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七 作品

第74章 第 74 章

    但這種要求,對一直以來的死對頭而言,不是冒犯,就是挑釁。

    兩個脾氣火爆的魔主,一言不合之下,很可能會大打出手。

    薛妤手中纏出鬆鬆的雪線,因為有前世之領悟,又得了蒼生陣,她的修為水到渠成般一路拔高,甚至已經開始逼近前世的實力。

    她不知道那段故事線裡,紫芃和忝禾有沒有交過手,交手的結果如何,可私心裡,在沒摸清敵人實力的情況下,她不想貿然和一個從未打過交道的魔族動手。

    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是她說不想便不想的,薛妤做好防禦的準備,漠然出聲:“這不可能,我拿不出來。”

    忝禾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他道:“人族有一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如今,是想站到人族那邊,對付自己人?”

    “胡說八道。”薛妤說完,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說完,她起身離開,忝禾也不阻攔,他只是擺著蛇尾,幽幽地補一句:“魔族若因你的一意孤行而蒙遭大難,你便是全族的罪人。”

    薛妤腳步僵了僵。

    這句話,沒人對她說過,可她在心裡,對自己說了成千上萬遍。

    驟然再聽相似的話語,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眼看薛妤從小巷子出去,先前將她請過來的下屬湊到忝禾身邊,他額間紅紋豔麗,太過精緻,仔細觀察久了,甚至覺得那花紋不是長出來,而是畫出來的,他問忝禾:“主上,就這樣讓她走了麼?”

    “不然呢?”忝禾斜眼過來,暴躁地一巴掌拍到下屬頭上,陰惻惻道:“皇城現在跟鐵桶一樣,誰知道那個肚子裡憋著壞水的老皇帝有沒有佈置陷阱要捉我,她是分、身,我就不是?誰也打不過誰,還要受傷,打了幹嘛。”

    那下屬被打得眼皮耷拉下來,像某種怒氣橫生的隱忍,從忝禾的角度看,卻是卑躬屈膝的順從,和平時半點沒差。那下屬頓了頓,又遲疑著問:“那,那起源之石,就放在魔女身上?”

    “她那個人最為精明,起源石必定放在自己最放心的地方。”忝禾道:“她被那個定江侯迷得神魂顛倒,你瞧著看,即便跟定江侯成婚的是這個次身,她的主身也必定會進皇城,到時候我們再派人去瓊州簾洞去找,起源之石十有八、九就藏在裡面。”

    “至於紫芃這具□□。”人面蛇神的魔物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冷笑,道:“我這魔氣這麼濃郁,現在皇城中全是那些不知所謂的誅魔師,她從這走出去,都不需要一刻鐘,便會被他們攻擊。”

    “嘿,雖然那些東西夠缺德。”忝禾舔了下唇,道:“但製作出來的各種驅魔藥,傷魔箭,鎮魔陣,都還挺難纏,正主不出面的情況下,真夠一道次身喝一壺的。”

    他想想那個畫面,心情又好了起來:“被騙了也好,魔族只需要一位魔主,至於紫芃,談情說愛的適合她,她也自得其樂。”

    那個下屬眸光深邃,他站在忝禾身後,冷冷地想,不愧是隻有百歲見識的種族,三言兩語幾句話,便將什麼都和盤托出了。

    確實如忝禾所說,薛妤現在走在一道岔口中,面色凝重地觀察著周圍的地形。

    她遇到了一個難題。

    那樣濃郁的魔氣,不管她捏除塵術,還是用什麼隱匿的法寶,那股氣息都清除不掉。

    薛妤第三次使出除塵術,發現丁點效果沒有之後,便徹底停下了動作。

    她意識到,不是除塵術沒用,而是她現在的身份,在遠古這條錯綜複雜的故事線裡,發生了這麼一出事。

    如果她所料不錯,接下來,可能有人會循著這股魔氣找來。

    薛妤視線從長長的巷中延伸出去,來時她留意了路,翻過一座牆,牆的另一邊往西,拐一段路進去,便能看到陸府的影子。

    不遠。

    在她走出第十步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破風之聲,“咻”的一聲,薛妤早等著這一出,當即側身,連著在空中翻了幾圈,衣影捲成一片片,將那道疾如迅風的利箭避開。

    三四位道骨仙風的老者聯手而至,身後還跟著個少年,方才就是他抿唇射出了這一箭。

    為首的那個目如閃電,厲聲道:“你與魔物有勾結?”

