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嫿 作品

第58章 第 58 章

    紙上寫滿一整頁,他記著在傅家祖宅生活的細枝末節,到結尾,筆力透紙寫下:「這兩天,我深夜都會夢見空蕩蕩的黃昏長街以及黃桷樹下,你淌著淚對我說,巷角的玫瑰花開了,叫我別走,叫我慢點忘記你……」

    又一封字跡斑駁的信,是走後的第6個月。

    謝音樓看到傅容與有瞞著所有人偷偷跑回過泗城想看高燒不退的她,但是卻沒有進謝家的資格,是遲林墨收留了他,在信的結尾,他說:「我曾經徹夜難眠,出爾反爾過無數次放棄跟你的婚約,音樓,我很後悔,在這個年紀,連一句承諾都無法給你。」

    謝音樓拿著信紙的手開始抖,窗外的夜色濃重,雨沒完沒了下個不停,覆蓋了她細碎的哭聲,第三封,是被冷風輕輕刮到白皙腳踝邊的。

    白玫瑰蠟被指尖小心翼翼挑開,藉著光,她淚眼看到這封寫的時間已經是1年之後。

    「音樓,青淮說祠堂裡的老貓在雨夜生了幾隻幼貓,我過去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莫名的就想到了你,於是養了起來,我給它取名叫般般,很通人性,到了夜裡我在院裡替曾祖父燒水煮茶時,般般都會捲成球狀窩在我腳邊打呼嚕,音樓,瀝城的冬季雪很大,我太想和你有以後了……」

    第四封,第五封——

    每個開頭都是有熟悉的筆跡寫下音樓兩個字,光看這些已經褪了墨的字,她哭到精神恍惚,腦海中能想象當時的畫面,那時背井離鄉的傅容與修長消瘦的手腕刺著她名字的梵文,面容藏在陰影下,獨自在屋內沉默寫下這些信。

    他住在別人的舊宅,夜深隔著古舊的窗戶,光線顯得很暗。

    外界的熱鬧似乎與他再無關係,沒有人懂他這個十七歲年齡就承受下的孤獨感。

    一生所渴求的,命運都荒謬的讓這些,全部變成他魂牽夢縈也得不到的東西。

    窗外沒有月光。

    沒有叩門,尋他回家的聲音,死寂一片。

    直到讀完第八封時,謝音樓已經沒有繼續拆信的力氣了,手指在紙上劃出淺淡的白痕,眼淚止不住地淌下,視線逐漸被染得模模糊糊,近乎快看不清字,她歪靠在沙發椅角,用力抽氣,拆開的信紙都沿著白綠色裙襬滑落。

    而她顫著指尖打開手機,亂按著,終於找到傅容與的手機號碼。

    撥打過去時。

    謝音樓腦海中就一個強烈念頭,想見他。

    昏暗不明的主臥忽然靜了,她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裡,微微抬起發白的臉,扶著沙發堪堪不穩地站起身,循著聲找過去,走到浴室門時身子被定格住了般。

    淚水重新湧上眼底,怔怔地看著眼前。

    漆黑的夜裡,傅容與修長身形躺在浴缸裡,水珠從他髮梢滾落,鴉羽的眼睫緊闔著,像是睡眠不足而累倦極了都忘記起來,稍顯單薄的白色襯衫也被水浸透,肌肉線條清晰地貼著,如同不帶絲毫溫度的精緻雕塑。

    手機在旁邊震動,同樣亮起的光無聲勾勒著他俊美的疲憊面容,從額頭到高挺鼻樑,乃至下顎冰冷冷的線條。

    謝音樓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分開這整整十年裡。

    傅容與早就將她嵌進了自己胸膛內,長在骨血中,數著時間在日思夜想著她。

    即便是跌入塵埃,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

    終有一天,他還是翻山越嶺地為她而來了。

    ……

    謝音樓撳亮了壁燈,暖黃色光線從牆壁亮起,無聲地照亮了空間。

    這細微的聲響,倒是將傅容與沉睡間睜開雙目。

    外面雨聲很大,卻襯得裡面格外靜,當看見謝音樓一身長裙站在近在咫尺間時,只當是做了個很真實的夢。

    傅容與忍著頭痛欲裂感,躬著背脊從浴缸起身,隨著冰涼的水瀰漫出來,他長褲和襯衫衣角都滴著,地板被搞得溼漉漉一片,邁步想要往外走,卻看了眼她。

    “怎麼,夢裡你也在哭。”

    傅容與抬起冷白修長的手指,本能地將她臉蛋的淚痕擦拭去,嬌嫩的肌膚是軟的,跟記憶中無差別,他有點捨不得離開,又輕柔摩挲的重複往返,啞著聲線如囈語般說著:“是我,又把你惹哭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