆您的頭。”


 禿頭評委:“……”


 被奪走武器的重金屬歌王也不滿意, 過來按住經紀人, 聲音冷得透冰碴:“為什麼要給這種貨色賠錢?”


 經紀人三十出頭早生華髮, 一手抱電吉他一手捏錢包, 認命地嘆氣。


 “商……商先生。”禿頭評委知道經紀人為什麼要賠錢, 他重新找回些底氣, 聲音盡力撐住了不發虛,“我們都是評委, 您恐怕沒有資格替節目組跟我解約。”


 禿頭評委在輿論上很有些興風作浪的本事,他說話很有些煽動性,又裹挾大量情緒, 許多事經他口說出來, 聽的人稍不動腦就容易被帶偏立場。


 商遠半隱退著可以不在乎,可商遠那個工作室簽了不少新人, 終歸還是有軟肋, 有軟肋就難免受鉗制。


 禿頭評委像是被人續了口命,覺得商遠不至於真用電吉他削他, 扶著桌子勉強支稜:“我承認我剛剛說的話不妥, 實在是當初——”


 惜命的本能讓禿頭評委喉嚨裡咯稜一聲, 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


 商遠失去了電吉他, 所以看著禿頭評委的眼神, 也不像要用電吉他砸扁他的腦袋。


 ……像是直接想徒手把他的腦袋擰掉。


 “把攝像機打開。”商遠說,“讓他說。”


 節目組風雨飄搖,現場導演快瘋了,勉強擠出笑:“咱們錄製結束了……”


 商遠拿出手機:“那我開直播。”


 現場導演:“……”


 三個機位的攝像機立刻全部打開,燈光、補光板就位。


 現場導演氧氣瓶都沒放下就勒著導播上崗,差點把話筒塞禿頭評委嘴裡:“說。”


 本來是職業習慣要說“您說”的,但那個“您”字在剛被重金屬商業精英掃了一眼以後,就讓導播用盡畢生職業素養,硬生生給嚥了回去。


 禿頭評委僵在白亮的燈光和散熱器正嗡嗡響的攝像機下。


 “說啊。”商遠說,“那個……那位,影帝。”


 商遠看著他:“你不是很能說嗎?你們不是把他批得一無是處嗎?吸著他的血養號,你那個號熱度不是挺高的嗎?”


 禿頭評委張了張嘴,滿頭大汗,囁喏著低聲:“我,我——”


 商遠把跟自己來長見識跑腿,當助理藝人拍攝的幾個練習生招呼過來:“看見了嗎?老鼠見不得光。”


 陰溝裡的碩鼠,眼小嘴尖性喜竊食,貪婪地掏空一整個糧倉,然後挪挪身子咂咂嘴:這破房子窮得很,裡面沒半點好東西。


 你把他放到燈光下,他哆嗦得不成樣子,腿跟骨頭一起軟,再不敢大放厥詞,只想鑽回那條陰溝裡。


 其實根本都不用特地解釋,這些人為什麼就是要沒完沒了追著詆譭穆瑾初。


 因為太好用了。


 怎麼才能找到這麼好用的一個靶子呢?身份高、作品多,知名度極廣,只要帶他名字就一定有流量。


 只要你能捏到他一個把柄,哪怕復讀機一樣來來回回說,也能變成一個相當好用的標籤。


 比如這位當眾點評穆影帝分明過譽、其實根本演技平平,靠“犀利辛辣、眼光獨到”躥紅,進而炮轟一批節目組,吸引了一眾最愛挑剔找茬唱反調的擁躉的,郝禿頭郝評委。


 再比如沙陽洲——是個人都知道,這是影帝穆瑾初的啟蒙老師,手把手教出來一個影帝。當時穆瑾初在他那兒簡直一無是處,什麼都不會,那叫一個差勁,嗐,幸虧人沙老師沒放棄,才把現如今的大影帝罵開了竅。


