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新歷史觀 作品

第1271章 都是逼出來的

 祁同衛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那些曾經相依相偎的畫面。 

 他的父母雖然沒錢沒勢,卻很恩愛。父母帶他到世界各地旅行,去過很多美麗的地方,見識過很多稀罕古怪的植物。 

 在父母的照顧下,他的身體健康,性格溫和,沒有吃過一點苦,也沒有被疾病擊垮過。 

 可是,如今,父親即將離開他,他的身邊,只剩下一個女兒。他該怎麼辦?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需要的,再跟我聯繫。” 

 祁同衛回答:“謝謝您。” 

 放下手機,祁同衛站在路燈下,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顆棋子。 

 這場賭注,他輸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他的存在,侯總和侯婷婷將面臨怎樣的困境。他不想看到他們受罪,可是,他卻把他們推入了更艱難的絕境。 

 祁同衛掏出手機,猶豫著撥通了陸斯揚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對面才傳來陸斯揚略帶疲憊的聲音:“有事?” 

 祁同衛遲疑道:“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知道這樣做很卑鄙,但他仍舊忍不住試探。 

 “嗯。”對面傳來一聲輕哼。 

 “我不確定。”陸斯揚淡淡地說。 

 “你不是很厲害嗎?”祁同衛急切地問,“你肯定知道的對吧?求你告訴我!” 

 陸斯揚皺眉道:“祁同衛,我是醫生,不是神仙!我救不了所有人。” 

 祁同衛啞然。 

 是啊,他怎麼忘了,陸斯揚不是萬能的。 

 “算了。”祁同衛垂頭喪氣地掛斷了電話。 

 他不想逼迫陸斯揚,也不能逼迫陸斯揚。陸斯揚是醫生,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救世主。 

 他能夠理解陸斯揚,換了是自己,也未必能有勇氣向患者透露病情。 

 祁同衛轉過身,準備回家,迎面撞進一雙明亮的眼眸。 

 “你……找我?”侯婷婷微笑著問。 

 祁同衛愣愣地看著她,說:“哦……我……沒什麼……我……我回家睡覺了……” 

 說罷,他匆忙逃離現場。 

 回到租屋,關門,脫鞋,躺倒床上。他怔怔地看著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敲門聲響起。他警惕地坐起來,摸索著去開門。 

 房間內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 

 祁同衛問:“誰?” 

 門口的聲音柔和又堅毅:“我。” 

 祁同衛猛地拉開門,一個人影從外面撲進來。他伸手扶住對方,低聲叫道:“婷婷。” 

 侯婷婷抬起臉,望著他的眼睛,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祁同衛鬆開她,往旁邊退了兩步,說:“我們談談吧。”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走到沙發旁邊坐下。 

 祁同衛坐在她對面,問:“想喝咖啡還是飲料?” 

 侯婷婷搖搖頭,說:“不用麻煩了。你先說說,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我爸媽得了癌症,快要死掉了。” 

 侯婷婷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你打算告訴我?” 

 祁同衛說:“我希望你知道這個消息後,立刻辭去工作。” 

 “因為怕我擔心,所以特地來勸我離開這個城堡?”侯婷婷冷靜地問。 

 祁同衛搖搖頭:“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還有其它原因。我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這裡不是一座普通的別墅,這裡是博士研究所的所長住處。” 

 侯婷婷平靜地問:“還有呢?” 

 “博士有很多實驗項目,他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洩露。” 

 “哦,”侯婷婷點點頭,“我懂。我也是一名醫務人員。” 

 “但是,你畢竟和博士接觸太少。而我爸媽是博士的助手和家屬,我們和博士朝夕相處,熟悉他的一舉一動。” 

 侯婷婷沉默了許久,說:“那天,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提過這件事情嗎?” 

 祁同衛搖搖頭:“他隻字未提。” 

 侯婷婷又問:“那你呢?你為什麼會想到告訴我?” 

 祁同衛低著頭說:“因為我欠了你一個人情。” 

 侯婷婷反問道:“你為什麼認為是我欠了你的人情?” 

 祁同衛抬起頭,鄭重其事地說:“當初,是你鼓勵我去參加競賽,並且給我提供了幫助。否則,我不會成功拿到最佳設計師獎。而我,只是一個窮光蛋。這份恩情,我無法償還。” 

 侯婷婷苦澀地笑了笑:“所以,即使我和他發生了超越朋友界限的關係,你依舊選擇幫助我?” 

 祁同衛沉默半晌,緩慢而堅決地點點頭:“我欠你的,我會努力彌補。” 

 侯婷婷說:“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呢?” 

 祁同衛毫不猶豫地說:“只要我能辦到。” 

 侯婷婷嘆了口氣:“我要你離開他,離開這個城堡。” 

 祁同衛愣了一瞬:“為什麼?” 

 “因為這裡危險。” 

 “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侯婷婷嘲諷似的說,“我曾經試圖勾引他,結果卻遭到他拒絕。我懷疑他根本不喜歡我,甚至厭惡我。” 

 “可是……他對我挺好的……” 

 “那都是假象。”侯婷婷站起身,語調激烈,“我知道,你們男人,都是視財如命。你把我賣了,就能得到幾千萬。可你沒有。我猜,他一定是給了你豐厚的報酬,才會對你這麼好,你說對嗎?” 

 祁同衛沉默。 

 侯婷婷繼續說道:“你一定非常缺錢。或者說,你一直很想要錢。我猜,你是不是做夢都盼著能賺大錢。” 

 “我不是……” 

 “你就承認吧!”侯婷婷激動地說,“這個世界上哪兒有這種傻子?你連自己的幸福都不珍惜,你憑什麼去愛別人?我告訴你,像博士這種有權有勢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你信嗎?你要是信,我就當你蠢,我也懶得理你。可是你明白嗎,我現在也很痛苦。我每天晚上都輾轉難眠,我害怕有一天,他突然出現在我的窗臺前,對我說,婷婷,我想你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我寧願他一輩子都不出現!” 

 “他不會出現的。”祁同衛斬釘截鐵地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傷害的。” 

 “那你呢?”侯婷婷問,“你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碰我嗎?” 

 侯婷婷看著他,一雙漂亮的眼眸充滿期待,等待著他的答覆。祁同衛沉思良久,艱難地說:“婷婷,你不用再考慮這些問題了。” 

 “為什麼?” 

 “你知道的,博士對我恩重如山,而我欠他的人情太大,所以我必須照顧好他的家庭。我不會離開他,更不會背叛他。”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侯婷婷仰天狂笑,淚水奪眶而出,“你知道你說的‘照顧’有多荒唐嗎?他是博士,而你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你能給予他什麼?我不求你給他錢,我只求你遠離他,不要妨礙他的生活。你做得到嗎?” 

