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十三條校規（500，1000營養液加更）

　鴉透的轉移道具把他重新帶回了噴泉邊, 此刻豎立在廣場四角的高壓鈉燈亮起，照亮了整片廣場，眨眼間亮如白晝。　男人緩步向他走來, 腳步聲在寂靜的黑夜裡格外明顯。　少年有些緊張地後退。　他之前一直以為初見時應星淵給人的感覺就已經夠唬人了，可現在，他才真實地感覺到什麼叫窒息。　儘管他不是有意的, 但少年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窒息。　好像是跌入深海時，海水從四面八方裹挾而上，擠壓著你的身體, 意識逐漸消散。再加上深海里的水壓, 讓人不得動彈, 最後只能放棄抵抗。　還是應星淵那張臉, 卻在細微細節上有所不同:五官深邃立體，臉部稜角比之前更加明顯, 沒有任何讓人緩衝的機會, 也讓他更加具有攻擊性, 隨時隨地都帶著心驚的感覺。　光是驚鴻一瞥帶來的視覺衝擊, 就久久不能忘記。　薄唇緊抿, 蹙著眉, 好像在忍受什麼痛苦。　黑色碎髮下一雙黑眸本來如古井一般無波無瀾，再見到少年的一瞬間，像被一顆石子丟入, 打破了平靜的外表，泛起了層層漣漪。　副本的晚上溫度和白天不一樣, 冷風颳過, 鴉透穿著斗篷才能勉強應付。　而應星淵此時卻只穿了一件短袖, 左手插在兜裡, 小臂上不知道被什麼所傷，被劃了很深很長的傷口，因為彎曲的動作正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而他卻並不在乎，右手一直把玩著什麼東西。只是因為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鴉透有些看不太清，只能模糊從外形上判斷，看著很像是玩家的道具。　玩家的……道具？　有一個意外的猜想從少年腦海裡劃了過去。　沒時間思考，鴉透立刻拿出轉移道具，按下啟動鍵之後，卻並沒有離開離開。　　從男人出現的一瞬間，少年就被拉入了他的領域。　而鴉透向來是個小倒黴蛋，平常抽籤抽不到好的，現在毫無疑問的，成為了001嘴裡說的“大概率”。　鴉透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嚥了咽口水，看著逐漸向他走來的男人。　他不知道此刻應該叫男人什麼。　他一個人身上有著三個人的氣息，是應星淵，還是方至，又或者是許野？　隨著距離的縮短，鴉透這才看清了男人手上的東西。　——正是唐樂之前花了幾百萬積分兌換過來的能探查身份的道具。　這個道具被方至拿走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鴉透緊張之下根本想不起來。　而最讓他緊張的，是001之前曾經說過只要距離足夠近，這個道具識別的身份會更加具體。　能具體識別到什麼程度呢？　是不是隻要條件足夠，自己戀愛遊戲npc的身份就會被識別出來。　少年不知道，也不敢賭。　他時刻謹記著001跟自己說的話:不能暴露戀愛遊戲npc的身份。　自己在副本里的馬甲已經掉了一個，他不能再掉第二個了。　“停下！”　鴉透抱著絕對不能讓男人再靠近的想法，慌張地呵斥著不讓他再往前走。　聲音因為緊張有些失真，還有些沙啞。　他其實不太抱希望，但也沒有辦法。　少年一向對自己的定位有很清晰的認知，小胳膊小腿可能還不夠人家一拳頭錘的。　boss的領域之內又無法正常使用道具，除了這聲無力的呵斥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然而下一秒，出乎意料的，男人竟然真的停下了腳步沒再上前，反而垂眸看著手上的傷口，頓了一下才開口。　“是嚇到呀呀了嗎？”　少年兜帽裡的小臉從剛剛他出現開始就沒有什麼血色，咬著唇盯著他的手看，確實很像是被嚇到的樣子。　鴉透搖了搖頭，咬著唇語氣可憐，“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男人站在不遠處，聽完之後似乎有些不解，“也？”　“顧容時想殺我，你也想……”　你也想殺我。　男人明白了少年後半句沒有說出的話，目光落在少年一張一合的唇上，他呼吸緊了緊，“呀呀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在男人眼裡，少年就適合待在柔軟溫和的溫室裡，而他不會讓他看見這世界上的任何汙穢，也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可你之前就一直欺負我。”　現在還把他困在領域裡，讓他無法使用道具，也沒有逃出去的可能。　“我不相信你。”　男人沉默半晌，再開口時嗓音有些低沉，“對不起。”　等來了一句道歉的少年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頭。　