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沈青梧走向她。
個子高瘦、眉目冷淡、瞳孔漆黑的女將軍這樣走來,是有些凌厲氣勢的。
姜茹娘怯怯後退一步:“我、我……”
沈青梧俯眼看她:“張行簡是我的人。”
姜茹娘大腦一片空白。
她半晌沒聽懂這個話。
沈青梧:“我知道你的心思,我明確告訴你,他是我的人,你別碰他。碰了的後果,你自負。”
姜茹娘顫抖:“你的人的意思是……”
沈青梧:“我睡過他。”
姜茹娘臉色登時煞白。
沈青梧:“不止一次。”
姜茹娘開始咬唇,唇被她咬出血紅色。
沈青梧看姜茹娘這淚眼濛濛的樣子,認為自己說的很清楚了。她鐵石心腸,不覺得這有什麼,只覺得自己解決了一個難題,渾身輕鬆。
解決一個愛慕張行簡的娘子?
多容易。
沈青梧轉身走時,聽到那嬌弱的快暈過去的姜茹娘顫啞著聲音,勉強開口:“必是你欺辱三哥哥!”
沈青梧哼一聲。
姜茹娘:“你、你不會有好結果……文璧姐姐不可能讓你進張家大門!文璧姐姐那麼厲害!”
沈青梧回頭瞥她一眼。
沈青梧淡聲:“你怕張文璧,我從來不怕。”
張行簡為她兜過底,說二姐知道他們的事,二姐雖然不高興,但因為博容還被關著,二姐有求於張行簡,並不會對沈青梧說什麼。
沈青梧也聽說過,張家大門難進。她也知道,張行簡刻意說的輕鬆了。
然而無所謂。
她不在乎。
她無法確定自己的心,無法保證自己一定會和張行簡成親。
若是她確定——
天涯海角,誰也搶不走張行簡。
若是她確定——
張家不讓她進門,她就帶張行簡遠走高飛。
反正沈青梧是混賬,沈青梧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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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茹娘渾渾噩噩地回房,哭了一派。
她心疼張行簡那樣雪淨月容一樣的郎君,被那女土匪一樣的沈青梧毀了清白。
必是沈青梧強迫!
必是沈青梧強求!
尤其是,姜茹娘打起精神去向自己爹爹道晚安,從爹爹這裡聽說,張行簡不日便會走了,不會在自己家多停留。
姜茹娘一下子著急。
她想留下張行簡。
留下那人,才有機會。若是那人走了……爹爹是不會讓她去東京的,張文璧也不可能為她開門,讓她進張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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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日,沈青梧在自己那離主屋格外偏的院子裡練刀。
天灰濛濛的,她一整個上午都在練習。
她不用內力,少牽動身上的傷,卻也不希望自己連蹦跳幾下都受傷。更怕自己傷重,耽誤了行程。
她在練武時,大腦保持沉靜,思考著張行簡想要的道歉。
她很喜歡練武。
這是她擅長的方向,是她能從中得到心靈寧靜的方式。她武功越高,越沒有人敢欺負她。她喜歡這種感覺。
但是,向張行簡道歉……她從未做過啊。
二十多年的習慣壓制著她,她很難說清這掙脫的感覺,她甚至為此生出一些本不應該的恐懼。
破誓讓她惶然,道歉亦如枷鎖困身。
一重重枷鎖加在身上,長年累月中讓她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徘徊。張行簡羨慕她的自由,可沈青梧為這份自由,也付出了很多。
沈青梧已不知道正常人是怎樣生活的。
沈青梧握著刀柄的手心出汗。
天上似乎有雷聲轟鳴了一下,她猛地停下自己練武的動作。
她抬頭看天色,又皺起眉,思考著自己剛才到底是在恍神,還是真的聽到了天雷聲。
天色灰濛,雲翳低壓,似乎會下雨。
沈青梧決定停下練武,去找張行簡。
她不知道他還怕不怕打雷。
她說過保護他——即使他還在生氣,她依然會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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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悶雷聲轟一下時,與老師在談政務的張行簡便臉色驟然慘白,撐不住身子抽搐一下。
他手撐在案上,指尖微微發抖。
姜伯詫異:“張月鹿,你這是怎麼了?”