 “你真的儘量嗎?” 

 “婷婷,對不起,請你諒解。” 

 “你走吧。”侯婷婷抹掉臉上的淚痕,聲音哽咽地說,“我不想見到你。” 

 祁同衛深吸一口氣,轉身向門口走去。剛打開門,卻又停下腳步,遲疑片刻,輕聲說:“婷婷,謝謝你救了我爸。” 

 侯婷婷閉上眼睛:“不客氣。” 

 房間內安靜下來。過了很久,侯婷婷睜開眼睛,她望著窗簾,神色恍惚,喃喃地說:“你真的覺得,他是你的恩人嗎?” 

 第二天,祁同衛來到醫院探病。 

 他買了一束鮮花,推開病房的門,發現博士正坐在輪椅上翻看手中的雜誌。 

 他微笑著把花遞到他面前,說:“送給你。” 

 博士合上雜誌,淡淡地說:“謝謝。” 

 “我聽侯小姐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博士抬起頭看著他。 

 祁同衛笑著說:“她說得很誇張。但是我相信她,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博士沉吟一陣,緩慢地開口:“其實,她說的也不全錯。我確實不喜歡她。” 

 祁同衛驚訝地挑起眉梢:“嗯?” 

 博士說:“我討厭她。” 

 祁同衛笑著搖搖頭,並不贊同:“這不是一句簡單的‘討厭’兩個字就能概括的。” 

 博士盯著他,眼神冷漠:“你還有事嗎?” 

 祁同衛收斂了笑容,認真地說:“我想和你談談,關於她的事。” 

 博士皺了皺眉:“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什麼話題可聊。” 

 “不,有很多。” 

 “你要說什麼?” 

 祁同衛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我覺得婷婷很可憐,從小被拋棄在孤兒院,後來父母找來了,卻依舊對她非打即罵。她跟我提過幾次她父親的名字,可是她不敢告訴我,怕我因此恨上她的父親。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她的遭遇,我希望你能幫助她。” 

 “我憑什麼幫助她?” 

 祁同衛頓時啞口無言,他沒料到博士竟會這樣直截了當地拒絕,這反倒令他有些意外,半晌,他嘆息道:“你不願意幫忙,那我就只好自己努力了。” 

 “哦,那祝你成功。” 

 “謝謝,我先走了。” 

 博士看他往門口走,忽然叫住他:“等等。” 

 “怎麼了?” 

 博士指了指沙發旁邊的桌子上擺放著一盒巧克力:“拿去吃吧。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祁同衛愣了一下,隨即感激地說:“謝謝,真是麻煩你了。” 

 “應該的,畢竟是救命之恩。” 

 “那……我先走了?” 

 博士點點頭:“再見。” 

 “再見。” 

 祁同衛帶上門,走進電梯,按下樓層,站在寬敞的走廊上,他才意識到,原來他今天來找博士,根本不是什麼偶然事件。他早就猜測到了侯婷婷與博士之間的關係,他只是想利用這件事情試探博士。他想知道,在侯婷婷的死纏爛打下,博士究竟會選擇哪條路。 

 祁同衛回到家,侯婷婷已經睡了。他悄無聲息地洗完澡,躺上床,將腦袋靠在侯婷婷柔軟的肩膀上,聞著她身上獨特的香味,漸漸入眠。 

 第三天的上班途中,侯婷婷突然拉住他:“哎!你快看!” 

 “怎麼啦?” 

 “有人跳樓啊!” 

 “什麼?!” 

 祁同衛匆匆趕到現場,看到一群記者圍攏著一具屍體。他仔細辨認了一下,發現屍體赫然正是侯婷婷的前夫——祁浩。 

 “怎麼回事啊?!”祁同衛衝上前,撥開記者,蹲下檢查了一下祁浩的傷勢。 

 “祁醫生,您認識他嗎?” 

 “他是我的朋友,我認識他。” 

 “您認識他多長時間了呢?” 

 祁同衛苦笑道:“我跟他認識了差不多五六年。” 

 “那您覺得他為什麼要跳樓呢?” 

 祁同衛嘆息一聲:“因為他太愛我妻子。” 

 “為什麼?” 

 “因為我妻子懷孕了。”祁同衛看著侯婷婷,溫柔地摸摸她的肚子,“孩子四個月了。” 

 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 

 “你胡說八道。”侯婷婷掙脫他的懷抱,怒視著他,“祁浩都已經結婚了。” 

 祁同衛平靜地說:“是啊,他結婚了。他離婚了。可是他仍然很愛他妻子,他捨不得放棄她,所以選擇跳樓自殺。” 

 “你別亂說話!我和他根本什麼都沒有!” 

 “你們沒有關係,他為什麼要跳樓?” 

 侯婷婷急道:“他喝醉了酒,我只是扶著他而已,根本不是他說的那種關係!” 

 “如果你們沒有關係,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酒店房間裡?” 

 “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那我問你,你們做了嗎?” 

 侯婷婷臉色蒼白:“我……” 

 祁同衛繼續追問:“你們是不是做了?” 

 侯婷婷咬牙切齒地說:“做了又怎麼樣?” 

 “既然做了,何必逃避?” 

 “祁同衛,你……”侯婷婷瞪著他,“你是想逼死我是不是?” 

 祁同衛嘆息一聲:“婷婷,你知道我愛你的,也許我不是最優秀的那個,但我對你是真心的。” 

 “夠了!”侯婷婷厲聲呵斥他,“你不愛我!你只愛你自己!” 

 “不,我愛你。” 

 侯婷婷冷笑一聲,轉身向警察走去:“各位警官,請給我作證,我跟他什麼都沒有做!” 

 祁同衛伸手攔住她:“你瘋了嗎?” 

 “我沒瘋。” 

 “那你就去告他啊!”祁同衛憤怒地吼道,“你告他,他害死了你的孩子!他毀掉了你的幸福!你要是還念著他的好,你就去告他!我陪你去!” 

 侯婷婷淚流滿面,捂著嘴痛哭失聲:“不行的……不行的……” 

 “怎麼不行?!” 

 “他……他是我丈夫的弟弟……我們兩家世交……我怎麼忍心……” 

 “那他害死了你的孩子你難道不恨他嗎?” 

 “可是,他是我丈夫的弟弟,我怎麼忍心……” 

 祁同衛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心善,可是婷婷,你聽我說,我們做律師的,必須堅持自己的立場,否則我們就違反了法律。你知道嗎?你不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他!” 