    薛妤極為不喜這種不分好壞隨意出手要打要殺的人,她皺了下眉,道:“皇城之內,天子腳下,隨意出手傷人?”

    “天子庇佑的是心懷善念的臣民,不是你們這種出世百年,作亂百年的異族。”說話的是那名少年,他搭弓,上箭,瞄準,一氣呵成,幾乎是蠻橫而不講道理的,第二箭第三箭緊接而來。

    “人皇承天命,即便是魔族,也該行包容,引導,教馴之職。”

    “放肆!”老者一聲斷喝,道:“無稽之談。”

    薛妤徒手接下幾箭,那些箭矢才到她手中,便成了裂紋般的冰色,很快化為碎屑。見狀,為首的幾名老者神色凝重起來,再不袖手旁觀,而是齊齊出手,將薛妤圍困在正中央。

    那幾個老者出手狠辣,少年更是如此,薛妤在幾人中應對,先是遊刃有餘,直到幾人聯手佈置了個手勢繁複的結界,好似專門針對魔族一樣,薛妤的身形有些微凝滯。

    就這一凝滯的時間,老者朝少年大喝:“就趁現在!”

    少年眯著眼,瞄準薛妤,手中箭矢脫弓而出。

    像所有的巧合都是為這一箭做準備一樣,在薛妤放大的瞳仁中,那一箭閃著寒光,正對眉尖而來,在千鈞一髮之際,她輕聲吐字:“冰凝。”

    成千上萬根雪絲憑空而出,以霸道的絞殺姿勢涉身四周,那根箭矢如陷泥漿,速度明顯緩慢下來。但最後,卻避開要害,擦著薛妤的左手手側而過,濺起一縷鮮豔的血色。

    雪絲像漫天大雪般以一種溫柔的姿勢將那幾大一小淹沒。

    薛妤冷眼旁觀,在轉身出巷子的時候,她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那道擦傷,想,所以在遠古時,那個名為紫芃的魔女在臨近婚期時,不知用什麼辦法分出一道次身,潛入鎮魔司,成為八人中的一位,而後被忝禾發現,兩人見面,不歡而散,出來後受幾名除魔師圍困,中了一箭。

    故事情節在自己推動,與其說他們作為任務者,不如說是看得更為直觀明晰的旁觀者。

    照現在這種走向來說,下面便只有三件事,一是十五天後定江侯與魔女紫芃大婚,二是那兩道被鎖的信封,再有三,便是關於任務中那唯一一個提示,“魅”應當會順勢而出。

    薛妤想了一路,在踏進陸府前,伸手將手臂上被擦破的那片衣料拂了拂,將血腥味強行鎖住,而後跨過門檻。

    才一進去,便聽到九鳳和沈驚時一唱一和唱雙簧似的審人。

    管家眼神渙散,神志不清,明天中了某種術法,還未清醒過來。

    “所以這宅子是專為除魔司設置,除魔司奉皇命辦事,主事有七人,一個半月前又加了位女除魔師進來,對不對?”沈驚時逼近管家,問。

    因為術法原因,管家一說話便想吐,他難受地“嘔”了幾下,嘴裡全是苦水,唇色蒼白,喃喃道:“是,是。”

    九鳳操著張紙,龍飛鳳舞地記錄下這些消息。

    善殊看沈驚時一會這一會那,時不時還湊上去跟九鳳嘀咕兩句,不由拍了拍手裡的兩本書,道:“沈驚時,你老實點,別晃,晃得我頭暈。”

    “我也暈。”九鳳頭也不抬地接:“沈驚時有時候跟那個什麼,薛妤身邊那個叫朝年的小少年一樣,話多得,我腦袋都嗡嗡地響。”

    寫著寫著,她停了筆,揚聲對站在一邊的陸秦道:“勞煩崑崙少掌門去磨個墨,我這都幹了。”

    一上午被使喚至少十次的陸秦認命地嘆了口氣,起身去拿了。

    許是本來就熟悉,就目前來看,不可一世的九鳳族大小姐跟聖地傳人小團體相處得良好,絲毫沒有孤僻,不合群的現象,反而如魚得水,融洽自在。

    “回來了?”善殊最先發現薛妤,她問:“發現了什麼?沒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