“應星淵”……會道歉？　看著少年的反應，男人只感覺心臟有些悶悶地疼，甚至感覺不到體內主人格的反抗，以及手臂上剛剛與他們打架時留下的疼痛。　他壓著異樣，繼續道:“所以我會送你出去。”　實在是太反常了，鴉透動了動唇，“你到底是誰？”　男人笑了笑，剛準備回答，就聽見領域外就傳來一陣爆破聲。　剛剛還勾起的唇角壓平，男人轉頭看向那邊，泛起漣漪的黑眸重新歸於平靜。　他語氣有些煩躁，“嘖”了一聲，“真麻煩啊。”　男人抬手收了領域，鴉透在感覺到領域消失之後剛準備跑路，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熟悉到他十分鐘之前才聽到。　少年腦袋短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放開他。”　顧容時出現在廣場的另一邊，臉上帶著傷，胳膊上也多是血口。　已經被識破身份之後就不再隱藏，手裡握著那把黑色鐮刀，冷眼看著對方。　他和“應星淵”兩個各站一邊，戰鬥一觸即發。　少年在中間，頗有些不知所措，顫巍巍地跟001說話。　“001，顧容時怎麼十分鐘就出來了？”　001也想知道為什麼。　鴉透不屬於驚悚逃生區，不知道關於道具的信息很正常，但它作為專屬於驚悚逃生區的系統再說不知道就過分了。　鬼藤囚籠是s+的道具，就算是高級玩家也很難逃出來，而現在顧容時居然只用了十分鐘？　驚悚逃生區有這種實力的不多，稍微排除一下就能鎖定一些人。　001悚然一驚，大腦裡亂碼飛舞。　兩方陣營一左一右在鴉透兩邊。　“應星淵”是副本boss，作為npc裡的頂層自然不容置疑；而顧容時，雖然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十分鐘就破了鬼藤囚籠，怎麼說是也應該在頂級玩家那一層。　鴉透已經錯過了逃跑的最佳時期，明白過來這是兩方陣營徹底開戰的前兆，被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和來回之間的殺意嚇了一跳，沒出息得腿軟了。　頂級玩家和副本boss對上的情況在驚悚逃生區出現的次數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此時直播間裡的觀眾卻極其興奮。　　　　　　　　“呀呀，過來。”　顧容時在叫他。　“呀呀，過來這裡。”　這是“應星淵”在叫他。　鴉透:“……”這是什麼修羅場啊！為什麼遭罪的會是他！　少年在中間僵著不敢動，再一次覺得這一幕非常得熟悉。　好像昨天自己生病時也是這樣，方至一定要自己在他和顧容時中間選一個。　這種致命的選擇題不要拋給他呀。　顧容時抹掉臉上的血跡，再次出聲，“呀呀過來，我帶你通關。”　“通關？靠你說的隱藏通關條件嗎？”“應星淵”嗤笑一聲，“這個隱藏條件對他沒用的。”　錄取通知書針對的是沒有入學資格的轉學生，這些人自然可以拿著錄取通知書退出副本，但鴉透的身份太過於特殊了。　他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成了隱藏在npc裡的玩家，身份已經固定。他不像其他的玩家，他可是是紅林高中正正經經入了教務系統的高三生。　學習檔案都還擺放在之前那個檔案室裡，連高考都沒有經歷過，從哪兒來的錄取通知書？　顧容時自然不會傻到連這點都意識不到。　“等剩餘玩家同時拿到隱藏通關條件時，副本結界會開啟，那個時候我會帶呀呀出去。”　這番解釋是說給鴉透聽的。　“現在剩餘的玩家分佈在副本各種，湊齊他們並讓他們同時拿到隱藏條件的可能性很小。”“應星淵”諷刺著說道，“你怎麼敢做出這種決定。”　面對嘲諷，顧容時表情並沒有變化，反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你剛剛說的讓呀呀通關，又是真的嗎？”　“你是副本boss，想讓誰通關輕而易舉，”顧容時尾音拉得很長，好像是在刻意引起少年的注意，“為什麼現在不放他走呢？是因為不想嗎？”　他這番話也確實達到了目的，鴉透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小少爺，選我還是選他？”　顧容時這次喊了小少爺，也讓鴉透更加緊張。　這一次真的是送命題的了。　他又不是傻，自然感覺得到現場氣氛究竟有多恐怖。　但越到這個時候，腦子轉得就越快。　鴉透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那個沒啥存在感的美貌值buff，不確定地喊了系統一聲。　“001。”少年有些手足無措，“這就是你說的效果嗎？”　001:　不是，它當時為了穩住宿主情緒隨口說的話怎麼還當真了？　而且不是聽說驚悚攻略區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長得好看的小笨蛋了嘛？！！