 “祁同衛……”侯婷婷抬眼望著他,神色悽惶,“我……我害怕……” 

 “婷婷,你聽我說,這件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我們就把它當成一次輿論攻擊。我們儘量讓輿論偏向於受害者,你明白嗎?” 

 侯婷婷點了點頭,擦去眼角的淚水:“嗯……我……聽你的。” 

 祁同衛輕撫她的後背:“乖,別哭了,你要振作起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侯婷婷哽咽著點點頭:“嗯。我聽你的,我聽你的……” 

 祁同衛安慰她幾句,便驅車去了醫院,他先聯繫了幾名專業技術人員,隨即趕往祁浩的病房。 

 祁同衛敲了敲門,推門進入。祁母正在照顧兒子,見祁同衛來了,連忙迎上來:“祁醫生,快幫我勸勸你哥吧!” 

 祁同衛走到床邊,打量了一番躺在床上的祁浩,此刻的他已經醒了過來,雙眸無神,呆滯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祁同衛皺眉問道:“伯父呢?” 

 “他……他出去找你嫂子了。” 

 祁同衛點點頭,問道:“祁浩,你還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嗎?” 

 祁浩木訥地搖搖頭。 

 祁同衛嘆息一聲:“那麼……你是怎麼從二十樓跳下來的呢?” 

 “我……我不知道。”祁浩茫然地說,“我只記得有人撞了我一下,我就暈過去了。再睜開眼睛就變成這樣了。” 

 “撞你的人叫什麼名字?” 

 “他戴著墨鏡,我沒認出來……” 

 “哦……那他有什麼特徵嗎?比如高矮胖瘦之類的。” 

 “穿黑衣服……他的腿很長……” 

 “你覺得他很帥嗎?” 

 “他長得很像一個人?” 

 祁浩搖搖頭:“不像。” 

 祁同衛嘆道:“那就算了。祁浩,你還記得你墜樓時的情況嗎?” 

 祁浩點點頭:“我摔倒了,腦袋磕到桌角,疼得直不起腰,突然就昏過去了,等我清醒過來,就已經到醫院了。” 

 祁同衛沉思了一陣,問祁母:“你們報警了沒有?” 

 “還沒有。”祁母焦慮地說,“警察還沒有抓到肇事司機。唉,這些該死的殺千刀的!” 

 祁同衛說:“阿姨,您放寬心,我會調查的,一定能找到肇事司機的。” 

 祁母感激地握住祁同衛的手:“謝謝你。” 

 祁同衛笑笑:“不用謝,應該的。” 

 這時,侯婷婷走了進來,她站在祁母旁邊:“媽,我剛才去問過醫護人員了,哥哥傷勢並不嚴重,只需要靜養就可以恢復健康,現在最緊迫的是要找到那輛肇事汽車。” 

 祁同衛點點頭:“你說得對,我這就讓人去調監控錄像,看看肇事司機是誰。” 

 “我陪你去。”侯婷婷說。 

 “好。”祁同衛轉身出去,吩咐秘書張帆調取監控錄像。 

 監控室裡,一位保安隊長指揮著電腦,將錄像畫面傳輸給數據庫。 

 “祁總,監控錄像調取完畢了。”張帆拿著電腦跑過來,“根據攝像頭的拍攝範圍和角度分析,肇事司機有可能是從側前方駛來的,所以……這輛車很可能被改裝過。” 

 “那他會不會開車?”祁同衛問。 

 “不確定。” 

 “那他的車牌號查到了嗎?” 

 “這是什麼車?” 

 “這是一款非常低端的奧迪a6l,價格只有七八萬。但是因為品牌低廉,銷售率極差。” 

 “好吧,你繼續盯著,有消息告訴我。” 

 “祁總,要不要報警?”張帆試探性地詢問。 

 “暫時不用。”祁同衛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肇事司機真的是兇手,我們更應該保留證據,等他落網之後再追究刑事責任。” 

 張帆點點頭:“我明白了。” 

 “另外,我們要儘快找出幕後的元兇。”祁同衛眯起眼睛,“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結束的!” 

 祁同衛與侯婷婷回到辦事處,侯婷婷問:“你準備怎麼辦?” 

 “我已經派人去調查肇事車輛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線索。” 

 “我也去幫忙吧,畢竟我是當事人之一。”侯婷婷說,“至於祁浩,他的情緒不太穩定,需要人安慰。” 

 祁同衛點點頭:“你自己注意安全。” 

 侯婷婷離開之後,祁同衛立刻打電話給李巖:“喂,你現在哪兒?” 

 李巖在電話那頭笑嘻嘻地答道:“我現在在家啊,怎麼啦?有啥事?” 

 “今天晚上有空嗎?” 

 “怎麼了?” 

 “請你吃飯。” 

 “吃什麼?” 

 “我請你去我朋友家。” 

 “我跟你去你朋友家幹嘛?” 

 “幫我查個人。” 

 “行啊!我去!” 

 “把你的電腦帶上。” 

 “幹嘛?” 

 “去了就知道了。” 

 侯婷婷收拾好電腦,便趕往祁同衛朋友家。 

 祁同衛朋友家在一座小型別墅內,佔地約莫兩百平米左右,周圍都種滿了鮮花。 

 “哇塞,這裡環境真棒,怪不得這麼多人削尖了腦袋往豪門鑽。”侯婷婷嘖嘖讚歎道,“祁總,你這位朋友挺厲害啊。” 

 祁同衛淡淡一笑:“我們進去吧。” 

 祁同衛敲響房門,很快,門被打開了,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出現在門口,她笑容溫柔,態度熱情:“祁先生,歡迎你的光臨。” 

 祁同衛微微鞠躬致意:“夫人好。我這次帶我的朋友過來,是希望能夠查出真兇。” 

 “沒關係的。”中年婦女笑眯眯地招呼道,“請進來吧。” 

 祁同衛和侯婷婷坐在沙發上,侯婷婷喝了口茶,讚不絕口:“哇,好香的茶葉啊,是什麼茶?” 

 “是普洱。” 

 祁同衛向她解釋,這種茶葉產於南方,在雲南的某座山峰上採摘而成。 

 侯婷婷連聲讚歎:“聽起來很高級啊,難怪味道這麼特殊。” 

 “喜歡就好。”祁同衛笑道,“不知道你愛不愛吃辣。” 

 “我無辣不歡。” 

 “那正巧,夫人也喜歡。” 

 三人聊了片刻,忽然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推門進來了。 

 侯婷婷驚訝道:“咦,原來祁總還有個弟弟?” 