這個學生,竟在一瞬間出了一頭汗。
張行簡恍神一會兒,忍著那一瞬間擊中自己的疼痛刺意,說服自己這是幻覺。沈青梧已經破誓了,已經答應與他在一起了……
為何他的毛病,還未好?
莫非他本心,依然在恐懼失去她?
張行簡冷漠地旁觀著自己的內心,清醒地看著自己在情海中的墮落。往日他曾試圖搭手相救,而今他覺得越陷越深,也沒什麼。
他有沈青梧啊。
張行簡告訴自己,沈青梧答應和他在一起,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在心中說服自己兩三遍,周身疼痛才暫緩。
也許是雷聲沒有再響起,讓張行簡有了些力氣。
他抬頭對姜伯笑:“今日就到這裡吧,我有些事,要去找沈將軍商量。”
姜伯一愣,跟著起身:“如此,那老夫也一起去吧。老夫也很關心那位帝姬在搞什麼……”
張行簡唇動了動,到底沒說拒絕的話。
畢竟是他老師,畢竟人在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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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行簡與姜伯緩步去尋沈青梧的時候,姜茹娘帶著侍女僕從,端著疊放整齊的女子衣物,踏入沈青梧的院門。
沈青梧心不在焉地收刀,刀身入刀鞘時,她力氣太大,刀身竟然砰一聲往旁邊砸開,與刀鞘沒有對上。
沈青梧回神。
她看著刀向月洞門飛去,聽到女子尖叫聲,看到了姜茹娘煞白著臉、瞪大眼睛,露出驚恐神色。
沈青梧皺眉。
姜茹娘離她距離有些遠,張行簡又叮囑她不要動用內力,電光火石之際,沈青梧只來得及在刀鞘上重重一踹,向那飛出的刀身追去。
沈青梧對自己的武力很自信。
刀鞘雖在後,但從她扔去的方向,正好可以擊中刀身一側。那把寒刃被刀鞘擊中,不會再向前飛,不會有可能劈中姜茹娘。
刀
身被刀鞘砸到。
姜茹娘僵立原地,速度太快了,身後的人全沒有反應過來,那刀身面朝她,又在一瞬間好像停頓了一下,微微拐彎,與她相擦。
電光火石之際。
事後,姜茹娘也難以說清自己那一瞬間為什麼犯糊塗。
她只知道她想留下張行簡……若是她受傷,是否張行簡會留下照顧?
沈青梧眼睜睜看著那個木訥的娘子突然顫巍巍挪了一步,朝著刀身撲去。
沈青梧冷眼看著。
她扔出去的刀鞘控制過力道和方向,不可能讓刀刃傷到人。姜茹娘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她嚇傻了一般撲去,刀身擦過她的臉。
她感覺到臉上瞬間一熱。
她伸手撫摸,看到血紅的手指。
姜茹娘喃喃:“血……”
她趔趄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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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伯和張行簡還未到月洞門,便看到了那處的喧譁。
二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
沈青梧正站在院中,看姜茹娘被僕從們扶住。姜茹娘虛弱地坐在地上,捂著自己半張臉哭泣。
僕從們三言兩語,氣憤指責沈青梧:
“你傷了我們娘子,你怎麼敢!”
“我們娘子好心給你準備衣物,你恩將仇報。”
“你明明看到了我們娘子!你想殺我們娘子!”
姜茹娘嚶嚶抽泣。
事情似乎向著她沒有預想的方向發展了,但她垮著肩坐在地上哭,並沒有制止這種現象的意思。
姜茹娘只聽到沈青梧冷漠的聲音:“我沒殺人,也沒傷人。讓開,我要出去。”
僕從們更氣憤:“你有沒有心啊?!”
沈青梧:“姜茹娘,你自己說。”
姜茹娘一個哆嗦。
她猶豫間,聽到自己爹從後傳來的質問:“怎麼回事?”
坐在地上被僕從們簇擁的姜茹娘,回頭,看到了一片如雲的袍袖,郎君清風朗月一般的氣度。
鬼使神差,她哭得更厲害:“爹,我臉疼,我是不是毀容了……”
姜伯心疼地跑向女兒,瞪向沈青梧。
沈青梧與走入月洞門的張行簡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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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她害了姜茹娘,都指責她。
不管她是不是不小心,他們都看到那刀擦到了姜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