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暖不思 作品

第21章 奶鹽



 賀司嶼漆黑的睫毛微微下垂,眼底掠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不一會兒,耳邊女孩子的聲音又輕輕響起。


 “我還沒有吃晚飯。”


 他回眸去瞧,她溫溫順順抿著唇,乖得出奇:“好餓,賀司嶼,我想吃那天的海鮮燴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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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蘇稚杳第三次到梵璽。


 她驚奇地發現,自己拜託楊叔和小茸送到梵璽物業的行李,賀司嶼已經吩咐人搬上樓,全放到客臥了。


 驚喜過後,倏地蹦出一個可怖的念頭。


 她對外是入住梵璽次頂層,賀司嶼的人與物業交涉時,應該很容易得知這件事,那賀司嶼豈不是也知道,她明明有樓下的套房可住,還要賴在他這裡了……


 手裡的海鮮燴飯突然失去了香氣。


 蘇稚杳含住勺子,冥思苦想,賀司嶼待會兒是不是準備把她趕下去,這回要找個什麼理由呢。


 賀司嶼睡前有到書房看會兒書的習慣,他洗過澡,走出主臥,就看到她抱著那碗海鮮燴飯,盤腿窩在沙發裡。


 他住的地方,電視常年不用,此刻卻正放著一部配樂唯美的電影,二窈黏在她腿邊自娛自樂地打滾,玩兒得開心了,一會兒咕嚕一會兒喵嗚地叫。


 四周有種從默片年代跨入有聲時期的感覺。


 就是這姑娘不知道在發什麼呆,路上還哭肚子餓,吃到了,又握著勺子動也不動,一口飯鼓在兩腮半天不咀嚼,碗裡的都快要涼了。


 “吃完自己把碗洗了。”


 他沉沉出了一聲,蘇稚杳思緒驀地拉扯回現實,望過去,男人已去往書房,只看見他黑色睡袍下寬肩窄腰的背影。


 書房門輕砰一聲合上,他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讓她吃完走人的意思。


 蘇稚杳呆怔幾秒,慢吞吞嚼了幾下飯。


 他是還不知情嗎?


 蘇稚杳就這麼在賀司嶼這裡住了幾天,這些天,賀司嶼沒提過這事,蘇稚杳才漸漸放下心,當他可能真的不知情。


 期間,楊叔每天中午送她到琴房,她下午跟著saria練琴,再自己溫習到夜深,賀司嶼結束工作,順路會接她回去。


 公司的行程蘇稚杳任性得全鴿了,她前不久剛鬧得出走,蘇柏也不能在這節骨眼多勸,都是自己人,於是和程娛協商,暫時由著她去。


 不再需要應付那些,蘇稚杳就給小茸放了長假。


 枷鎖解縛,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只是那天起,京市冷不防迎來一段異常氣象,強暖空氣突襲,氣溫詭異地升高到一個反常的度數,分明是冬末,空氣裡卻是一股子春夏的潮熱,叫人悶燥得難受。


 潮乎乎地熱了幾天,一陣強冷空氣像是不服氣,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兩股強流勢力相撞,較量之下,京市又被打回了寒冬。


 驟然降溫的那天,賀司嶼回了港區。


 不知為何,他一走,那天下午京市又是打雷又是暴雨,不過三點,天就暗得不像話,氣象臺預報說,因熱冷空氣交替,引起強對流,京市將有持續的雷雨天氣。


 琴房裡,光線弱得詭異,saria走近落地窗,怨嘆這糟糕的天氣。


 蘇稚杳坐在鋼琴前,痴痴望著落地窗外的電閃雷鳴,心跳莫名其妙在加速。


 演奏會那日,京市的雨還淅淅瀝瀝地下著。


 港區倒是風平浪靜。


 別墅私宅,開放花園式庭院,清陽之下,草坪亮得青翠,一隻穿軍用防護服的羅維納犬趴著曬太陽,魚池落著簌簌的跌水聲,四下沉浸在一片安寧中。


 池邊兩張藤木椅,圓幾一壺單株茶。


 周宗彥闔目享受眼皮上日光的融融暖意,雙腿大開癱躺著,感嘆:“休假就係舒服。”


 沒得到回應,他睜眼去看。


 身邊那人翹著腿,落地的右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踩著拍子,目光逆著日頭,杳遠虛攏,不知看什麼看得出神。


 周宗彥挑唇笑:“想蘇妹妹了?”