 “嗯。”祁同衛示意他坐下,又說,“他叫祁凱,比我大幾歲。” 

 祁凱臉色有些尷尬地衝侯婷婷點點頭:“嫂子。” 

 侯婷婷笑笑:“我叫侯婷婷。” 

 “嫂子,我哥呢?” 

 “你哥出去了。”侯婷婷問,“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剛才送我媽去醫院做檢查,路過這裡順便上來看看。” 

 侯婷婷哦了一聲。 

 “我爸爸呢?”祁凱又問。 

 祁同衛皺眉:“在樓下呢,你自己去找他。” 

 “那我去了。”祁凱轉身離開。 

 侯婷婷笑著搖頭:“這孩子真不懂禮貌。” 

 祁同衛卻不以為忤,反倒覺得這個孩子實在是個直爽的人。 

 “你們家是不是有兄妹兩個啊?”侯婷婷問。 

 祁同衛沉默了一瞬:“對,還有個哥哥。” 

 “哎,你哥哥……”侯婷婷欲言又止,似乎不太願意提及他。 

 祁同衛看了她一眼,輕輕咳嗽一聲:“你不必忌諱,有什麼說什麼就好。” 

 “我們是孤兒院長大的,從小就認識。他是我哥哥,我父母早亡,所以我們倆關係最親密。” 

 祁同衛聞言,心裡有些動容。 

 “我和他感情非常深厚。”侯婷婷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從小就盼望能有個哥哥陪伴我。可是……唉,算了。不說了,反正都過去了,他不在了,再提這個人也沒有意義了。” 

 祁同衛看著侯婷婷,她表現得像個失戀者。 

 “他走的時候,應該有很多遺憾吧。”祁同衛忍不住想,如果他還活著的話,肯定捨不得丟下侯婷婷獨自遠遊,即使死亡並不等同於脫離。 

 “他沒有遺憾。”侯婷婷低垂著視線,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他只是放不下我。” 

 祁同衛嘆息道:“你哥哥很愛你。” 

 “他愛我?”侯婷婷嗤笑,“呵呵……他愛我……哈哈哈哈……我也愛他,但他從不愛我。他愛的人是他自己。我愛了他八年,他卻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我一次,甚至連正眼看我一下都懶得費勁。” 

 侯婷婷的聲音越說越激動,淚水湧入眼眶,滾燙的液體流淌下來。 

 “他死後,我每天睜開眼睛就幻想,他會不會出現在我夢裡。我每天都守在他的墳前,期待他會突然從天而降,告訴我他其實根本沒有死,一切都是假象,騙我的。” 

 侯婷婷哽咽道:“我一直相信著,他會回來,他只是在和我捉迷藏,躲著我玩呢。但是這麼久了,他始終沒有露過面,沒有回應過我。我漸漸的也不抱有希望了……” 

 侯婷婷擦了把眼淚,努力平復心緒:“可是,今天,他出現了!”她抬手指向門邊,神情振奮,“他站在門口,看著我……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一定會回來找我的!因為我是他唯一的牽掛……” 

 祁同衛安慰道:“你別哭,或許……” 

 侯婷婷猛地打斷他:“他就在我面前!” 

 祁同衛愣住了,半晌才喃喃地問:“你確定嗎?” 

 侯婷婷堅決地點頭:“當然,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像個木偶!” 

 祁同衛站了起來,快步朝外走去。 

 侯婷婷追了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他們趕到停車場,侯婷婷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探頭往裡一張望,驚呼道:“啊!你們真的是……祁先生?” 

 祁同衛忙問:“你認識他?” 

 “我見過他照片啊!”侯婷婷急忙道,“他是祁氏集團的總裁,我記得……他姓宋。” 

 祁同衛心裡暗鬆口氣,看來這位宋總沒有暴露行跡。 

 “他是我的朋友。”他簡單地解釋道,“這次回來辦事的,沒想到碰巧遇到了你們。” 

 “那……”侯婷婷猶豫道,“我們要不要報警?” 

 “報警?”祁同衛皺眉,“為什麼要報警?” 

 “他殺害了你哥哥,兇器還留在現場,我怕你被他傷害。” 

 祁同衛微怔:“你誤會了,他沒有殺我哥哥。” 

 “那兇手是誰?”侯婷婷緊張道。 

 “我們也不知道。”祁同衛說,“警察調查之後,會給我答覆的。” 

 侯婷婷仍舊有些遲疑:“可是……” 

 “沒有可是。”祁同衛淡淡道,“我們不是嫌犯,更不是罪犯。”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侯婷婷低下頭,“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萬一他還會傷害你,你怎麼防備呢?” 

 “放心。”祁同衛笑道,“我有槍。” 

 “槍?”侯婷婷嚇了一跳。 

 祁同衛點點頭:“我的身份不便透露,請原諒。” 

 侯婷婷咬唇道:“對不起……我剛才態度有些衝,你不要怪我。” 

 “不會。”祁同衛擺擺手,“謝謝你帶路,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轉過身走進電梯,侯婷婷呆立在原地,直到電梯合上,她才緩過神來。 

 祁同衛按下樓層鍵,看著屏幕上數字變化。 

 叮咚。 

 電梯停下,他邁步走了出去。 

 剛踏出電梯,迎面撲來一股嗆鼻的酒味。 

 一名喝醉的男子歪倒在地,衣衫凌亂,滿臉通紅,旁邊幾米開外坐著一個醉漢,正用腳踢他的腰,嘴裡罵罵咧咧地咒罵著。 

 另一邊,一個醉醺醺的女人正躺在地毯上,雙目緊閉,似乎昏睡不醒。 

 祁同衛蹙起眉頭,朝四周掃視。 

 不遠處傳來隱約的談話聲。 

 “這傢伙真不識趣,非要纏著我不放。” 

 “嘿嘿,我們就喜歡這種不聽勸的傻瓜,他越是反抗,我們征服感就越強烈!” 

