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1章 都是逼出來的
林菲聳聳肩,“是挺多的。”
祁同衛露出八卦的表情:“比如像陸遠洋那種帥哥?”
林菲笑道:“陸遠洋算什麼帥哥?充其量就長了一副好皮囊而已。”
祁同衛驚愕道:“哇塞!你好有品位!”
林菲笑了笑,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父母為什麼這麼熱情地想請我吃飯呢?”
祁同衛一臉神秘道:“因為我想請你幫我做啊!”
林菲一挑眉梢:“你想娶侯婷婷?”
祁同衛笑道:“你怎麼猜到的?”
林菲勾唇一笑:“很簡單啊。”
祁同衛不解道:“哪裡簡單了?”
林菲抿唇一笑:“你剛才說‘舉手之勞’,所以,應該不存在‘感恩’這個前提條件。那唯一可能的就是你想娶侯婷婷,但是被拒絕了。至於為什麼被拒絕,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祁同衛聽罷,撓撓頭,笑眯眯地望著林菲道:“你怎麼什麼都懂啊?”
林菲淡淡道:“你們倆的事,圈子裡早就傳遍了。”
祁同衛尷尬道:“呃……我們就是談了幾次戀愛而已。”
“談幾次戀愛?”林菲詫異道,“你不會告訴我,你們連床都沒上過吧?”
“咳咳咳……”祁同衛嗆了一大口汽水,連忙擺手否認,“當然沒有啦!”
林菲嗤笑一聲:“騙人。”
祁同衛訕訕笑道:“其實也不是沒上過,只是……只是有時候……那個……”
林菲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你們倆玩曖昧呢?”
祁同衛尷尬道:“嗯……就……那啥嘛……我也不太會……”
林菲無奈道:“這個問題,還是交給專業人處理吧。反正我覺得你們兩個不合適。”
祁同衛嘆了口氣,鬱悶道:“唉……我也這麼覺得,可是……哎……我也沒辦法,我爸媽非逼我結婚!”
“你不是說你不想結婚嗎?”
祁同衛一臉哀怨。
林菲輕笑,“你還是找個合適的人結吧。”
祁同衛嘆道:“你看我身邊哪個女孩兒符合標準?”
林菲想了想,“你家裡人呢?”
“不是我爸媽不同意,是他們也沒辦法。”祁同衛道,“我爺奶和我叔伯嬸嬸都催我結婚。”
林菲道:“你爺奶和你叔伯嬸嬸肯定不贊成你跟侯婷婷交往吧?畢竟你們門不當戶不對的。”
“可我們相愛啊!”祁同衛憤慨道,“而且,我們已經決定私奔了!”
“私奔?”林菲睜圓了眼睛。
祁同衛點點頭,興奮道:“等到了酒店,我再慢慢跟你細說!”
“是啊!我們倆商量好了。”祁同衛激動地握緊方向盤,“我現在就帶她去酒店住。今晚咱倆就去登記,明天就跑路!”
“你們倆真幼稚。”林菲失笑道,“你難道就不被侯婷婷知道了,把你甩了?”
“不怕!”祁同衛信誓旦旦道,“我會對她好的。”
林菲嘆了口氣:“隨便你們吧。”
半個月後。
某醫院高級病房內。
侯婷婷穿著寬鬆舒適的睡裙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旁放著一堆零食。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侯婷婷扭頭一瞧,愣住了:“祁同衛?”
侯婷婷笑道:“你怎麼又買東西來了?”
“這次沒花錢。”祁同衛赧然道,“是朋友送的。”
侯婷婷笑道:“你還有朋友啊?”
“我是孤兒,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祁同衛道,“我平時工作也忙,除了週末就沒見過什麼朋友了。”
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倒也是,你們都挺忙的。對了,你剛才說的朋友是什麼人?他叫什麼名字?”
“他姓陳,叫陳濤,是我們部門副主管,人長得很帥,也很體貼。”
侯婷婷笑道:“哦,原來是個富二代啊!那他父母呢?”
祁同衛搖搖頭:“不知道。我也是最近才認識他的。”
“那他現在在哪兒工作啊?”侯婷婷追問道。
“在b城,他爸媽開了家律師事務所。”祁同衛道,“怎麼?你對律師感興趣?”
祁同衛問:“擔心什麼?”
“我擔心我們分手了,你會受到影響。”
祁同衛怔了怔,旋即笑了起來:“傻瓜,我不會受影響的。如果我喜歡的人跟別人在一起,我肯定傷心欲絕,但如果跟她在一起的人是我朋友,我會為他感到高興。況且,就算我因此受了影響,也只能說明我沒眼光。”
“你真好……”侯婷婷滿足道。
祁同衛伸出右臂摟住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別多想,我們倆之間,是絕對不會有什麼障礙的。我們倆的關係比你想象的牢固得多。”
侯婷婷笑容甜蜜地偎依在他懷裡,“謝謝你,祁同衛。”
“我們倆之間,用得著說謝謝嗎?”祁同衛撫摸著她的背“婷婷,答應,以後別再做傻事了。我會害怕。”
“嗯。”侯婷婷點頭道,“以後我會乖乖的,聽話。”
“乖。”祁同衛笑著拍了拍她的臀部。
侯婷婷羞澀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對了,你說你有朋友是律師,是哪兒的律師啊?在a城嗎?”
“不是,在b城。”祁同衛道,“我朋友在b城開家律師事務所,規模不是很大。我們以前都在一個地方上班。”
“哦……那……那你的這位朋友……”侯婷婷似乎有點猶豫,“他有女朋友了嗎?”
“沒有。”祁同衛笑了笑,“不過,我估計他快有了。”
“哦?為什麼啊?”侯婷婷好奇道,“他條件這麼優秀,找什麼樣的姑娘沒有?”
“我猜他現在正在努力攻克一座難關呢。”祁同衛笑眯眯地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侯婷婷立刻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歡的人是我?!”
“不然你以為呢?”祁同衛壞笑道,“他每次提到你,都特別興奮。”
侯婷婷頓時羞臊無比,埋怨道:“討厭,都怪你啦!”
祁同衛哈哈一笑,攬著她躺在床上,將她緊緊擁在懷中:“不過你也夠厲害的,居然連這種秘密都知道。”
侯婷婷嬌嗔道:“我也是偶爾聽別人談論過而已嘛。”
祁同衛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尖:“我看你是偷聽我打電話的時候聽到的吧?”