現在爭著搶著讓宿主選人的不值錢樣子要鬧哪樣啊！　鴉透一個都不想選，他只想回家。　還好“應星淵”已經沉不住氣了，融合期內人格爭奪主權本來就難受，顧容時的一番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他懶得再說什麼，直接越過了鴉透朝顧容時襲去。　兩人交手正好如了直播間看樂子的觀眾的願，彈幕刷新程度比之前快了起碼一倍。　顧容時之前同時應付方至和許野有些吃力是因為怕被鴉透看見所以一直沒有拿出武器，而“應星淵”現在已經是完全體，兩人來回間打得不分勝負。　能量之間的碰撞讓整個副本都為之顫抖，隨著時間的流逝隱隱有崩塌的預兆。　副本一旦崩塌，在修補完之前玩家會被困在這裡，無法正常脫離副本，還可能會因為副本崩塌時出現的bug造成難以預料的局面。　鴉透現在又沒有辦法離開副本，他連忙出聲，“你們不要打了！”　他聲音不算大，在兩人的打鬥聲面前微乎其微，可很神奇的，兩人都聽見了，在下一秒齊齊收了手。　“應星淵”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少年稍顯不安，顯然兩個人打鬥的場面嚇到他了。　不能浪費時間了。　“應星淵”回過頭，緩緩抬起那隻受傷的胳膊，傷口滲出的血液滴落在大地之上。　“從一開始見面，我就不怎麼喜歡你，但有一點你說的沒錯。”　顧容時心覺不妙，果然在下一秒，自己身邊的空間開始變得扭曲，有一種奇怪的吸引力將他往外面拉。　“我確實可以決定一個玩傢什麼時候離開副本。”“應星淵”回頭，笑意未達眼底，“這裡是我的主場。”　速度太快，且是系統強行干涉，饒是顧容時反應再迅速也沒有辦法，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留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系統的提示音:　　　　*　送走討厭的人之後，“應星淵”心裡的悶氣消散了不少，特別是顧容時最後離開時要殺人的眼神，他越不爽“應星淵”就越高興。　鴉透愣愣地看著顧容時消失不見，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向他走過來的人。　“應星淵”問:“剛剛出聲阻止我們，是不是因為之前呀呀想選我？”　鴉透:……　鴉透:啊？　但他還是抓住了男人遞過來的臺階，畢竟現在這裡就他和男人兩個人，忙不迭地“嗯嗯”了一聲。　“小騙子。”男人站在原地，想上前，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停留在原地，與鴉透保持了點距離，這也讓鴉透安心了不少。　“騙了我三次。”　這個語調太熟悉了。　而且他沒騙過多少人，一下就能鎖定目標。　“……方至？”　方至“嗯”了一聲，“只是融合了，不要害怕。”　他把人格融合說得太輕鬆了，對一直持續到現在的人格爭奪主權的廝殺閉口不談。　這還是從早上浴室裡那次尷尬事件之後，兩人頭一次單獨相處。　不過至少不是應星淵，鴉透有些小小的慶幸。　方至好歹還能聽進去一點，如果換成應星淵，他可能真的回不了家了。　但鴉透還是沒完全放鬆下來，他決定先開口發問掌握話語主動權，“那顧容時說的是真的嗎？”　“什麼？”　鴉透癟了癟嘴，“就是你可以隨時能讓玩家通關，但把我困到現在，是因為不想送我出去嗎？”　明明在顧容時來之前，他親口說會送他出去的。　方至遮住眼裡瘋狂的佔有慾:“我會送你出去，但不是現在。”　“[第十三校規]之前沒有人能夠通關，呀呀如果第一個出去，勢必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少年是新人玩家，沒有所屬領域，也無人能庇佑，這是非常不利的局面。　第一個通關喪命副本就相當於一塊鮮美的嫩肉擺在了獸群裡，它們都想要，而後果就是那塊肉最後只會被撕扯得看不清原來的形狀，被獸群拆吞入腹。　能拖一點是一點，為了將少年的存在感降低，方至準備將剩餘的玩家一個一個丟出去，來吸引那些領域的人的注意。　鴉透睫毛微顫，在路燈的打光下在臉上投射出一小片陰影，秀氣的眉緊蹙，心裡正在反覆糾結，最後好像是妥協了，“那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呀？”　“明天。”　丟完最後一個玩家的時間正好是明天，少年排在末尾也不會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得到答案之後，鴉透吶吶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npc們從大樓裡走了出來。　只是這次很奇怪，人群不再是鴉透之前所見的死氣沉沉，像提線木偶一般，反而有說有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終於下課可以回到宿舍的喜悅。　