 所以十一歲的聞楓燃根本不知道,那個問題當初在練習室裡被問出來,就是準備好的。


 他們的資料都在報名的時候就填了,要進娛樂圈的練習生嘛,不可能不填喜歡的明星、將來想要主攻的方向。


 沙陽洲就等著他說自己的偶像是穆瑾初。


 然後沙陽洲就能進入最享受的環節:冷嘲熱諷,當著這些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的練習生的面,把穆瑾初罵得一文不值。


 內裡其實是某種相當卑劣扭曲的得意吹噓——影帝?剛入行不也一樣要在我這裡老老實實地上課。在我這做練習生的時候,簡直廢物點心一個,讓老子罵得什麼都不是。


 這種人只能在聚光燈照不見的地方蹦躂,曲解事實胡說八道,就連直接導致穆瑾初退圈的那個事件……被澄清了的、根本就是遭人汙衊替人受過的“醉駕”,也能被他們硬歪成是軟骨頭。


 軟骨頭。


 商遠拎起那個站都站不住的禿頭評委:“那個誰,跟我一個偶像的,反正聽著。”


 他沒回頭,可誰都知道他在說聞楓燃。


 錄pk環節的時候,有個項目是沿樓梯上下的限時折返跑,說自己在娛樂圈裡喜歡的偶像,多說一個“偶像+代表作”的組合,就能少跑一趟。


 按規則每次必須連偶像也得換,才能抵折返跑的臺階數。就只有聞楓燃,固執地從頭到尾都只換代表作,偶像只有不變的一個人。


 體力再強悍到變態,也總有用完的時候,節目規則設計得有點漏洞,沒定折返跑上限,不換偶像就不能停。


 瘦得骨頭梆硬的少年大口喘氣,嘴比骨頭還硬,話都說不順了,也只認一個人。


 “那是我偶像,你們去看他電影。”聞楓燃啞著嗓子咳嗽,“特別牛逼,天下第一牛逼,沒人比他好……”


 商遠說:“別聽這堆垃圾的鬼話,沒人比他好。”


 商遠和他家決裂,是因為兩年前,他舉報了一個家裡關係挺近的親戚——好像是什麼二表哥三表舅,反正直接把他媽氣進了急診室。


 那親戚是幹不太乾淨的生意的,所謂的不太乾淨就是那些遊走在灰色領域的事——比如偽造一些錄音和聊天記錄,比如在能動手腳的一些證據上幫忙動手腳。


 這生意見不得光卻油水頗豐,尤其那些大人物,為了妥善封口,有時候給出的報酬堪稱天價。


 商遠自己家是搞招投標公司的,他弄不清這裡的彎彎繞,也懶得管亂七八糟利益牽扯糾紛,但總歸知道需要大量資金往來不斷。


 十年前的少年滿腔憤怒煩躁來源於“這些錢彷彿不是什麼好東西”。十年後的重金屬商業精英依然憤怒,因為他發現家裡的這些錢,原來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些錢裡,有數目相當可觀的一筆,來源於“偽造證據,假稱車禍時是穆瑾初在駕駛,替林家人脫罪”。


 替林家的什麼人脫罪並不重要,當時那輛車誰開都行,就是不能讓林家人開。


 因為那輛車當時的時速高達200km/h,發生車禍的時間是當年的環塔(國際)拉力賽前三天,賽會總負責人是時任國內汽車運動協會副主席的林飛捷。


 林家人在這個當口飆車出事,一定會被牽扯出對林飛捷的質疑,進而牽扯當年那場慘烈意外,進而打亂一切已經蓄勢待發準備跟進的媒體報道。


 對總負責人專業性的質疑,對賽會是否能保證比賽安全性的質疑,將直接不可避免地打亂比賽進程。


 作為國內最為重要、知名度最高的越野拉力比賽,環塔商業價值高到難以想象——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最簡單的例子,賽道兩旁印著廣告的緩衝牆,每一面的廣告招商價都抵十套房。