侯婷婷臉色一紅:“反正我聽到的不止這些!”
“你還聽到什麼?”祁同衛饒有興味地問。
侯婷婷瞪了他一眼:“你先告訴我!他喜歡的是我還是我姐姐?”
祁同衛輕咳兩聲:“這個……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侯婷婷立刻不樂意了:“怎麼可能!我看他就是個痴情的種子!你們倆都那麼久沒聯繫了,怎麼可能沒感覺?”
“是誰啊?”
“是我表姐。”
侯婷婷愣了片刻:“啊?我記得你們家就剩一個姑奶奶了吧?”
“不是的。”祁同衛解釋道,“是我爺爺的妹妹。當初我奶奶帶我爸媽來s城,路上碰到了一輛出租車翻了,結果把我爸媽給撞死了。”
“啊?!”侯婷婷嚇得捂住嘴巴,“那……那你爺爺奶奶呢?”
“他們早走了,留了一筆錢給我。”
侯婷婷沉默半晌,緩緩鬆開手,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的。”
“沒關係。”祁同衛握住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有些事我不願意說出口,並非是因為我對你隱瞞,而是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侯婷婷抬頭看著他:“那……你願意告訴我嗎?”
祁同衛深吸一口氣:“我父母都是在美術界頗有名望的畫家。我爺爺是美院的校長,我叔叔是某著名繪畫家,我姨夫是藝術團成員,我姨媽是著名鋼琴演奏家。”
侯婷婷震撼地張大了嘴巴,半天合攏不上:“原來……”
“不過我家的產業,都是靠我爺爺撐起來的,跟我爸媽沒啥關係。”祁同衛道,“至於我姨丈和姨媽,也只是個富裕家庭罷了,沒啥大作為。”
“哇塞……你家這麼牛逼嗎?!”侯婷婷崇拜道,“那你豈不是個富二代?”
“算不上,我們家在江州也有房產。”祁同衛搖搖頭,“但是我爺爺一輩子勤勤懇懇,除了養我爸媽以外,自己還在外面打拼。雖然賺得不少,卻從來捨不得花。他一輩子沒娶妻生子,膝下唯一的孫子,就是我了。”
侯婷婷忍不住問:“那你的爸媽呢?”
祁同衛嘆了口氣,道:“他們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就雙雙病逝了。我爺爺臨終之前把我託付給他最信賴的助理照顧,然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
侯婷婷呆了半晌:“你……你爺爺他……”
祁同衛笑了笑:“不用想了,肯定是去世了。”
“你不必替我難過。”祁同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爺爺臨終前交代過我,要我幫忙好好照顧我父母,還囑咐我不要報警。我也答應過他。”
“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祁同衛認真地保證道,“等過段時間,我就搬出去了。”
“搬出去?”
祁同衛笑道:“我現在住在這兒,很多人都不自在。你看那些女生,平時都是裝作若無其事,背地裡還不知道議論成什麼樣呢。”
“這倒是。”侯婷婷皺眉,“那你怎麼辦?”
“我準備去找份兼職,掙點錢。”祁同衛嘆道,“我這個人懶散慣了,不喜歡做事。而且我現在這種狀況,也根本不適合去上課,更沒法繼續讀研。只有找份穩定的工作,慢慢熬著,混日子。”
侯婷婷心疼地抱住他:“我明白。你別擔心我。”
“謝謝你。”祁同衛微笑道。
晚上九點半左右,陳嘉終於完成了所有設計圖紙,把它們全部整齊地碼放在桌面上,滿懷期待地盯著屏幕。
“怎麼樣?”侯婷婷問。
“還行。”陳嘉點了點頭。
“那趕緊試穿啊,快穿上試試!”侯婷婷催促道。
“不急。”陳嘉說著,忽然轉身朝門邊走去。
侯婷婷愣了片刻,連忙追上去:“喂,你幹嘛?你不穿衣服跑出去?”
“我拿條褲衩。”陳嘉淡定地回道。
祁同衛坐在沙發上,翹著腿,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
侯婷婷站在他旁邊,欲言又止:“你……你不換條褲衩嗎?”
“不需要。”祁同衛擺擺手,“反正都是要脫的,早穿晚穿有差別嗎?”
陳嘉已經走進臥室,將衣櫃打開了,從裡面隨便抽出一條褲衩扔在床上,“咔噠”一聲,扣上了拉鎖。
“你怎麼這樣?!”侯婷婷跺腳道。
祁同衛笑眯眯地看向侯婷婷:“侯小姐,我覺得您可能誤會了什麼。”
侯婷婷茫然道:“我哪裡誤會了?”
“我沒說我要脫衣服啊。”祁同衛眨了眨眼睛,“我是說……我要換褲衩。”
侯婷婷一愣,旋即臉紅如血,低聲罵了一句:“流氓!”
祁同衛哈哈大笑,侯婷婷羞惱地捶了他兩拳。
陳嘉在臥室裡喊了一嗓子:“你們倆夠了啊!快過來吃飯吧!”
三人圍坐在餐廳裡,陳嘉先喝湯,然後夾菜吃了幾塊肉,又嚐了一口魚,才慢悠悠地說:“今天的菜不錯啊。”
祁同衛立刻附和:“是啊是啊,今天的魚很好吃!”
陳嘉瞥了他一眼:“我剛才聽見你在客廳裡和侯小姐聊天,你們倆聊了什麼?”
祁同衛一怔,含糊道:“沒聊什麼啊,就是閒話家常。”
“閒話家常?”陳嘉嗤笑一聲,語帶譏諷,“你們倆什麼時候關係變這麼好了?”
侯婷婷頓時尷尬起來。
祁同衛撓了撓頭:“哎呀,陳嘉你別這樣嘛,我們只是聊了聊天而已。婷婷跟我挺投緣的,對我特別關心。我當然要好好感謝她啦!”
陳嘉抬眸掃了侯婷婷一眼,淡淡道:“既然如此,侯小姐,你以後就多照顧祁先生吧。”
“嗯,好的。”侯婷婷乖巧地點頭。
祁同衛鬆了口氣。
陳嘉繼續埋頭吃飯。
飯後,祁同衛收拾碗筷去洗,侯婷婷則端著水果盤進了廚房,順手遞給陳嘉一顆葡萄:“陳嘉你吃水果。”
“謝謝。”陳嘉接了過來。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對了,你為什麼要搬出去?”