就好像他們活過來了。　“接下來的一天不再會有校規的束縛。”　副本boss更改了副本設定，讓此刻的紅林高中看上去就是一所普通高中。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方至道，“明天見。”　*　果真如他所說的一樣，紅林高中不再被校規束縛，晚上宿管也沒有來查過寢。　就像很多普通人經歷過的那樣，睡覺，起床，上課，吃飯，按部就班地生活。　只是方至和許野不再來過。　而鴉透從昨天晚上就沒見過方至。　這節是語文課，語文老師很溫柔，在講文言文的時候鴉透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　自從轉學生離開之後，班級就重新編了一次座位，鴉透選擇了靠窗坐，無聊時還能看看窗外的風景。　現在沒了校規，鴉透就可以放心大膽摸魚，更何況他沒有書也沒有筆，坐在位置上時實在有些無聊，還有些同學上課時動不動轉過來看他一眼，又堅持不到一秒紅著臉轉了回去。　小漂亮不得其解，趴在桌子上睜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因為這個動作，臉上的肉壓在手上，從指縫裡滲出，格外柔軟。　唇珠在此時也更加明顯，勾得人想去品嚐。　白天的溫度和晚上不一樣，炎熱的夏季每個教室都開著空調。考慮到每個同學的體質不同，開的溫度並不是很低，盤在教室上方的吊扇呼啦啦轉著圈，正好合適。　紅林高中還在用很傳統的黑板配粉筆的配置。　語文老師字寫得很好看，板書的時候粉筆在黑板上發出的聲響與吊扇的轉動，會成為高三學生記憶裡日常生活中的一筆。　鴉透本來以為這一天過得很漫長，但下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時，才發現原來這一天已經過去了。　劉路照常問道:“小少爺，今天晚上準備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去。”鴉透搖了搖頭。　“那也行。”劉路沒糾結，跟朋友勾肩搭背地出去了。　少年沒有選擇去吃飯，而是爬上了教學樓頂，找了一塊乾淨的位置坐下，坐在那裡一直坐了半個小時，久到001都有些擔心。　“呀呀在這兒呢？”　少年回頭去看，看見“應星淵”走了過來。　鴉透:“方至。”　男人搖搖頭，“許野。”　鴉透慢吞吞“哦”了一聲，“你們還挺難猜的。”　他跟許野說話的時候膽子就大了不少，感覺到許野的靠近也沒有反抗。　許野挨著鴉透坐下，“在等什麼？”　“看太陽落山。”少年抿了抿唇，“只是夏天黑的速度太慢了。”　要等到太陽落山，估計要等好長時間。　許野躺下來，無所謂地道:“那就一直在這裡等吧，今天還有場晚霞，看完了再走唄？”　鴉透思考了一下，覺得提議不錯後便欣然接受，“好。”　許野閉著眼，在鴉透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響起，“抱歉。”　“不是應星淵說的那樣，我沒想過要害你。”　他是那個違反校規的主動者，一人承擔了所有責任，將少年從裡面摘得乾乾淨淨。　許野不會讓鴉透受到傷害。　鴉透“嗯”了一聲，“沒事。”　他對這件事不好評價，不被應星淵戳到面前他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不說多喜歡，但也談不上討厭。　“那你呢？你明明知道我是玩家，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呢？　許野笑了笑，吹著晚風，“因為你是鴉透，是很嬌氣的小少爺。”　“你問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會這麼回答。”許野道，“包括應星淵。”　他太直球了，即使一個關鍵詞沒說，但裡面藏著的熾熱鴉透還是感覺得到。　鴉透慌張地移開視線。　然而下一秒，一隻手臂就橫在了他的面前，將他整個人往懷裡帶。　許野是躺著的，鴉透被迫仰躺在他身上，感覺到他埋在自己頸邊，少年慌不擇路下罵他臭狗，聞著味就會撲騰上來。　許野不置可否，“您說得對，我的小少爺。”　果然不要臉的還是許野最牛。　好在許野並不打算對他做什麼，蹭了一會兒就把他放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終於開始西沉，最後的金光灑向這裡時，留下了很溫暖的色彩。　鴉透站了起來，感受到風往自己臉上吹，眼裡映出的是天邊絢爛的晚霞。　他有些高興，轉身想跟身後的許野分享，就發現原本躺著的人此時站了起來。　他也一眼就能看出，這不是許野，而是方至。　方至伸出了一隻手，在靠近鴉透時速度減緩，似乎在焦慮著什麼。　少年的斗篷並沒有反抗自己，方至看到自己的手落在鴉透的臉上時，從昨天到現在的緊繃驟然消失，喃喃出聲:“幸好。”　