 那些幾乎擠滿了賽車的商業塗裝、塞滿了選手賽車服的贊助商標誌,每個商標的價值,巴掌大的一小塊,都超過寸土寸金地界的一棟樓。


 這就像一輛已經轟鳴著牽扯無數、不可能停下重開的龐然戰車,在其中的一個齒輪上,卡住了一個小石頭。


 碾碎它。


 所有人都在催促,快一點,別管那麼多了,碾碎它。


 不論用什麼辦法。


 當時昏天黑地的緊急混亂裡,這件事就被這麼雷厲風行強行壓過,至於後來真相大白、輿論譁然……反正環塔都已經跑完了。


 許多事就是這樣滑稽且荒唐。


 反正都跑完了,那麼你要講道理可以講,你要的真相也可以給你,一個沒人在乎的水落石出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商遠捅出的事看似很大、大到彷彿足以引發橫跨幾個圈子的地震,但後果也只不過是他“自願”隱退,甚至還能開個工作室繼續養練習生。


 林家當時的應對還被幾個離譜的公眾號昧著良心,閉眼硬誇“不推卸責任”、“有擔當”。


 因為林飛捷在得知真相後,親手將那個闖禍的林家子弟扭送報警,又親自把尚在拘留接受調查的穆瑾初接回去,當著一眾記者發表了澄清和致歉聲明。


 還把在環塔賽事舉辦期間,整個林氏集團的全部相關經濟收益,都捐獻給了當地防風固沙,種胡楊林。


 商遠當時看著新聞都驚了,他自己也在宣佈退圈的記者會現場,被經紀人死死捂著才沒讓話筒錄到飆髒話:“……你他媽給穆瑾初啊。”


 不是說種胡楊林不對。


 胡楊沒問題,胡楊非常好。


 但這個事的受害者不是穆瑾初嗎?


 禿頭評委拿林家的錢、給林家當御用文人,當時洋洋灑灑論戰上千條,這會兒條件反射,居然還磕磕巴巴往外冒:“是他自己,不,不爭取……”


 “哦。”商遠打了個響指,示意三個嗡嗡響的攝像機都往這拍,舉著話筒,“那請郝老師您給我再放個屁,他為什麼不爭取呢?”


 ……禿頭評委汗都把衣服浸透了。


 所謂春秋筆法,受害者有罪論,就是無限放大受害者身上那個沒做到完美的點,然後上升到極端嚴肅影響極端惡劣的層面。


 比如《作為影響廣泛的公眾人物,知法犯法替人頂罪,是否會造成極端惡劣的錯誤示範》


 《是老好人還是懦弱?是養育之恩無以為報,還是軟骨頭毫無擔當?論完全不值得提倡的價值觀》


 完全隻字不提穆瑾初在那場車禍裡受創嚴重、搶救室裡幾度病危,昏昏沉沉清醒的時間都不多,甚至沒有任何接收外界消息的渠道。


 也完全隻字不提、一個屁都不放,林家這些年是怎麼養穆瑾初的。


 養育之恩。


 “那個紅毛小子。”商遠頭也不回,“看見了嗎,就這些人。”


 他抬腿把禿頭評委踹在椅子上:“他們說姓林的夠好了,換誰都做不到。”


 商遠告訴聞楓燃:“他們,想把你偶像凌遲了,片成肉片涮著吃,骨頭埋土裡,變成花肥,然後讓你偶像飄出來衝著花園鞠躬說謝謝。”


 為什麼?因為一段錄音。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流傳的,但反正就那麼傳開了,是車內的頻道錄音。


 說話的人是林飛捷,還有穆瑜的父親穆寒春。


 那時候穆瑾初還叫穆瑜。穆瑾初是後來被林家領養以後起的名字,因為林家老太太覺得穆瑜像“木魚”,聽著不活潑,像是煙氣繚繞裡的青燈古佛。


 當時他們在勘路,就是在比賽前跑一遍賽道,完成這個賽段的規劃設計。


 勘路的地點在崑崙天路,許多人會去那裡盪滌心靈,那個地方的景色也配得上這個詞——純藍色的天,純白色的雪山,和只有褐色的悠遠深澗。


 那天的天氣非常好,沒有風沒有雪,甚至沒有云,穆寒春有點靦腆地提出想跑個帥的。


 “跑個帥的”,就是指玩點稍微有危險性,但極具觀賞性和視覺效果的炫酷花活。


 “兒子快過生日了,勘路趕不回去,想給他錄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