陳嘉咬了一顆葡萄:“因為我爸媽都不在了,我不想留在這裡。”
侯婷婷沉默了一陣,輕輕嘆息道:“你爸媽……”
陳嘉搖頭苦笑:“我爸媽在我六七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爸娶了現在的媽媽。這些年,我爸一直單獨居住。我偶爾會去探望他,但基本上不在那裡長住。他和我媽離婚之後,也從來沒有再結過婚,據說他一直想要一個孩子。我一直都希望他能夠擁有自己的親生骨肉。我媽離世之前,一直都在勸我爸再結婚。可惜他不肯。他認為我媽死後,他不應該再婚,否則就是對我媽的不尊重。我也贊成他的觀點。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權利,我不應該強迫他改變決定。”
“陳嘉,你真是太懂事了。”侯婷婷由衷地誇讚道。
陳嘉垂眸一笑:“不是,我也是個普通人,我也想要爸爸媽媽。”
侯婷婷靜靜地看了他許久,突然問道:“你愛你媽媽嗎?”
陳嘉神色微動:“談不上多深厚的感情。我和她相處時間並不算長,她對我而言就像母親或者姐妹。”
“哦,這樣……”侯婷婷喃喃地念叨了一遍,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嘴角浮出淺淺的笑意。
陳嘉察覺到了她細微的表情變化,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侯婷婷掩飾般地笑了笑,“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我從來沒見過父母離婚後還這麼恩愛的夫妻呢!你父親肯定很疼你,你媽媽肯定也很愛你,對不對?”
陳嘉淡淡一笑:“是啊。”
“你爸爸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男人。”侯婷婷笑了笑,又問,“你媽媽呢?”
陳嘉搖了搖頭:“不知道,沒見過。”
侯婷婷露出詫異的神色:“沒見過?”
“嗯,我五歲那年我媽就去世了,我連她最後一次照片都沒有見過。”陳嘉道,“所以我一直想知道她究竟長什麼樣。”
侯婷婷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你呢?你爸爸和你關係很好嗎?”陳嘉問。
“嗯,還不錯。”侯婷婷道,“他是個很優秀的律師。”
“你也是律師嗎?”陳嘉笑道,“難怪你會做律師了。”
“不是,”侯婷婷擺擺手,“我爸爸只教了我法律,卻沒有教我具體的行業。不過我對律師的印象很深。因為他曾經幫助了很多無辜的人,幫助了一個家庭。”
“無辜的人?”陳嘉疑惑。
“嗯,比如說,有個男孩,被他的朋友設計陷害,差點被判刑入獄,他幫助他逃脫罪責,保釋出來了。那個男孩很感激他,把他奉若偶像。他就是個很偉大的律師。”
陳嘉若有所思。
“陳嘉你呢?你喜歡什麼類型的男孩?”
“我?”陳嘉愣了愣,隨即失笑道,“我喜歡什麼樣的男孩,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侯婷婷臉上泛起紅暈:“我只是隨便問問。我看你平時不苟言笑的樣子,還以為你不喜歡女生呢。”
“我是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陳嘉頓了頓,“除非他們值得信賴。”
侯婷婷聽到這話,抿唇笑了笑:“陳嘉,你真幽默。”
陳嘉笑了笑,沒有搭理她。
祁同衛將洗乾淨的碗碟送出來,侯婷婷立刻迎了上去。祁同衛低聲道:“快去洗澡睡覺吧。晚安。”
“晚安,祁哥哥。”侯婷婷踮腳,轉身跑回臥室去了。
陳嘉盯著侯婷婷消失的背影,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雖然他們兩人之間從未有過肢體上的接觸,但侯婷婷的每個舉止,都讓陳嘉聯想起一個人——一個叫周佳的女人。
當然,他和周佳沒有任何曖昧。
只是……周佳曾經是他的青梅竹馬,後來嫁給了別人,他至今仍記憶猶新。
而這位侯婷婷……
陳嘉摸了摸自己的唇,腦海裡閃過侯婷婷方才的一顰一笑,忽然有種衝動。
他走進衛生間,打開花灑,用冷水澆滅了自己躁動的欲丨望。
他想,他需要更多的冷水。
這天晚上,他一直待到凌晨三四點鐘才躺到床上睡去。
第二天一早,侯婷婷敲響他房門的時候,他已經起來了。
侯婷婷穿著睡衣站在門邊,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可口。
陳嘉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侯婷婷眨巴眨巴眼睛,說:“我們吃完早餐再聊好嗎?”
陳嘉皺眉:“現在?”
“嗯,現在。”
陳嘉看了一眼窗戶外面的天色,說道:“我還有點困。”
侯婷婷笑嘻嘻地走過來拉住陳嘉的胳膊,撒嬌道:“哎喲,陳嘉你最好了啦,陪人家吃個飯嘛~求你啦!”
陳嘉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下來。
他換上一身休閒服,拿上車鑰匙和錢包準備出門。
侯婷婷忙跟著他出來了,說:“我也要一起去!”
“哦,你要一起去?”陳嘉挑了挑眉,“那我們先去吃早餐吧。”
侯婷婷甜甜地說:“謝謝!”
吃過早餐之後,陳嘉帶著侯婷婷去了一趟超級購物廣場。
買東西的時候,侯婷婷似乎特別興奮,陳嘉只好配合她,給她挑了好幾條裙子。
逛街逛累了,陳嘉和侯婷婷坐在商城樓頂的咖啡廳裡喝咖啡。
兩杯咖啡喝到一半的時候,侯婷婷突然捂住肚子,輕呼道:“哎呦,我好像來例假了。”
陳嘉愣了愣:“你昨天……有來例假嗎?”
侯婷婷尷尬地笑笑:“忘記了。你等我一下。”
說罷匆匆往廁所跑去。
陳嘉坐在椅子上,等了幾秒,又站起來,在周圍尋覓了一圈,終於在靠近落地玻璃的角落處看見了侯婷婷的身影。
她蹲在地上,抱膝蜷縮著。
陳嘉走過去問道:“怎麼了?”
侯婷婷抬頭看了看他,露出一絲苦笑:“好痛啊。”
陳嘉問:“哪兒痛?”
侯婷婷指了指小腹,說:“好像是這裡……”
“你忍一下。我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陳嘉彎腰伸出手臂。
侯婷婷遲疑道:“可是,我怕我媽知道了會罵我……”
“那怎麼辦?”