他緩了一會兒整理情緒，結束之後對著鴉透道:“現在可以離開了。”　方至說得話沒有過渡，又堅決又簡潔，和之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鴉透問:“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方至:“你說。”　“你為什麼想放我走呀？”　少年有些不解，抬起腦袋眉頭緊鎖，很認真地看著他。　他除了喜歡在緊張的時候捏著自己的衣角，還喜歡在心情好的時候加上一些語氣助詞，語氣黏黏糊糊的，這些讓一句話明明很正常的話在此刻聽上去更像是貼在你耳邊撒嬌。　可愛得過分。　“呀呀知道我名字的來歷嗎？”　鴉透不知道方至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問題，但還是很乖地搖了搖頭。　“你不會想知道的。”　不說就算了，還說自己不會想知道，又來代表他的想法！少年有些惱火地踢了踢他的腿。　一下又像回到了兩天前，在那間空置的休息室裡，漂亮到極點的少年推門而入，明明有些怕但又不得不過來踹他一腳，卻被方至欺負到落荒而逃。　三天的時間，還是有些太短了。　“不過還是謝謝你呀。”　撤掉了校園規則，最重要的是還送他離開。　很軟很輕的聲音，還有些不好意思。　方至一愣，被少年這一句話砸得不清。　鴉透眼神躲閃，見那種帥氣的臉上難得有些怔愣，又一下有了底氣，“所以之前你做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不是原諒，而是不計較。　他覺得自己真的絕頂聰明。　少年和這裡的人都不一樣，五官穠麗，漂亮到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眼睛很圓很亮，臉也小小的，臉頰肉肉的，讓人很想捏一下。　像白玉，也像一塊剛剛從烤箱裡出來的小蛋糕，鬆軟中還散發著剛剛烘焙好的香味兒。　方至直直地盯著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和臉上的熱意之後連忙將他的兜帽戴上，咳嗽一聲來掩飾住聲音的沙啞，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身體的異常。　“不只是我的想法，還有許野，除了應星淵有些不配合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鴉透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最後想跟他道個別嗎？”　鴉透知道他指的是應星淵，此時被他和許野壓制著無法掌控身體的主動權。　鴉透有些為難，最終還是搖搖頭，“不要。”　“我跟他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而就在他回答之後，方至臉色一變，額上滲出冷汗。　他感覺得到應星淵在聽到這個回答之後的不滿，正強烈反抗著，試圖脫離他的桎梏來掌握主權。　應星淵本來就是主人格，把他壓下去花了方至不少氣力。　“打開許野之前給你的盒子。”　方至聲音很急，饒是再遲鈍，也能聽出不對勁。　鴉透迅速打開了那個盒子，只見裡面躺著一張紙，白色為底，纏繞著跟校服配色一樣的紅黑花紋。　就像之前給玩家的規則表那樣。　但沒有像規則表那樣透露著這不詳的氣息，很平靜，忽略上面的紅黑色紋路，就和平常的白紙沒有區別。　在那張紙上，屬於第十三條校規的位置卻一片空白。　少年有些茫然，剛想問什麼就聽見系統的提示聲在耳邊響起。　　　　周身的空間開始扭曲，鴉透知道自己馬上要離開了。　他舔了舔唇，透過方至看向了裡面被困住的應星淵，快離開副本這個認知讓他變得很大膽。　“應星淵，其實我這個副本里，最不喜歡的就是你了。”　“你真的，非常非常混蛋且討人厭！”　　在少年消失的一剎那，應星淵終於忍不住了，強行將方至拉回意識海里，揪著他的衣領，“你為什麼要放他走？”　副本之外的世界有多惡劣，少年一個人怎麼可能生活在那種地方？！　方至沒有反抗，跟他談的不是同一個話題，“他沒有抗拒我。”　“他的斗篷沒有抗拒我的接近，應星淵，只有你了。”　應星淵頓時僵在了原地。　“而我放他離開，是我能確信我會重新找到他。”　方至，取自“至死方休”。　忠於一人，確認了目標以後到死都不會再放手。　“你不能，你就是混蛋。”　應星淵深呼吸了好幾次，決定不再跟他計較，奪回了身體的主動權。　他感覺到衣服口袋裡沉甸甸的，皺著眉將手伸進了口袋，將道具拿了出來準備扔掉。　他走到垃圾桶邊，冷眼準備將它丟進去時，卻在掃到某一排文字時驟然停下。　上面寫著:　　　　應星淵緊緊地盯著身份那一行。　　　　“果然是……戀愛攻略區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