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歸園田居》

    聽見推門的聲音,他下意識地把書卷掩上,看樣子確實是正兒八經地把墨燃當做了競爭對手。但墨燃只覺得這傢伙真是好笑,他書架上的閒書總共也就那麼幾本,與食物有關的就只得兩部,一部是《巴蜀食記》,一部是《臨安飲食注》,有什麼好藏的。

    不過楚晚寧顯然覺得很有必要掩藏好自己的手段,於是他熄去了窗邊的那一盞燈臺,抬頭看著青年:“你洗好了?”

    墨燃笑著點了點頭。

    楚晚寧簡略地頷首以示贊同,順便以不經意的姿態把書籍放回木架上,然後道:“那好,那我去洗了。”

    墨燃的笑容更明顯了:“師尊。”

    “嗯?”楚晚寧回頭。

    墨燃一時似乎拿不準該不該說,但最後還是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道:“你在我之前已經洗過了……你忘了嗎?”

    “……”

    人想要掩飾些什麼的時候總會有些心不在焉,哪怕威名赫赫的北斗仙尊也不例外。

    這一片尷尬中,墨燃有些好笑又有些縱容地瞧著他,然後靠過去。窗邊的位置很狹小,擺著一張椅子和一排楠竹書櫃,沒有多餘空間。墨燃一隻手撐在了窗稜上,楚晚寧便沒有退路了。

    楚晚寧也沒打算退,他那口是心非的毛病比幾年前要好很多,不過他還是不習慣在這種地方親熱——尤其前幾天踏仙君的人格出現的時候,他還和那個不可理喻的偏執狂在這裡交纏過。

    他如今想起那些畫面臉頰就陣陣燒燙,因此愈發堅持。

    楚晚寧說:“不行。到床上去。”

    墨燃給予他的回應是湊過來,銜住了他微涼的嘴唇。

    不得不說踏仙君和墨宗師心裡頭喜歡的東西其實很相似,只是踏仙君表達得赤·裸,而墨宗師會比較委婉。

    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在還沒有來得及反抗的時候,就被墨燃連哄帶騙地摁在了燈掛椅上,並且和踏仙君一模一樣的,墨宗師動了動手指,用魔息催動了神武見鬼,將楚晚寧的雙手與腿腳綁縛在了椅子上。

    “你就不能選個正常些的地方?”楚晚寧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墨燃長睫毛簌簌,有些無辜地模樣,他低俯了身子,抬手摸了摸楚晚寧的臉,嗓音居然還很溫柔:“我怕你會厭倦。”

    “……”

    明明在做那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可聽上去他好像還成了一個生怕被遺棄的姑娘。

    墨燃的眼神很認真:“師尊,我們在一起生活才兩年呢,以後還有很長的一輩子,若是每晚都老老實實在床上,你或許會嫌我無趣的。”

    “你很有趣。”楚晚寧瞪著他,“現在,把我鬆開。”

    墨燃也半跪在他跟前,凝視著他。

    “鬆開。”楚晚寧堅持道。

    大抵是他的眼神太堅硬,把青年那顆本來就受過千刀萬剮的脆弱心臟給傷著了,墨燃倏忽一下垂落了長睫毛,沒有說話。他看起來有些傷心,但還是聽話地嘟噥了一句:“見鬼,回來。”

    柳藤乖順地收回去了。

    墨燃依然低著頭,又補了一句:“對不起。”

    “……”

    青年半跪在眼前的時候,就比楚晚寧矮了許多,沒有那麼高大挺拔的身形杵在面前時,楚晚寧其實很容易意識到這是個比自己小了十歲、卻處處都選擇包容自己的晚輩。

    他揉著自己被柳藤捆得生疼的手腕,卻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語氣是不是過於嚴厲了些。

    楚晚寧輕咳一聲,剛想說點什麼,就聽得墨燃低著頭,默默道:“雖然我不太記得自己變成踏仙君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但我……多少總有些零碎的印象。”

    楚晚寧揉著腕上紅痕的手停了下來。

    從上往下俯瞰,墨燃的睫毛會比其他角度顯得更加濃密纖長,類似於某種忠心耿耿的動物,楚晚寧甚至覺得某一刻這個青年的長髮裡會忽地冒出兩隻毛絨絨的耳朵,然後沮喪地耷拉下來。

    伴隨著某條並不存在的毛絨尾巴一起。

    “我以為你會喜歡那樣的。”墨燃道,“但我似乎弄錯了。”

    “……”你確實弄錯了。

    楚晚寧在心裡默默地想。

    但他還是伸手,摸了摸青年的頭。

    這種寬慰般的愛撫讓墨燃終於抬起臉來,那張英俊到動人心魄的臉龐浸潤著昏黃的燭光。燈火倒影在他漆黑的眼眸裡,熒熒碎影像是有兩道星河在閃動。這雙眼睛很好看,只不過因為委屈,眼尾有稍許的薄紅。

    “對不起,師尊。我原本是想讓你高興的。”

    “……”

    “我又沒做對。讓你生氣了。”

    楚晚寧忽然就有些於心不忍。

    他嘆了口氣,手上的力氣微微加重,但青年受了搓,變得有些不解風情,竟梗著脖子在原處如磐石般一動不動。

    楚晚寧又掰了他幾下,還是沒動靜,不由地無奈道:“過來。”

    青年微微一怔,然後才半跪著,乖順地靠過去。楚晚寧攬住他的後腦,將他攬過來,靠在自己腰間,他撫摸著他柔軟的黑髮,然後嘆息道:“傻瓜。”

    燈花還在默默地流曳著,靜謐的屋內,楚晚寧將自己束髮的帛帶被拆下來,長髮散落,他並不在意,而是抬手用藕白色的髮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事情,眼不見大概就不會那麼羞恥了。

    墨燃有時候是真蠢,他愣了一下,問,“師尊這是做什麼?”

    “……”

    饒是燭火昏黃,還是能清晰地看到楚晚寧初春冰雪般細剔的皮膚下有血色漲起,他咬了下唇,墨燃這個人啊,總有辦法在瞬間讓他心軟,又瞬間心硬。

    楚晚寧頭頂幾乎冒著青煙,若非絲帛遮目,多少減了些恥辱感,不然他怕是能將墨燃一推而後奪門而出。

    他沉默片刻,咬牙道:“你要做就做,不做就滾。”

    墨宗師是個老實人。

    他用了須臾時光驚訝,又用了須臾時光驚喜。

    剩下的大好時光,他就都很虔誠地用到了纏綿悱惻上去。

    衣衫很快就被褪去,肌膚暴露在夜晚微涼的空氣裡,楚晚寧遮著眼眸,因瞧不見眼前發生的一切而下意識地微抬著下巴。

    這其實很要命,藕白色的絲帛下是一管筆挺的鼻樑,柔和的線條往下延伸,將人的視線引向他的嘴唇。

    平日裡,因為楚晚寧的眼睛太過明亮,也太過冷冽,所有看著他的人都會把注意力放在那兩池皓月冰雪裡。

    但此時他的眼睛被遮住了,失去了那種威嚴氣場。於是墨燃順理成章地發現他的下半張臉其實長得很柔和,有著線條細膩的面龐,還有瞧上去非常柔軟的、淡粉色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