“這樣,陳嘉,我們偷偷去醫院,做完之後趕緊離開。”侯婷婷咬了咬嘴唇。
“行。”陳嘉點頭,“你忍著點兒,我扶你起來。”
陳嘉將侯婷婷扶了起來,侯婷婷卻突然腿軟,整個人跌倒在陳嘉懷裡。
陳嘉急忙將她穩住:“怎麼了?”
侯婷婷臉色蒼白,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她喘息著說:“陳嘉,我……我好像站不起來了……你抱我去附近的診所好不好?”
陳嘉看了一眼她痛苦的表情,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將她橫抱起來:“算了。去醫院吧。你這個狀態根本不適合走路。”
陳嘉將侯婷婷抱回車內,放在副駕駛座上,繫好安全帶,然後發動汽車,向著附近的一家診所駛去。
因為是清晨五六點的緣故,街上很少遇到行人,醫院顯得異常空曠,只偶爾能見到一兩輛救護車和警車呼嘯而過。
陳嘉停好車,把侯婷婷攙扶了出來。
侯婷婷臉色慘白,額前全是豆大的汗珠,腳步虛浮,幾乎站不穩。
陳嘉一邊扶著她,一邊詢問道:“怎麼樣了?還能走路嗎?”
侯婷婷點了點頭:“還可以。”
兩人一瘸一拐地走到醫務室門口,醫務室門口守著一名中年男人。
侯婷婷認識他,這位便是醫院的院長,祁同衛。
祁同衛見陳嘉和侯婷婷走進來,驚訝道:“怎麼搞成這個模樣?”
“祁院長好。”侯婷婷乖巧地叫了一聲,“對不起,麻煩您了。”
“快去檢查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嘉和侯婷婷一起被帶進了婦產科,祁院長親自幫侯婷婷檢查了一番,確定她確實是懷孕了,並沒有什麼嚴重的病症。
陳嘉聽聞這消息之後,沉默良久,說:“既然懷孕了,就該告訴父母才是。”
侯婷婷低下頭:“我爸爸剛出車禍,我媽媽現在肯定還在醫院照顧他呢。”
陳嘉微嘆一聲,問祁同衛:“如果她真的懷孕了,應該注意些什麼?”
祁同衛想了想,說:“最好是臥床靜養一段時間,多吃補血益氣的食品,比較利於胎兒發育。另外飲食方面最好是清淡為主,不要刺激脾胃,尤其忌辛辣刺激性的食物……”
陳嘉點點頭,轉過頭問侯婷婷:“你覺得呢?”
侯婷婷紅著臉點點頭:“都聽你的。”
祁同衛說:“那好吧。明天我會安排護士去照顧你,直至你生產。”
“謝謝祁院長!”侯婷婷感激涕零,“真是太麻煩您了!”
祁同衛擺擺手:“沒關係。這是我份內的工作。”
陳嘉又跟祁同衛聊了幾句,隨即便和侯婷婷一起乘電梯下樓了。
陳嘉將侯婷婷送回酒店休息,囑咐她好好休息之後,就打算離開。
侯婷婷拉著他的胳膊說:“陳嘉,陪我再待一會兒嘛。”
陳嘉猶豫片刻,還是答應了。
侯婷婷摟著他的脖子撒嬌道:“陪我躺一會兒吧,我好睏。”
陳嘉也沒拒絕。
侯婷婷枕著陳嘉的胳膊睡了。
過了許久,陳嘉才悄悄抽出手臂,準備離開。
侯婷婷忽然從睡夢中醒來,抓住他的衣袖,含糊道:“陳嘉,我……難受……”
陳嘉皺眉道:“你哪裡不舒服?”
“肚子……”侯婷婷捂著肚子,“疼……”
陳嘉立刻慌亂起來,他坐到床沿上,摸了摸侯婷婷的額頭:“你燒了很久嗎?”
侯婷婷點點頭,雙眼迷濛地望著他:“我……好熱……”
原來侯婷婷竟然是心肌梗塞死亡!
陳嘉的腦袋嗡的一響,一股冰涼的恐懼從腳趾尖竄起,瞬間爬滿他的全身,令他僵硬如石頭。
“婷婷?”祁同衛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急匆匆趕來,看見陳嘉坐在床邊,侯婷婷則仰面朝上躺著。
“發生什麼事了?”祁同衛焦急地問。
陳嘉沒吭聲,半晌才緩緩搖了搖頭,啞聲道:“她……她……突然暈倒了……”
“怎麼會突然暈倒呢?”祁同衛擔憂地看著侯婷婷蒼白的臉龐。
陳嘉咬牙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剛才太累了吧,畢竟折騰了一整夜……”
祁同衛嘆了口氣:“我先送你們回酒店,等會兒我聯繫你們家屬,儘量勸他們把孩子留下來。”
“嗯……”陳嘉點點頭,抱起侯婷婷往外走去。
祁同衛跟在他們身後,一路無言。
回到酒店房間,祁同衛拿了體溫計給侯婷婷測體溫,又幫她換了條毯子,然後說:“你先歇一會兒,我去找陳嘉談一下。”
陳嘉站在窗臺前抽菸,背影落寞而孤獨,彷彿陷入了某種深深的思緒。
祁同衛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陳嘉,婷婷的事情你節哀順變吧。”
陳嘉點點頭:“我知道。”
祁同衛嘆道:“我們醫院是全城數一數二的三甲大醫院,只要孩子沒有流掉,治癒的希望還是很大的,所以我建議你不必太傷心。”
陳嘉抬起頭來,盯著祁同衛的眼睛:“祁院長,你是認識婷婷的母親的,對吧?”
祁同衛微笑道:“當然。婷婷的媽媽是個很善良的姑娘。”
“她的病很嚴重嗎?”
“不是很嚴重,不過也挺危險的,她有冠狀動脈瘤。”
陳嘉怔住:“那為什麼不做手術?”
祁同衛嘆道:“因為手術費昂貴啊。婷婷的爸爸是個教授,平時收入還行。婷婷的媽媽是個高級白領,雖然有些積蓄,但是想買個合適的手術室都很吃力。更何況她的病拖不得,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陳嘉沉默了許久,說:“她的病情有多少人知道?”
“這個嘛……”祁同衛想了想,說,“我們醫院內部有規定,除非病患自願透露,否則不允許向其他醫護人員提供病例信息。我們和其他醫院的交流不算頻繁,你也知道,婷婷的父親不希望她成為眾矢之的。”
陳嘉冷靜地分析道:“我覺得不像是單純的心血管疾病,更像是精神類疾病。她會不會是抑鬱症?”