 “哎,你別忘了咱們還有正事兒。” 

 “我懂。我們走吧。” 

 兩人拖拽著喝醉的男人離開了。 

 祁同衛看向地毯上的女人,她側臥在冰涼的地磚上,一頭捲曲濃密的長髮鋪陳開來,將整個臉都遮蓋住了。 

 祁同衛蹲下身,伸手摸向她的額頭。 

 觸手冰冷,她似乎並未清醒。 

 他又試探了她的脖頸,脈搏微弱,顯然是受了刺激才會暈厥。 

 祁同衛站起身,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醫護人員很快抵達,將侯婷婷送進了醫院搶救室。 

 祁同衛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等候消息。 

 他掏出手機翻看了一下郵箱,看到了林曉飛發來的短信。 

 他盯著這條短信,陷入沉默,良久,輕嘆一聲,收起了手機。 

 時間緩緩流逝,手術室的燈亮起,祁同衛起身走近窗戶,俯瞰下面繁華喧鬧的城池。 

 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祁同衛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屏幕上閃爍著一串陌生號碼。 

 他略一遲疑,滑動接聽。 

 “喂?你好,哪位?”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低沉而富含磁性的聲音:“你好,祁先生。我叫宋柏年。” 

 祁同衛愣住了。 

 這個宋柏年,和林曉飛提及的,竟然完全相符。 

 祁同衛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道:“宋先生,您是我的朋友?” 

 宋柏年微微頓了頓,隨即應道:“是,我是祁先生的朋友。” 

 宋柏年這三個字,像是炸雷般,震得祁同衛耳朵嗡嗡作響。 

 這個宋柏年,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從未與此人打過交道,卻莫名其妙地產生了強烈的親切感,這種感覺很詭異,令人不寒而慄。 

 他甚至懷疑自己精分了,否則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感覺? 

 他甩了甩腦袋,告誡自己不許多想。 

 這時,祁同衛的手機再次響起。 

 他瞥了一眼,是侯婷婷打來的。 

 “婷婷?” 

 “祁同衛!”電話那端的女孩聲音焦慮不已,“你在哪兒?我剛才遇見了殺害吳志雄的兇手!他們居然還想對付我!我現在被他們關在酒店了!我該怎麼辦啊?” 

 祁同衛皺眉,語氣凝重道:“你報警了嗎?” 

 “我剛剛打電話報警,他們卻說……”侯婷婷哽咽道,“他們說,如果我報警,警察就不敢抓他們。” 

 祁同衛沉吟片刻,道:“你別急,等我過去。” 

 二十分鐘後,祁同衛趕到酒店。 

 侯婷婷躲在沙發角落裡,渾身瑟縮,淚水漣漣。 

 祁同衛安撫了她幾句,便徑直走進包廂,看著桌上的啤酒瓶以及散落的菸蒂,他微眯起眼睛,冷淡地環顧眾人。 

 這群男男女女大概二十多歲,衣冠楚楚,或抽菸或喝酒,形象不堪。 

 其中一名青年注意到祁同衛的存在,抬眸瞟了一眼,嘲諷笑道:“喲,這不是咱們的英雄嘛。” 

 “英雄?”祁同衛嗤笑道,“我可當不起。” 

 “呵呵,裝逼犯。”另一名染著黃色頭髮的男人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天河廣場。”祁同衛道。 

 “既然知道,就給我們跪下磕頭認錯。”青年挑釁道。 

 祁同衛懶得理會,轉身欲走。 

 青年猛地撲過來,揪住祁同衛的肩膀,狠狠地往牆上摔去。 

 祁同衛悶哼一聲,雙手撐住牆壁,穩住身體。 

 黃毛男人指著祁同衛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敢跑?我們今晚要不弄死你,我們就跟你姓!” 

 侯婷婷嚇得尖叫起來:“你們別亂來,我可以幫你們求情。” 

 祁同衛扭頭,瞪向侯婷婷,厲聲斥道:“閉嘴!” 

 侯婷婷怔住了。 

 祁同衛掙扎著爬起來,抹掉嘴唇邊的血跡,一步步靠近他們,臉色陰沉駭人。 

 青年們被他突變的態度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紛紛抄起酒瓶砸了過去。 

 祁同衛伸手接住一根砸過來的酒瓶,反手朝著青年的臉頰擲去。 

 玻璃碎片劃傷了黃毛男人的右臉,鮮紅的血液順著額頭淌下來。 

 黃毛男人痛苦地捂住臉,嚎啕大哭。 

 其餘人都被祁同衛的舉止驚呆了,停止攻擊他。 

 侯婷婷看到祁同衛渾身是血,也被嚇傻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顫抖著喊道:“祁同衛……你怎麼了?你別嚇唬我……” 

 祁同衛喘了兩口粗氣,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跡,一言不發地走到黃毛男人身旁,一腳踹翻黃毛男人。 

 他單膝蹲下來,捏住黃毛男人的下巴,逼迫他張開嘴。 

 黃毛男人滿嘴是血,怒吼著揮拳朝祁同衛的肚子招呼過來。 

 祁同衛側身避過,將他按倒在沙發上,緊接著一記左勾拳打在黃毛男人鼻樑上。 

 黃毛男人立刻慘叫連連。 

 另外四個男人反應過來,齊刷刷抄起啤酒瓶,衝著祁同衛砸了過來。 

 祁同衛敏捷地閃身躲過一隻酒瓶,隨後抬腿掃開最前頭的男人,又迅速擒住另一個人的胳膊。 

 他的手臂肌肉虯結,骨骼堅硬,牢牢箍住那個男人,稍稍一擰,男人疼得嗷嗚一聲,彎腰抱頭。 

 祁同衛一肘頂在他的腹部。男人立刻弓成蝦米狀。 

 緊接著祁同衛鬆開他,飛起一腳,踢中最後一個男人的襠部。男人慘叫一聲,捂著褲襠蜷縮在地上,哀嚎不止。 

 剩下的三個男人都愣住了,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祁同衛活動了一下脖頸和筋骨,慢悠悠走到青年面前,輕蔑道:“就憑你們?” 

 黃毛男人捂著流血的鼻子,憤恨地瞪著他。 

 祁同衛抬腳踩住他的手腕,問道:“吳志雄的死,和你們有沒有關係?” 

 男人疼得臉色漲紅,惡狠狠道:“有你妹!老子是良民!你別汙衊我!” 

 祁同衛冷笑一聲,忽然抬手扣住男人的喉嚨。 

 男人頓時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冰窖,全身寒毛炸起,恐懼從內心深處蔓延出來,他拼命掙扎,奈何力量懸殊太大,無論怎樣也逃脫不了。 

 他漸漸窒息,絕望的瞳孔渙散開來,眼白布滿血絲,眼球凸起,彷彿隨時都會爆裂。 

 “祁同衛!”侯婷婷忍不住大喊一聲。 

 祁同衛放開手,男人軟綿綿癱在地上,咳嗽不止。 

 他劇烈喘息著,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盯住祁同衛,眼裡充滿怨毒和仇視。 

 祁同衛拍了拍他的臉頰,譏笑道:“你再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挖下來餵狗?” 

