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月隱山 作品

第 221 章 都路

忒修斯之船是一個由希臘作家普魯塔克提出的哲學問題:如果忒修斯的船上所有部件都拆除更換,那麼最後的那艘船還是不是原來的那艘船?

車內一時陷入沉默。

琴酒看著車的前方,沒有答話,然後竟然突兀笑了一聲,令影山步忍不住偏頭去掃了一眼,見他正看著自己舉起的手掌,意味深長地說道:

“如果不是原來的那個的話,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全新個體的?從第一次全部更新之後?那麼如果更新了無數次呢?最後除了外表相同,豈不是早就與最初毫無關係。”

影山步這是第一次聽到琴酒主動提起有關身體的話題。

機會難得,他此時趁機多問了一句:“我記得有個說法是全身細胞的更新週期為7年,雖然是謠傳,因為腦和脊髓的神經細胞幾乎不會更新。那麼你的代謝速度更快還是更完美?”

從前,他的這位前監護人雖然並沒有刻意避諱,但這一點就像是擺放在他面前的謎底一樣,讓他能夠猜到結果,但從未親手掀開答案。

畢竟琴酒是這樣的謹慎,時至今日,影山步這才第一次來到可以稱為琴酒的“家”的地方,而這處外地的房產甚至未必是琴酒久留之地,琴酒也一定不只有這樣一個“家”。

這還是影山步在自認為得到了足夠信任的前提下,用了十年才達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

上一次,影山步在警校時期“失明”時,趁機詢問了琴酒有關身體再生的問題,那時琴酒說他神經方面比起肌肉骨骼有一定短板。

後來確實也發現琴酒會神經痛,但發病週期和頻率都不得而知,只是可以看出程度相當劇烈,讓琴酒那樣極其擅長忍耐的人都十分煎熬甚至於虛弱。

影山步猜測他來找自己,大約潛意識裡是想找人照顧或者保護他兩天,如同受傷野獸會尋找避風港一般,無需太多思考,是趨利避害的最優選擇。

這對於這個男人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情況,但也可以從側面體現出來這種缺陷的致命程度。

可是換而言之,如果讓任何人來選擇,短暫的疼痛與永恆的年輕,恐怕都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琴酒也幾乎沒有跟別人提起這樣隱秘的話題,冷淡而簡短地答道:“感興趣的話去問都路。”

都路久司這個名字時隔多年再次出現在兩人對話中,讓影山步有點驚訝。他自己除了去定期取藥和做體檢之外不會與研究所打交道,這個男人倒是每次體檢都會出現轉一圈,跟他聊兩句,但沒有更多的接觸了。

雖然影山步早就猜到這位研究所所長來頭不小,卻沒想到竟然琴酒的狀態對都路久司不是秘密。不過仔細想來,琴酒或許本身就是最初的實驗體之一,那麼對研究所開放數據也很合理。

影山步於是真的去問都路久司了。

好巧不巧,這位竟然不在研究所裡忙,而是出現在了這座城市裡。

聯想到其他熟人的位置,讓影山步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是群英薈萃啊。

是都路久司先聯繫的影山步,於是影山步欣然赴約。

兩人在咖啡廳見面,都路久司似乎只是來這裡出差幾天,看起來不算太忙。

影山步第一次在外邊見到他,恍然意識到面前這位銀髮綠眼的研究員竟然從外貌看起來也沒有什麼變化。

他與琴酒雖然都是高鼻深目的銀髮血統,長相卻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否則影山步會懷疑他們有血緣關係。

英俊得幾乎有一些攻擊性的男人穿著白色高領打底,套了件休閒外套,銀色短髮未經精心打理,倒是令這年紀不明的面孔多出幾分年輕,若說與影山步同齡也足以令人信服。

饒是沒有太過考究服飾,都路久司單憑氣質和容貌也令周圍客人頻頻轉頭看向這桌。

在路人第不知道多少次路過時,影山步終於無法繼續寒暄,頭疼地說:“去車上聊吧。”

都路久司微微笑起來,有點抱歉地說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騙鬼吧。影山步心裡冷笑,這傢伙這麼懂心理學,能出這種紕漏,還不如說琴酒狙擊的時候打盹更現實一點。

之前都路久司說想看看影山步的近況,但這裡不是都路久司的主場,所以便建議影山步來接他,順便車裡聊幾句。

但因為莫名的氣場,影山步跟這個人呆在同一個空間就會渾身不舒服,尤其是車裡狹小的空間,所以果斷拒絕了這個提議,隨便選了個路邊的咖啡廳,結果最後還是回到了最初。

忍耐下來心裡的不適,影山步關上車門,聽對方語氣鬆快地繼續之前的內容,無關緊要,但有效地打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