“不太清楚。”祁同衛遲疑道,“抑鬱症也有好轉的可能。”
“抑鬱症也有可能被誘導性催眠。”陳嘉繼續說道,“比如說,有人用催眠術,或者注射藥品刺激她的神經,導致她產生幻象,進而產生各種錯誤的意識……這個過程需要一段時間,而且很容易造成精神失控,最後引發猝死。”
祁同衛聽到這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驚訝道:“你的意思是……”
“我猜想婷婷的死與她的精神異常有關,她曾經遭受過什麼刺激……”陳嘉皺眉道,“她應該是被催眠了。”
“被催眠?”祁同衛瞪大了眼睛,“可是催眠也不能殺人啊。”
“催眠的確不能殺人,但如果有人利用催眠的方式來達到目的呢?”陳嘉淡淡地說,“比如說,有人想利用催眠的方式讓婷婷對另一個人產生感情,從而導致自己的死亡。”
“不可能!”祁同衛脫口反駁,“這世界上哪有什麼催眠,就算真的存在,也肯定是偽科技!”
陳嘉沒理他,繼續說道:“我懷疑婷婷是被人用藥物或者藥劑催眠了,導致產生錯覺,產生幻覺,甚至於產生自殺傾向,才導致了今晚的悲劇。我們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你打算怎麼辦?”祁同衛問,“報警嗎?”
陳嘉搖了搖頭:“這樣只會害了她,萬一被媒體曝光出來,對婷婷的名譽造成巨大損失,甚至可能會毀了她的未來。”
“那怎麼辦呢?”祁同衛急道,“難道就放任兇手逍遙法外?”
“現在還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是人為謀殺,所以我不會貿然報警的。”陳嘉頓了頓,“我準備查一下婷婷近期的記錄。”
“你是想找線索嗎?”祁同衛問道,“我陪你去?”
“謝謝你,祁院長。”陳嘉誠摯地說,“我想自己一個人去。”
“你一個人?”祁同衛愣了一下。
“是的,我自己去。”陳嘉點了點頭,“我不相信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殺人。”
“那我安排兩個保鏢跟你一起去吧?”祁同衛不放心地叮囑,“你千萬別逞能。”
“我知道,謝謝您。”
陳嘉走了。
他先去看了侯婷婷的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溫婉秀麗,恬靜美麗,臉頰帶著淺淺的笑容。
侯婷婷是一個漂亮又堅強的女孩子。
陳嘉想起了侯婷婷的媽媽,那位樸實的女人,她為了救女兒,連命都豁出去了。
他輕聲念道:“婷婷,你放心吧,我會幫助你找到兇手,把他繩之以法的。”
他回家換了身衣服,驅車離開醫院,直奔侯婷婷的住處。
到了門口,陳嘉按響門鈴。
很快,侯婷婷打開房門。她穿著寬鬆的睡衣,頭髮凌亂披散在胸前,眼圈黑紅,似乎剛哭過,嘴唇也乾裂了。見到陳嘉,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請問,你找誰?”
陳嘉說:“我姓陳,我叫陳嘉。我來看看婷婷。”
“哦,原來是你,請進。”侯婷婷側身讓他進屋。
“我給你倒杯水吧,你坐會兒,等我一會兒。”侯婷婷說。
“不必麻煩,婷婷,我就想問問你,最近幾天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情?”
侯婷婷低垂著眼眸,猶豫半晌才說:“……我有點害怕。”
陳嘉問道:“怎麼了?”
侯婷婷深深地嘆了口氣:“最近我夢到婷婷了……”
“她怎麼了?”陳嘉忙問,“你看見她了?”
侯婷婷抬起頭,眼底浮現出濃濃的恐懼和傷痛:“她渾身鮮血淋漓,向我伸出手求我幫她……她在向我求救……”
“你幫她了嗎?”
“我當然幫她了……我答應幫她……我答應幫她……”侯婷婷喃喃重複著這句話,淚珠滑落眼眶。
陳嘉沉默片刻,試探著問道:“……你幫她,結果她變成了這副模樣?”
“那麼,婷婷的屍骨呢?”
侯婷婷的表情變得更加恐懼,她緊握著雙拳,顫抖著說:“婷婷的屍骨……我……我……我埋在了後山……她的墓碑上刻著她的名字。”
“後山?”陳嘉微微蹙起了眉,“那裡距離這裡多遠?”
“四五里路。”侯婷婷抽泣著說,“我怕有蛇,就挖了個坑埋了她……”
“你沒有告訴其他人?”陳嘉追問。
“我不敢說……我怕……我怕別人嘲笑婷婷……”侯婷婷哽咽著說,“她死了,就像死無全屍一樣……我怎麼能把這種事告訴其他人?”
“所以你就隱瞞了這件事?”陳嘉冷聲質問,“你根本不是怕蛇,也不是怕有蛇爬到她的墳前,而是因為你心虛!因為你殺死了她!”
“不是這樣的,陳先生,你誤解了!”侯婷婷激動起來,“是婷婷自己跑掉了!是她逃跑了!如果我告訴其他人,那婷婷怎麼辦啊!”
“你既然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就更應該讓我知道。”陳嘉盯著她的眼睛,“婷婷已經死了!這是事實,我希望你能坦白從寬!”