 說完,祁同衛瞥見坐在角落裡的女人。 

 女人穿著高領長袖衫,黑裙短款,妝容精緻,卻並非美麗動人。相比之下,還是侯婷婷更加養眼些。 

 祁同衛對她露齒一笑:“這位小姐,請問你有興趣陪我們玩一會兒麼?” 

 女人嚇得一哆嗦,慌忙搖頭道:“我……我先走了。” 

 說罷匆忙離開包廂,一秒鐘都不願待在這裡。 

 祁同衛收回視線,繼續審問那個黃毛。 

 黃毛惡狠狠瞪著他:“你休想套出話來!” 

 “哦?”祁同衛似乎很吃驚,“我剛剛可是救了你的命呢,怎麼,不準備謝謝我?” 

 黃毛咬牙切齒道:“我告訴你,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吐露半句!” 

 祁同衛嘆了口氣:“你們這些混蛋,真是麻煩。” 

 黃毛哈哈狂笑,嘲諷道:“你現在害怕了嗎?知道怕了,就乖乖跪下來磕頭認錯,給老子賠禮道歉,否則我讓你後悔做人!” 

 祁同衛眉梢微微一揚,冷冷一笑,忽然一掌劈暈黃毛。 

 他站直身子,環顧周圍,看向侯婷婷:“你不是想報警嗎?” 

 侯婷婷嚇得後退幾步,驚疑不定地看著祁同衛:“你……” 

 “我什麼都明白了。”祁同衛緩緩說道,“你們找人假扮吳志雄,綁架了我。” 

 他轉而又問:“你跟蹤我?” 

 侯婷婷低垂著腦袋,雙唇抿緊,不吭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祁同衛眯起眼睛。 

 侯婷婷依舊沉默,沒有答話。 

 “不說?”祁同衛笑了笑,“好吧。我猜,你是因為嫉妒。” 

 侯婷婷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咬緊嘴唇,努力剋制情緒,“我是一名醫務人員,不會做這種違法犯罪的事。” 

 “是嗎?”祁同衛嗤笑道,“可惜你忘了我是幹嘛的。如果不是親耳聽到,我差點就信了你的話。”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啊!”侯婷婷臉色蒼白,“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祁同衛懶洋洋靠在牆邊:“那天晚上,我去停車場找吳志雄,路過你辦公室,聽到裡面傳來哭泣聲,進去一看,你和你的兩個助理趴在桌子上,肩膀聳動著,不知道在哭什麼。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是你被欺負了。” 

 侯婷婷臉色越發蒼白,渾身顫抖。 

 “我當時就納悶了,吳志雄都被送進監獄,你們為什麼還留在他的辦事處?我懷疑你們和吳志雄有某種利益瓜葛,於是悄悄調查了一番。”祁同衛攤開雙手,神態悠閒自若,“結果,我還真發現了秘密。” 

 侯婷婷急促呼吸著,眼淚順著雪白的臉頰滑落下來,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祁同衛嘆道:“唉,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只不過你不該打我女朋友的主意,更不該陷害她。” 

 侯婷婷的眼淚掉得更兇,哽咽道:“你……你誤會我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祁同衛微微挑眉:“你以為我會信你?” 

 侯婷婷咬牙堅持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行了。”祁同衛淡淡道,“既然你不肯承認,那就讓我來提醒你吧。” 

 他掏出手機,播放錄音:“……我知道,你不敢告訴吳志雄真相,因為一旦他出獄,就會把你供出來。我可以幫你解決所有後患,但你必須配合我演戲,讓吳志雄徹底消失。” 

 “我會派人保護你的安全。” 

 “這期間,我不希望你和吳志雄再有任何聯繫。” 

 “你放心,我會把吳志雄的家人照顧妥善。” 

 “等我從牢裡出來,咱們就去登記結婚,我會給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錄音放完後,侯婷婷臉色慘白,額頭滲出豆大汗滴。 

 祁同衛輕蔑地看著她,笑了笑,將手機放回褲兜。 

 “你……你居然偷拍我?”侯婷婷顫聲質問。 

 “偷拍?”祁同衛冷哼道,“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拍攝,你呢?揹著別人勾引別人的丈夫,你不覺得丟人麼?” 

 “不……”侯婷婷拼命搖頭,淚水漣漣。 

 “我今天就教育教育你,什麼叫‘尊嚴’!”祁同衛怒吼一聲,撲上前將侯婷婷按倒在沙發上,左右開弓扇起巴掌! 

 侯婷婷捂住臉痛哭流涕。 

 祁同衛抽完最後一個耳光,甩甩手,站起身來,冷漠道:“這一巴掌,是替我的妻子打的。我不會原諒你,也絕對不會原諒吳志雄。” 

 他指著門口:“滾吧!以後再也不要讓我見到你。” 

 侯婷婷跌跌撞撞跑出門。 

 祁同衛走進辦事處。 

 他先拿起電話,撥了110。 

 很快,一群人衝了進來。 

 祁同衛冷靜地指著沙發上的黃毛:“這個人,蓄意傷害,請警察把他抓起來!” 

 黃毛還沒有清醒,躺在地上呻吟著,旁邊一名壯漢狠狠踢了他幾腳。 

 祁同衛皺眉:“算了,別鬧出人命。” 

 他又朝另外一名壯漢使個眼色,壯漢會意,立刻拉住黃毛,拖出門外,關上門。 

 祁同衛又撥了一個號碼。 

 “喂。”電話那邊傳來林曉雪疲憊的聲音。 

 “我已經到了,現在在你樓下。”祁同衛說。 

 “嗯,你直接來二樓,找侯婷婷的辦工桌。” 

 祁同衛掛斷電話,徑直走向辦工桌。 

 辦工桌旁邊擺著一盆綠蘿,長勢喜人。 

 侯婷婷蹲坐在椅子上,瑟縮著。 

 “怎麼?想好了嗎?”祁同衛問。 

 侯婷婷低垂著腦袋,似乎還在猶豫。 

 “你應該慶幸,這次的事情,只需要付出法律代價。否則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嚐嚐牢飯的味道。”祁同衛慢條斯理地說,“哦,不,我不是嚇唬你。” 

 侯婷婷忽然抬起頭來,雙眸含恨地瞪著他。 

 祁同衛毫無懼意:“你應該感謝我,因為,你不用坐牢。” 

 侯婷婷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祁同衛繼續說:“我可以答應你,不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包括你父母。” 

 侯婷婷眼眶泛紅,緊抿嘴唇,仍是沒有說話。 

 祁同衛笑了:“你不願意跟我做交易?” 

