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山】生死戰

    所以不是楚晚寧看低南宮駟,但他覺得,在南宮長英第一劍與南宮駟對上的時候,南宮駟就該飛出百尺外,絕不可能還有爬起來的機會。

    這屍體有蹊蹺。

    楚晚寧的目光像一段雪亮的刀片刮過南宮長英每一寸肌骨。

    忽然間,他鋒銳的目光一凝,落在了南宮長英提劍的那隻手臂上,他頓了頓,腦中剎那間擦亮一團花火,他猛地意識到究竟是哪裡不對了——

    那邊,南宮駟正費力地拄著劍,搖搖晃晃地站穩了身子,他和他養的狼犬一樣,能敗,但絕不會逃。他用衣袖狠狠拭了唇角的血,正欲再戰,忽聽得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往他左邊打,他的左臂經脈都被挑斷了。”

    “楚宗師?”

    “別走神。”楚晚寧立在結界外,一雙褐色眸子盯著兩人的拆招,“就算南宮長英斷了左臂,也不能掉以輕心。”

    聽到楚晚寧這麼一說,周圍的幾個掌門把視線都落在了長英的左臂上,果然發覺這屍身的左臂綿軟無力,薛正雍驚道:“長英掌門死後居然被挑斷了經脈嗎?!誰做的?”

    ……

    沒有人答話。

    但如葉忘昔這般熟悉長英生平的人,已經很快明白過來。

    誰做的?這世上有誰會挑斷他的經脈,又有誰能挑斷他的經脈?

    正在與南宮長英交手的南宮駟緊盯著自己先祖的臉龐,與先賢堂玉雕分毫不差的面孔,就好像南宮長英還活在這世上,從來沒有走向死亡。

    如果他真的還活著,如果他真的沒有死,如果這幾百年的歲月一筆勾銷,那麼自己這一刻,是不是正在接受第一代掌門的考驗,接受他的試煉,他的指教?

    “瑙白金!過來!”南宮駟的知覺漸漸回到身體裡,他厲聲喝來妖狼,翻身跨上,緊盯住長英掌門的左臂,以極快的速度進行攻擊。

    眼前閃過幼年的一幕。

    他站在先賢堂的宏偉玉雕前,歪頭看著初代掌門的塑像。

    小孩子的視角總是奇怪的,他忽然扭頭對容嫣說:“阿孃,這個雕像,沒有做好呢。”

    “怎麼沒做好了?”容嫣拖著華貴的衣袍,以帕掩口,輕輕咳嗽著,踱到孩子身邊,仰頭看著長英掌門的塑像,“不是很好麼?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聽不懂。”

    容嫣嘆了口氣,她是個急性子,恨不能把別人要花二十年習得的學問,在兩年裡就塞進自己兒子的腦袋裡:“就是雕的很像活人,每個細節都很生動。這兩個詞上回不是都教過你了麼?”

    南宮駟撇了撇嘴,說:“可是雕錯了呀。”

    “何錯之有?”

    “阿孃你看。”他指著初代掌門的左臂,又指了指右臂,“左胳膊比右胳膊粗了一圈兒,我盯著瞧了好久啦,肯定雕的有粗有細,一點兒都不對稱,錯啦錯啦!”

    他說著,還舉起自己的兩隻胳膊給容嫣看,認真地給自己母親講著道理:“我的手臂就是兩邊一樣粗的,阿孃的也是,爹爹的也是……所以這個雕錯啦,讓工匠來重新塑一個吧!”

    “原來駟兒是這個意思。”容嫣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並非工匠之錯,而是太掌門原本左右臂膀就有些差池。”

    “為什麼?是天生的嗎?”

    “自然不會是天生的。”容嫣說,“太掌門慣用左手,他左臂的力量比右臂大很多,日久天長,漸漸地左邊就會變得比右邊粗壯遒勁。所以說,雕這個塑像的工匠非但沒有弄錯,反而用心的很,注意到了這些細微之處。”

    “錚——!”

    兩柄長刃對上,南宮駟和南宮長英面目捱得極近,隔著星火飛濺的武器,與對方咬牙對抗。

    失去慣用左手的南宮長英,對陣傷痕累累,卻竭盡最後一絲體力的南宮駟。這是一場肉搏之戰。

    薛正雍有了個令自己倒抽一口涼氣的想法:“他左臂的經脈,莫不是……莫不是他自己斷去的?!”

    其實不止薛正雍,在結界外觀戰的很多人,心中也漸漸有了這樣的猜測:

    儒風門自高階弟子起,落葬之後,雙眼均需以帛帶施加靈力矇住,為的真的只是“乘鶴遨遊,目極雲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