侯婷婷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蒼白的面頰滾落:“對不起……陳先生……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陳嘉緩慢地吐出一口氣,站起身,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說:“我會找人調查清楚真相,還婷婷一個清白。你記住了,婷婷是你害死的。”
侯婷婷猛然睜開眼,驚惶失措地喊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跌跌撞撞地衝到門口,抓著陳嘉的胳膊懇求道:“陳先生,求求你別告訴警察,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求你了……”
陳嘉用力甩開她,冷冰冰地說:“這件事情不僅涉及婷婷,還牽扯到了你的丈夫,我必須弄清楚,否則我無法向你們交代。你放心,婷婷的父母已經被警方控制了,我會親自審訊他們。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他:“你懷疑……”
“對。我懷疑你丈夫參與了這樁謀殺案。”
陳嘉說完這句話,便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侯婷婷呆呆地站在原地,腦袋嗡嗡作響。
不久之後,祁同衛匆忙趕到醫院,看見妻子臉色慘白,神情恍惚。
“婷婷,婷婷,你怎麼了?”他抱住妻子柔弱的肩膀,焦急地詢問。
“我……我做惡夢了……夢見婷婷變成了一條毒蛇……張開嘴朝我撲過來……”侯婷婷的眼角流下兩行熱淚,“阿濤,我不想活了,我受不了了……”
祁同衛摟著妻子,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婷婷,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呢……”
“我們離婚吧……”侯婷婷哭著說,“我不想再跟你過下去了……”
“婷婷,你聽我解釋……”祁同衛慌亂極了,“我真的沒有害過婷婷,我發誓……”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只愛你……”侯婷婷伏在祁同衛胸口,痛哭失聲。
“婷婷,別胡思亂想,婷婷……”祁同衛輕拍妻子的脊背,耐心勸慰道,“你不要想太多了,乖……”
“我不信……我不信婷婷會害我……”侯婷婷哭泣道,“我不能忍受……我忍受不了這些……嗚嗚……”
“婷婷,婷婷……”祁同衛將妻子攬進懷中,不斷哄慰著她,“不要哭了……”
“我現在只剩你了……”侯婷婷靠在丈夫懷裡,啜泣道,“我真的很孤單……我只有你了……阿濤……”
“別胡思亂想……”祁同衛溫言撫摸著妻子的頭髮,“等你身體養好了,咱們就去環遊世界,去歐洲看薰衣草花田和巴黎的古堡……”
“真的?”侯婷婷抬起紅腫的眼眸,期待地看著丈夫。
“真的。”祁同衛認真地說,“我保證。”
“太好了……阿濤……我真高興……謝謝你……”侯婷婷滿足地偎依在丈夫懷中,喃喃低語,彷彿在祈禱。
“婷婷,別胡思亂想了,快睡覺吧。”祁同衛扶著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侯婷婷卻忽然握住了丈夫的手:“我睡不著……”
“那我陪你聊天?”祁同衛坐在床邊。
“我睡不著……”侯婷婷搖搖頭,“你給我唱首歌吧。”
祁同衛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苦笑:“婷婷,你怎麼又鬧了……”
“我要你唱歌……”侯婷婷拉住丈夫的胳膊,撒嬌般地晃著,“唱嘛……”
“好吧。”祁同衛嘆息一聲,拿出手機翻了幾個歌曲,最後選擇了一支英文版《baby》。
祁同衛和侯婷婷一起唱著歌謠,病房裡充斥著幸福的味道。
侯婷婷的臉貼在祁同衛胸前,雙手纏繞著他的腰身。祁同衛感覺到妻子微涼的指尖傳來的溫度。
“阿濤,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羨慕婷婷……她比我更早遇到你,更早愛上你……”侯婷婷幽幽地說道,“如果當時我沒有嫁給秦振,沒有把他推給婷婷……我或許早就擁有了你……”
祁同衛默默地摟緊妻子。
“我們的孩子也該叫你爸爸了……”侯婷婷的聲音哽咽起來,“你一定很喜歡他吧?”
“嗯。他特別可愛。”祁同衛輕撫著她瘦削的背脊,“我也很喜歡你……”
“謝謝……”侯婷婷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滾落下來,“我真的很捨不得你……”
“我不知道婷婷為什麼會死……但我不相信她會害我……阿濤,你要幫我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侯婷婷咬牙切齒,“她一定恨我入骨……她一定要報復我……”
“我一定會弄清楚這件事的!”祁同衛握住侯婷婷的手,“婷婷,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找出兇手!”
“我不希望她死得那麼冤枉……”侯婷婷痛哭失聲,“我要她付出代價!”
“婷婷……”祁同衛用力地抱緊她,“我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祁同衛送走了傷心欲絕的侯婷婷。
秦振一直守候在病房門口,直到護士告訴他,侯婷婷已經睡熟了。
“我進去看看她。”祁同衛朝秦振點點頭,推門而入。
屋內靜悄悄的,只有侯婷婷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窗臺上擺放著一盆綠色植物,枝葉繁茂,翠綠蔥蘢。
侯婷婷睜開眼睛,盯著祁同衛,嘴角浮現一抹淡漠冷酷的微笑,轉瞬便消失了。
祁同衛注意到她醒來,關切地問道:“婷婷,你醒了?”
侯婷婷沒有理睬他,慢吞吞地撐起身子,虛弱地坐在病床上。
“餓了嗎?我去買飯給你吃?”祁同衛溫柔地問道。
“我想喝水。”侯婷婷沙啞著嗓音說。
“哦,我先倒杯水。”祁同衛站起身,走到飲水器旁邊,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侯婷婷。
侯婷婷捧著溫暖的玻璃杯,緩緩喝完了水,似乎才漸漸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祁同衛見狀,急忙詢問情況:“婷婷,感覺怎麼樣?哪裡難受嗎?要不要叫醫生?”
侯婷婷看著他,眼神閃爍不定,猶豫良久,她才低聲說:“我想上廁所……”
“我帶你去。”祁同衛將她攙扶起來。
侯婷婷掙扎著下了床,腳步蹣跚地跟著他走向洗手間。
祁同衛扶著她走到盥洗室門口,剛準備邁步,侯婷婷卻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等一下!”
她抬眸看了祁同衛一眼,又飛快地移開視線:“你……你能出去一下嗎……”
“我想自己一個人解決。”侯婷婷堅持說道。
祁同衛只好答應了。
侯婷婷鬆開祁同衛的手臂,走進了盥洗室。
她彎下腰,蹲在地上,將褲腿挽到膝蓋處,然後顫抖地褪下褲子。
潔淨明亮的瓷磚映照著她滿是血痕的大腿。
鮮血滲透褲子,浸染了一塊地板,觸目驚心。
侯婷婷咬緊牙關,忍耐著疼痛,艱難地脫掉髒汙的短褲。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渾身是汗,狼狽不堪。
侯婷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息下劇烈起伏的心跳,隨即打開水龍頭,擰開花灑。
冰涼的水流沖刷著她赤裸的軀體,令她逐漸變得清醒。
侯婷婷洗了很多遍,洗得幾乎全身都溼透了,可是仍然無法止住鮮血湧出的速度。
她的臉被鮮血糊住,模糊不清,分不清究竟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恐懼。
她哆嗦著手,拿過紙巾擦拭著臉上的鮮血。
她的手指越擦越紅,最後,她停下手裡的動作,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侯婷婷忽然笑了,露出兩顆尖利的虎牙,笑容詭異而陰森。
她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又脫下襯衣,穿戴整齊之後離開浴室。
侯婷婷剛一出來,祁同衛立刻迎上前,緊張地問:“婷婷,你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啊。”侯婷婷眨了眨眼睛,“你怎麼啦?擔心我會死?”