 “不,我願意。”侯婷婷深呼吸,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說道,“你想要我怎麼做?” 

 祁同衛滿意地頷首,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份協議,扔到她面前。 

 “簽字。” 

 侯婷婷掃了一眼協議內容,驚訝地睜大眼睛:“結婚證?” 

 祁同衛說:“是的。只要你和我簽了這份協議,我保證你不用坐牢,而且你的爸媽,以後的衣食住行都由我來負擔,並且會贍養你的爸媽終老。” 

 侯婷婷遲疑地問:“為什麼突然這麼對我?” 

 祁同衛微笑道:“因為我太愛你了。” 

 侯婷婷沉默片刻:“我想見我父親。” 

 祁同衛微微眯眼,隨即點點頭:“可以。” 

 祁同衛離開辦事處,坐在車裡思忖片刻,拿起手機撥了一串數字。 

 “我在xx咖啡廳。”他言簡意賅地吩咐,“帶兩名刑警過來,有人報警稱這裡聚眾鬥毆。” 

 “好的,我馬上帶人過去。” 

 不到半個小時,兩名刑警便趕到了咖啡廳。 

 侯婷婷早已等候多時,神色憔悴,眼圈發黑,精神萎靡不振。 

 見到刑警來了,她立刻站起身來,激動地說:“你們好,請幫幫我,我剛才被人欺負了!” 

 “你被誰欺負了?”其中一位年輕刑警問。 

 “就是他,他叫祁同衛,是一名企業家,他想要逼迫我嫁給他,給我錢花!”侯婷婷指著祁同衛控訴,“他非但侮辱我,還打了我!” 

 兩位年輕刑警面面相覷。 

 另外一名刑警問:“他為什麼要娶你?” 

 “因為我是單身啊!”侯婷婷脫口而出,“而且我漂亮啊,難道他嫌棄我的職業嗎?” 

 “不不不。”年紀稍長的刑警說,“我們只是問問情況,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祁同衛看著侯婷婷,淡淡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受委屈了,就去投訴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怕你。” 

 “你……”侯婷婷咬牙切齒,“我不會放過你的!” 

 兩名刑警互視一眼,其中一個掏出記錄本,問:“姓名?” 

 “侯婷婷。” 

 “年齡?” 

 “24歲。” 

 “職業?” 

 “服務員。” 

 “職業是否屬實?” 

 “當然。” 

 “家庭成員?” 

 “除了爸爸,我只剩媽媽了。” 

 刑警翻了翻筆記本,又問:“最近有沒有遇到特殊狀況?” 

 “特殊狀況?沒有啊。”侯婷婷說。 

 “比如說……”刑警頓了頓,問,“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對。”侯婷婷點點頭。 

 “有沒有收到禮物?”刑警又問。 

 侯婷婷茫然搖頭,說:“沒有啊,我沒有收到禮物。” 

 祁同衛挑眉看著刑警。 

 “你真的沒有收到嗎?” 

 “真的。” 

 刑警將記錄本遞給祁同衛,示意他翻頁。 

 祁同衛快速翻了一遍,問侯婷婷:“你確定沒有收到禮物嗎?” 

 “我真的沒有收到禮物。” 

 祁同衛合上記錄本,把它遞給刑警:“好吧。那麼請你配合一下我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侯婷婷臉色瞬間煞白,連忙說道:“我……我沒做錯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祁同衛冷笑一聲:“因為你涉及詐騙。” 

 “詐騙?你胡說!”侯婷婷大喊大叫起來,“我根本沒有詐騙!” 

 祁同衛冷冷瞥她一眼:“有沒有詐騙,你自己清楚。如果不想吃苦頭的話,最好乖乖聽我的安排。” 

 侯婷婷憤怒地盯著祁同衛,咬著嘴唇不吭聲。 

 祁同衛拍了拍手掌:“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們了。” 

 說完向身旁的刑警使了個眼色。 

 刑警立即上前,扣住侯婷婷的雙肩,強硬地往門外拖。 

 侯婷婷奮力掙扎,尖叫著罵道:“我要告你們,你們無憑無據,憑什麼抓我?” 

 祁同衛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侯小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的法律對詐騙犯網開一面,如果你再執迷不悟,後悔的就是你自己。” 

 侯婷婷扭頭瞪著祁同衛:“你敢動我,我絕對饒不了你!” 

 祁同衛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希望你到時候,還能繼續囂張下去。” 

 三名刑警押著侯婷婷來到附近的派出所。 

 一進審訊室,侯婷婷就像炸了毛似的,撲騰著四肢拼命掙扎,大吼大叫:“你們這群混蛋,竟敢抓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全都要死!” 

 祁同衛不耐煩地按住她的肩膀,低喝道:“閉嘴!” 

 侯婷婷嚇得渾身顫抖,卻依舊不肯服軟,惡狠狠地瞪著祁同衛,彷彿恨不得活剝了他。 

 審訊員皺起眉頭,問祁同衛:“怎麼回事兒?” 

 祁同衛聳聳肩,解釋道:“這女的拒捕。” 

 侯婷婷大喊:“我拒捕?我什麼時候拒捕了?明明是你們誣陷我!” 

 祁同衛不慌不忙地從懷裡掏出一疊照片丟到桌子上:“你看看這些東西。” 

 照片散落一地,侯婷婷湊上去撿了幾張,看見之後臉色劇變。 

 這是一份她和祁同衛的親密合影,兩人都穿著浴袍,靠坐在沙發上,侯婷婷抱著胳膊,臉朝著窗外。祁同衛側著腦袋,半眯著眼睛,神情慵懶。兩人的姿勢曖昧極了,顯然不是剛認識幾天就能做出來的。 

 侯婷婷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這些照片哪來的?我根本不認識你!” 

 祁同衛哼了一聲:“這種照片,你隨便找家夜店就可以找到。” 

 侯婷婷的臉色越發蒼白。 

 祁同衛說:“你在網上僱傭黑粉攻擊我,我沒有報警,只是想跟你聊聊。畢竟你是女孩子,我不忍心傷害你,但你如果不配合,那就另當別論了。” 

 侯婷婷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祁同衛站直身體,整理了一下衣襟:“你的事情很簡單,不過需要時間調查。但是我勸你最好不要逃跑。” 

 侯婷婷抬起頭,看著祁同衛。 

 祁同衛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是警察。你想跑,可能性並不高。”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平靜了許多。 

 她看著桌上的照片:“這些照片你哪兒來的?” 

 “網上啊。”祁同衛說,“你買的,不止這些吧?” 