 賀司嶼眉梢微不可見一動,冷冷淡淡斜睨他,握茶杯的手略抬起,作勢要潑過去。


 周宗彥擋手躲了下,結果反而笑得深了,調侃的語氣更濃:“鐘意就主動追嘍,你賀老闆,還能搞唔掂一個妹妹仔?”


 賀司嶼薄唇抿成線,面無表情把茶杯擱回圓幾,涼涼地說,沒這回事。


 “口是心非。”周宗彥故意拖腔拉調,搖著頭嘆氣。


 賀司嶼不慍不火:“你要真閒過頭,走去搵嘢做(去找點事做)。”


 話音甫落,周宗彥的警務通接收到緊急傳呼:“周sir,尖沙咀碼頭髮現境外可疑物。”


 周宗彥登時一個彈身坐起。


 “立刻組織警力,備巡邏船,我十分鐘到。”周宗彥吹響口哨,那條羅維納警犬立刻奔至他腳邊,趕著離開前,他猙獰地甩某人一句:“算你狠!”


 賀司嶼淡勾了下唇,沒送他。


 閉上眼,庭院裡水流的白噪音聽久了,他非但沒有定下心,甚至莫名有些恍神,腳下的拍子還在打著,只是節奏逐漸透出不耐煩。


 擱在圓幾的手機響起幾聲。


 賀司嶼沒有馬上去看,過片刻才不緊不慢伸出胳膊,手機拿到眼前,看到是蘇稚杳的短信。


 她先是發了一張京劇院音樂廳的全景照,流線型金.色大廳敞亮華麗,寶石紅劇院椅呈扇形宏觀分佈,中央舞臺的置景十分正規典雅。


 接著說:【距離開場還有九小時,我要去和李成閔老師排練啦】


 過了會兒,又是一張照片。


 更衣室掛衣架上的一套小禮服,應該是她今晚上臺的服裝。


 水蜜桃色亮片格外少□□雅,吊帶和露背的設計又別有愛慾風情,依稀能想象出她穿在身上的樣子,無疑是甜得純淨,又嬌得勾人。


 但想象和跟親眼見到,總是差了點意思。


 徐界的電話在那時候打進來,他說:“先生,天氣原因,明日去京市的航班恐怕要取消,往後最早那班在後日上午,需要改簽嗎?”


 賀司嶼最煩把事情拖延,尤其是工作上的計劃,他鎖眉:“再近的。”


 向航空公司確認過後,徐界告訴他:“今天唯一能正常起飛的航班,在下午三點。”


 踩著的拍子漸漸停止。


 短暫的安靜,賀司嶼半垂著視線,聲音淡沉:“改到今天。”


 “可是您……”


 他打斷徐界的擔憂:“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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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劇院音樂廳。


 小夜曲抒情的旋律悠揚著,空氣裡彷彿真的有一段段的音符,絲滑地流淌過溫柔的波浪弧線,奏響曲中真摯而熱烈的感情。


 最後一段琴聲落下尾音,半空中久久迴盪後消散。


 李成閔繼續沉浸了半分鐘,才意猶未盡地睜開眼,快意地讚賞身邊的姑娘:“好極了,你是我的完美搭檔!”


 在saria持續一週的嚴厲輔導下,突然間被這麼誇,蘇稚杳控不住受寵若驚的心情。


 她鬆下一口長氣,喜笑顏開:“您能接受真是太好了,我還怕給您添麻煩呢,saria前輩說,我第二段的和絃還差得遠。”


 “她這麼說這太正常了,一百分在她眼裡差一分都是差勁,你知道嗎,我曾經被她貶得一文不值!”李成閔想起年輕時的練琴經歷,不由唏噓感慨。


 說完他手指又立刻豎到唇間噓聲,示意她不要說出去。


 蘇稚杳捂唇偷笑,心想這位韓國帥大叔真是可愛。


 “小小年紀,了不起!”


 李成閔給她豎了個大拇指,蘇稚杳因他的認可開心了一整天,當晚演奏會信心倍增。


 演奏會晚六點半開始,合奏曲目壓軸。


 蘇稚杳換好禮服就在後臺等待。


 將近八點,蘇稚杳在最後一支曲子的待曲間由專用通道走進音樂廳。


 那天賀司嶼說難講,不是沒空。


 難講,就是還有可能性。


 因此蘇稚杳一進入現場,首先就往觀眾席望過去一眼。


 她在池座看見了saria.


 但saria右邊的座位空著。


 音樂會演出入場規定嚴格,一經開始,只能在待曲間輕聲出入場廳,演奏中途,即使遲到了,也是不允許再進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