“當然不是……”祁同衛連連搖頭,“我只是擔心你會不舒服……”
侯婷婷抿唇一笑:“我以前經常這樣……不礙事的……”
祁同衛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語氣溫和地勸慰:“婷婷,我們儘量減少活動……也別做危險運動了,這樣比較穩妥……”
“嗯,我聽你的。”侯婷婷乖巧地點點頭。
“你今天想吃什麼?我給你做。”祁同衛摟著侯婷婷往病房走去。
侯婷婷沉默片刻,低聲說:“我想喝魚湯……”
“好,我知道了。”祁同衛摸了摸她的額頭,“我給你燉魚湯。”
“嗯……謝謝你……”
“傻瓜,別跟我說‘謝’字,我會心疼的。”
兩人來到廚房,祁同衛挽起袖子,開始準備食材。
侯婷婷站在他身後,凝視著他寬厚結實的背影。
祁同衛回頭看著她:“你去休息吧,待會兒就好了。”
不久後,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你好,我幫你換藥。”
侯婷婷掀開被子,露出光滑纖細的脊背。
護士替她塗了一層碘酒,用棉籤按壓傷口周圍的皮膚,提醒她疼痛感。
侯婷婷閉著眼睛,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彷彿已經麻木。
“你很堅強呢。”護士讚歎著說,“真勇敢。”
“我習慣了。”侯婷婷微笑著說,“從小就這樣,每次受傷了,家裡人都會誇我。”
護士又說:“其實,像你這種漂亮女孩子,不需要做這些的。如果有錢,直接找個男朋友就行了嘛,何必受這份罪呢……”
侯婷婷睜開眼睛:“你誤會了,我不是那種富二代。”
護士笑著說:“我看得出來,祁醫生對你很好呢,簡直寵得不成樣子。”
侯婷婷輕輕一笑:“他是我丈夫,我不寵他,該寵誰呢……”
“原來你已經嫁人啦?怪不得……”護士掩嘴偷笑,“祁醫生真有福氣呢……”
侯婷婷垂下睫毛,遮擋住自己的眼睛。
祁同衛熬好鯽魚湯,端進臥室。
侯婷婷坐在沙發上玩電腦,祁同衛則坐在她身邊,喂她喝湯。
“慢點喝。”祁同衛說,“我煮了兩鍋呢,夠咱倆吃的了!”
侯婷婷放下碗筷:“你先喝吧,我去一趟洗手間。”
她去了盥洗室。
她打開淋雨噴頭,雙手撐住檯面,任由冷冽的水流擊打自己的身體。
冰冷刺骨。
侯婷婷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她的心像泡在冰窟窿裡。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她的靈臺空洞而混沌。
她的意識渙散,似夢非夢。
她恍惚記得,那天晚上,祁同衛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她父親欠了一筆鉅款,他願意借給她,但是,條件是娶她。
她當時驚慌失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不想嫁給祁同衛,更不想借高利貸。
可是,父親卻告訴她,這是唯一解決困境的辦法。
侯婷婷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這麼逼迫自己,難道他不怕遭報應嗎?
那天夜裡,侯婷婷失眠了一整晚。她輾轉反側,思緒雜亂。
第二天,她去警察廳求助,卻得到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警官告訴她:“你父親的債務已經有人償還了,你不必再擔憂。”
侯婷婷震驚極了。她問警官:“是誰?”
“是我。”一道低啞蒼老的聲音傳入耳朵,“婷婷,對不起,爸爸騙了你。”
侯婷婷猛然回過頭,只見父親拄著柺杖,臉色灰敗憔悴。
她的嘴巴微微顫抖,幾乎無法呼吸。
“婷婷……”父親深深嘆了一口氣,“爸爸也是迫於無奈。你爺爺奶奶臨死之前囑咐我,讓我把你養大,讓你幸福快樂。可是,我太懦弱,我不忍心讓你承受喪父之苦。所以……”
侯婷婷捂住胸口,劇烈喘息。
父親繼續說:“爸爸不想讓你恨我,也不想毀了你一輩子。”
“不……爸……不是這樣……”侯婷婷拼命搖頭,哭喊著說,“不是這樣的……爸,你救我……我不要離婚,我不要……”
“婷婷,你聽爸爸說……”父親滿懷歉疚地勸慰,“爸爸不想拖累你……你和祁同衛,真的不適合。你們倆的性格差距太遠了。婷婷,算爸爸求求你,答應爸爸……”
侯婷婷泣不成聲。
父親哽咽著說:“婷婷,這件事,只有祁同衛才有辦法。”
侯婷婷望向祁同衛,眼神哀慼。
祁同衛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柔聲說:“你放心,交給我來處理。”
他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喂?張秘書,是我。你查一下侯氏集團賬戶上還剩多少錢?”
張秘書說:“三千萬美元……”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幫我準備一百萬美元。”
侯婷婷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張秘書問:“祁總,您需要這筆錢做什麼?”
祁同衛平靜地說:“我有點私人恩怨,想跟侯總談一談。”
“哦,好的。”
掛斷電話後,祁同衛站起身,走近病床,對侯婷婷說:“別怕,我會解決這件事的。”
侯婷婷含淚點點頭。
祁同衛轉頭吩咐護士:“請你幫忙聯繫侯氏集團的董事長。”
“我?”護士指著自己的鼻尖。
“嗯。”祁同衛說,“就說我找他,有要緊事。”
侯婷婷急切地說:“等一下!”
她看著祁同衛,焦灼地說:“不用麻煩張秘書,還是讓我聯繫吧!”
祁同衛淡定地笑了笑:“沒關係,我來就行。我和他有些私人恩怨,想單獨和他談一談。”
侯婷婷遲疑許久,最後還是妥協了。
祁同衛又叮嚀護士幾句,才和侯婷婷一同乘車前往侯氏集團。
侯氏集團位於a城東郊,佔地五六畝,裝飾奢華典雅。
侯婷婷帶祁同衛來到董事長辦室。她敲門進去,發現父親正伏案工作。
“爸!”侯婷婷叫了一聲。
“婷婷,你來了。”侯總抬起頭,衝侯婷婷笑了笑。
“爸,這位是……”侯婷婷遲疑了。
侯總說:“這是祁同衛先生,剛從美洲飛回來。他是專程來找我談生意的。婷婷啊,這裡沒你的事兒了,你先下去吧。”
“好吧。”侯婷婷轉身欲走,又覺得有些奇怪。祁同衛和她父親之間究竟存在何種恩怨呢?
