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願君折羽翼

    他給自己所設的圖騰紋章是一朵佛蓮,刻在其他地方太招搖,未免讓人看了笑話,於是刻也只刻在和兄弟們耍玩的骰子上。

    陸展星那時候還笑過他,說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拿朵小紅蓮當印記是怎麼回事。

    顧茫就笑著解釋道,蓮開七日,時候雖不長,卻清香浸乾坤,有什麼不好。

    再後來,顧茫與墨熄私下定了血契,兩人脖頸處各有一道蓮紋,用的也是顧茫從前所設的圖騰。

    意識到這件事後,陸展星的聲音就如同相隔著汪洋大海,墨熄再沒有注意力去諦聽他在講些什麼,他的手指有些發抖,幾欲抬手去拿起桌上那木骰細看。

    “羲和君。”

    “……”

    “你放過茫兒吧。”

    陸展星道:“你要真的在乎他,把他當人看,就別吊著他讓他為你們賣命廝殺了。你放過他吧。”

    墨熄喉頭攢動,最終還是生勒住了自己的這種衝動。幾許沉寂後,墨熄臉色微白地把目光從骰子上移開,他望著陸展星,低聲道:“……你這樣替他謀劃,就真的確定他會按照你為他鋪好的路走,從此閒雲野鶴了殘生?”

    “那他還有什麼路可去?”

    墨熄黑褐的眼睛盯著陸展星的臉:“你有沒有想過,他或許會反。”

    陸展星著實是愣了一下,隨後近乎是好笑的:“你在胡說些什麼?茫兒會反?你難道不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

    “那你難道不知道你在他心裡,那十萬修士在他心裡,有多重麼?”

    “……”陸展星臉色發青,他沉默須臾,仍是一臉荒謬地抬頭冷道,“他絕不會。”

    墨熄一點一寸地丈量著他眉目間的情緒。把陸展星此刻的種種反應都盡收眼底。

    陸展星道:“我瞭解他。他走哪一步都絕不可能走這一步……他……他……”

    墨熄道:“是嗎?難道你從未聽說過你入獄這半年來,他有什麼反常?”

    陸展星往後退了一步,眼神裡隱約透著些奇怪的惶然。

    果然……

    墨熄從這份惶然中看出了他似乎知道些什麼自己所不知道的。

    陸展星一定隱瞞了某些秘密。

    在這繃到極致的沉默中,墨熄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句:“陸展星,你入獄之後,是不是見過顧茫。”

    陸展星猶如被一擊冷箭刺中,猛地抬頭!

    隨即血色褪白,又立刻將臉轉開去。

    半晌後,他道:“……羲和君這是在想什麼?茫兒如今是戴罪之身,他怎麼見我?我倒是渴望著和他再敘敘舊呢。不過……呵呵。”他自嘲地笑了笑,“夢裡吧,還是做個夢來得更真實點。”

    “……”墨熄沒再說話,只是陸展星在他那個問題之後的接連反應他都已經看了個透徹,他眸底的顏色更深了。

    他幾乎可以確認,這半年之內,顧茫一定是見過陸展星的。

    可是這樣一來,這件事情就顯得愈發蹊蹺。試問顧茫作為一個被罷黜的權臣,日日夜夜都被君上的暗衛盯梢,他怎麼有機會突破這守備森森的天牢,前往陸展星的牢獄?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墨熄道,“陸展星,顧茫真的沒有來這裡找過你?”

    “……沒有。”

    “你也真的沒有絲毫冤屈?”

    陸展星道:“沒有。”

    知道這就是不管怎麼問,也再問不出什麼像樣的回答了。兩人最終相談不歡,誰也沒能說服誰,誰也沒有向誰讓步。墨熄從陰冷的天牢囚室裡走了出來。

    身後是鐵鏈門鎖嘩啦的聲音,施過靈力的枷鎖鏈子重新將羈押陸展星的牢房重重上鎖。

    墨熄離開前,側過臉最後又看了一眼陸展星。

    陸展星坐在那一豆油燈的昏沉光暈中,低著頭,闔著目。

    就在他徹底轉身的瞬間,陸展星忽然又抬起頭來:

    “等一下!”

    墨熄抿了抿薄唇,側望著陸展星:“怎麼?”

    陸展星咬了咬牙,說道:“還有件事。”

    “……”

    “既然你來了,我也想問問你。”

    “你說。”

    陸展星猶豫一會兒,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裡壓了許久,都快漚爛了,他也知道若是此刻不開口,以後就再無機會。所以他咬了下牙,終於說:“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想知道。你……究竟和……”

    見他神情,聽他言語,墨熄心中已有所猜,此刻立在原處,靜靜地等著他說下去。

    “你對他……你對茫兒……你們究竟是不是……”想要表述的內容太過難以啟齒,又是與自己的總角之伴有關,饒是陸展厚顏如此,也不禁有些磕巴了,“你們是不是……”

    墨熄道:“是。”

    陸展星像是被這句墨熄丟出的親口承認打了一拳,方才任何的言詞都沒有此刻墨熄的這一聲“是”來得更讓他頭腦發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