 侯婷婷臉頰抽搐了兩下,沉默良久,忽然說:“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祁同衛輕蔑地揚起嘴角:“你覺得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 

 侯婷婷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以為你這麼做就能扳倒沈氏集團?” 

 “我從沒指望用這種卑鄙手段扳倒誰,”祁同衛坦誠地說,“但至少,我會讓你嚐嚐痛苦的滋味兒。” 

 侯婷婷冷哼一聲:“你別忘了,你的未婚妻是顧嫣然。” 

 祁同衛笑了,眼底掠過一絲譏諷,“哦?那又怎麼樣?” 

 侯婷婷怔住了,喃喃道:“難道你不怕顧嫣然跟你退婚嗎?” 

 “你太瞧得起我了。”祁同衛攤攤手,“我對於她來說不過是個跳樑小醜,連讓她費神的資格都沒有。退婚?呵呵……她恐怕巴不得我退婚呢,這樣她就不必擔心有人覬覦她的家產。” 

 侯婷婷被震驚了。 

 她原本以為沈嘉南是真愛顧嫣然,卻沒料到他們的關係遠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你不是沈嘉南,你也不配成為沈家的女婿。”侯婷婷冷笑,“你這種貨色,連給沈嘉南提鞋都不配!” 

 祁同衛嗤笑一聲:“我是不是沈嘉南的未婚夫,輪不到你來評價。不過,你今晚的表現讓我非常滿意,所以我願意幫助你洗脫罪名。” 

 “我可以答應幫你洗清罪名。”祁同衛淡定地說,“不過,前提是你得把你所犯的罪行詳細交代清楚。” 

 侯婷婷冷哼道:“你以為你掌握了證據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祁同衛挑眉:“證據雖然還不足以判你死刑,但是拘留十五天,扣掉各項稅款,應該夠了。而且我可以保證,在你被關押期間,你不僅不會受到任何折磨,甚至每天都會有豐盛的伙食供應。” 

 侯婷婷怒視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你休想。” 

 祁同衛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我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我只是通知你。” 

 他轉向審訊員,“她不配合我也沒辦法,我只能採取措施了。” 

 審訊員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110,告訴值班室:“這裡是xx分院審訊室,請派兩位協警過來。” 

 侯婷婷急了:“你敢!” 

 祁同衛走到審訊椅旁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侯婷婷,語帶威脅:“我不僅敢,我還敢把你打成殘廢。” 

 “瘋子!”侯婷婷罵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情捅出去,讓沈嘉南知道你是什麼德行?” 

 祁同衛露出無奈的神色:“我真的很討厭別人威脅我。你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誰?”侯婷婷問。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祁同衛說完,扭頭吩咐審訊員,“麻煩先帶她回房間,不要亂動她的東西。” 

 侯婷婷瞪圓了雙眸,不甘心地吼叫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這個混蛋,畜牲!你不得好死!” 

 “閉嘴!”祁同衛厲喝一聲,猛地揪住她的長髮,將她狠狠甩到牆壁上,撞到牆角的攝像頭上。 

 侯婷婷疼得渾身顫抖,眼淚嘩嘩往下流,卻再也不敢出聲。 

 審訊員將侯婷婷拖走了,屋內重新安靜下來。 

 祁同衛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繼續翻看著桌上的照片,彷彿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過了半晌,敲門聲響起。他示意審訊員進來。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推開門,恭敬地說:“報告隊長,已經找到侯婷婷買兇殺人的線索了。” 

 “帶我去看看。”祁同衛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男人在前面引路,穿過走廊,進入一間寬敞明亮的審訊室,裡面已經聚集了四五個協警和兩名警察。 

 一張鐵桌後面,是一臺黑白屏幕的監控顯示器,此刻正播放著一幅畫面——侯婷婷坐在沙發上,神色焦慮。 

 她的身邊站著幾名協警,正在對她詢問著什麼。 

 祁同衛走上前去,掃視了監控顯示器一遍。屏幕裡的畫面是侯婷婷在咖啡廳與一名陌生男人見面,並談論了一些事情。那男人戴著鴨舌帽,背對著攝像頭。 

 男人離開咖啡廳之後,侯婷婷便陷入了焦躁,直到她被警察抓走。 

 祁同衛抬頭問那名協警:“拍到臉沒有?” 

 協警說:“沒有。” 

 “嗯,你們辛苦了。”祁同衛揮手讓他們離開,隨即坐在了侯婷婷身邊的凳子上。 

 審訊室裡一時寂靜無聲,除了筆記本電腦傳來的滴滴聲,沒有任何聲音。 

 祁同衛靠著椅子,慢條斯理地翻閱著桌上的資料。侯婷婷低垂著眼瞼,看似平靜,其實內心極度緊張。 

 過了許久,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他的表情始終如一,專注認真。侯婷婷忽然覺得有些不妙。她咬牙切齒地盯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撕爛他的偽裝。 

 祁同衛看似漫不經心地翻著資料,其實暗地裡一直用餘光觀察侯婷婷。他見她頻繁抬頭,猜測她可能要逃跑,於是輕蔑地勾唇一笑,按下了手邊的一枚鈕。 

 “啪嗒”一聲脆響。 

 侯婷婷的腳鐐斷裂,摔倒在地上。 

 她嚇得花容失色,驚慌地爬起來就朝門口跑去。 

 “砰!” 

 審訊室的門被從外面鎖住,侯婷婷拼命捶打著,歇斯底里地喊道:“救命啊!警官!你們快開門啊!” 

 祁同衛站起來,緩步朝她走去。 

 “別……”侯婷婷驚恐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你不能碰我,不然我一定會告你。我要告你濫用私刑。” 

 “呵……”祁同衛停在距離她兩米遠的地方,“你現在才想起來害怕?晚了吧?”他抬腿踹了一腳侯婷婷。 

 侯婷婷吃痛地蹲下身子,捂住肚子,蜷縮成一團。 

 祁同衛走到她跟前,彎下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說:“侯婷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乾的那些齷齪事。我勸你乖乖聽話,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則……” 

 他的眼神陰冷得駭人,語調更加冰冷:“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你胡說八道!”侯婷婷尖叫,“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是嗎?”祁同衛微微眯起眼睛,“你確定你不認識我?你仔細想一想,或者我幫你提醒提醒。” 

 “我……我……我……”侯婷婷支支吾吾地答不出來。 

 “我……” 

 “陳志剛……”侯婷婷愣了一下,突然尖銳地叫起來,“是那個?” 

 “沒錯,是我。”祁同衛淡漠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