祁同衛坐在沙發上,慢悠悠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侯總,貴姓?”
“免貴姓侯。”侯總說。
“侯總,你的事我都聽婷婷說過了。其實,你不用這麼辛苦。我和婷婷早已達成共識,只要你肯離婚,她就答應借一百萬美元給我,還清債務。”
侯總笑了笑,說:“謝謝你為婷婷考慮。”他停頓片刻,又補充道,“但是這次恐怕我不能如願了。”
祁同衛揚眉:“為什麼?”
“因為……”侯總露出痛苦而糾結的表情,“因為我的妻子,患有精神疾病。”
“啊?”
“唉……”侯總長嘆一口氣,“我原本打算瞞著她,可是她已經知道了。”
祁同衛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她是……”
“她是我的初戀情人。當時我們都還很年輕,感情也非常好。我們甚至計劃著今後的事宜,憧憬未來……”
“後來呢?”
“後來,我們遭遇家變。”
“家變?”祁同衛吃驚地睜圓雙眼,“是誰把你們趕出家門的?你父母嗎?”
侯總低下頭,似乎無顏見人:“是我……是我的錯,我沒有照顧好她,害她失蹤二十多年。我對不起我父母,也對不起我的愛人。我辜負了他們,我不配再擁有幸福……我愧對婷婷,更加不敢苟活於世。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希望她幸福快樂。我想把她送走,遠離紛爭,找一個沒有爭吵、沒有壓迫的環境,過完餘生。”
“既然你有這份孝心,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婷婷呢?”
“婷婷不相信。”侯總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時候,她以為我是騙她的。我不敢說。我怕說了之後,她反而不相信我了。”
“那你就一輩子躲著她?”祁同衛說,“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替婷婷不值得了。她對你這麼好,你卻連她的生死都隱瞞。”
“我也沒辦法啊。”侯總滿臉愁容,“婷婷她不會聽我的……我怕她知道我的病情,會受刺激……所以我只好選擇逃避。”
“你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必須儘快治療,否則會惡化。”祁同衛說,“你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侯總。”
侯總搖頭嘆息:“我的病情我清楚,醫院也勸過我……”
“你不要被傳染!”祁同衛嚴肅地說,“這樣,我先做個測試,你如果沒有問題,我再安排你去接受治療。”
祁同衛拿出手機,撥通一串號碼:“喂,李教授嗎?我是祁同衛……您現在方便嗎?”
李教授說:“當然可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
“我想諮詢一下,您是否知道‘艾滋’這種病的特徵?”
“艾滋?”李教授愣了一下,“這個名詞很陌生,我沒有聽說過。不過,你要是想了解‘艾滋’,我建議你去找一位艾滋科權威專家,他應該比較清楚這種病的症狀。”
“艾滋科專家?”祁同衛沉吟了一陣,說,“李教授,請問您認不認識‘葉明珠博士’?”
李教授顯然並不認識“葉明珠博士”,他說:“你確定是‘葉明珠博士’?”
“是的。”
“你稍等,我問一下別的朋友。”
電話掛斷,祁同衛收拾好東西,準備告辭。侯婷婷忙說:“你還沒跟我爸說清楚,你來幹嘛呢?”
祁同衛說:“我已經約好李教授的朋友了,改天再聊吧。婷婷,麻煩你幫我向侯總問好。”
“喂……”侯婷婷急切地拉住祁同衛的胳膊,“我爸的事你還沒解釋清楚呢!你為什麼要跑去告訴他,他的病情很複雜,根本沒法控制?難道你希望看到他像癌症晚期的患者一樣躺在床上等死嗎?”
祁同衛淡淡掃了她一眼,甩開侯婷婷的手:“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談判,與你無關。”
“可是……”
“夠了!”侯婷婷剛張口,祁同衛就冷喝道,“你最好祈禱我們合作愉快,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祁同衛撂下狠話,轉身就走,留下侯婷婷呆若木雞站在原地。
她咬牙切齒,恨恨地盯著祁同衛消失在拐角處。
這個人憑什麼這麼囂張?他哪兒來的底氣?
他憑什麼?
侯婷婷攥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裡。
她深吸了兩口氣,調整自己的呼吸,然後轉身往房內走。
侯總坐在沙發上,背影落寞。
侯婷婷走到他旁邊坐下,挽著他的肩膀,靠在他懷裡,柔聲道:“爸……我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我們還是去檢查吧。我也希望你能早點康復……”
侯總苦笑著搖了搖頭,拍拍女兒的手:“婷婷,我的事情,你別操心了。”
“我擔心你……”
“我真的沒事,不用擔心。”
“我怎麼會不擔心……”
侯婷婷說著,淚水從眼眶中湧出,她抬手拭去淚水,哽咽著:“你不能有事,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們怎麼辦?”
侯總輕撫她的秀髮,嘆了口氣:“傻丫頭……”
祁同衛離開侯家之後,又接到了李教授的電話。
“喂?”
“是祁同衛吧?”李教授語氣平靜,“我剛才聯繫了幾位艾滋病研究院的朋友,打聽了一下你的情況。”
“謝謝您費心。”祁同衛感激地說,“您給他們說一下情況吧。”
李教授頓了片刻,才說:“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出大概。你的癌症,恐怕已經擴散了,對嗎?”
祁同衛默默地握緊了拳頭。
李教授似乎並不驚訝,說:“癌症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疾病。它既不會因為某種原因而迅速衰竭,也不會像慢性胃潰瘍那樣持久,甚至連傳播途徑都沒有固定的規律。但是,這種病會隨著人體的各種器官逐漸衰弱,直到完全停止生命。你的父親,應該就是這種情況。”
祁同衛沉默許久,緩緩地吐出四個字:“對不起。”
李教授嘆了口氣:“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你也沒想到,你父親竟然有這樣的病。”
祁同衛低聲問:“那我該怎麼辦?”
“你的身體素質很好,如果及時治療的話,或許還能保住命。不過,你要考慮好。如果繼續治療,風險太高,你可能會變成一個活靶子,每次發病都必須要做防護措施。”李教授耐心地說,“當然,只要你願意接受治療,我會盡量幫你安排最好的醫院、設備和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