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新歷史觀 作品

第1339章 侯濤在偽裝

 侯濤深吸一口氣,耐心勸慰道:“愛娣,我們應該尊重逝者。” 

 “可她死了!”鍾愛娣憤懣道,“你叫我怎麼尊重她!” 

 侯濤垂眸,沉默許久後緩慢地開口:“我尊重婷婷媽媽。因為她確實做出了最正確的抉擇。” 

 “……你!” 

 “我不贊成你的想法。”侯濤說,“我認為,人之所以會死亡,是因為他們遇到了難題。” 

 “難題?”鍾愛娣喃喃唸叨著這兩個字。 

 侯濤點頭,說:“是的,難題。你知道婷婷媽媽是被什麼困擾嗎?” 

 “是……婷婷的病嗎?”鍾愛娣試探著問,“她不肯醫治,是因為她的病很嚴重?” 

 侯濤微微頷首,神色凝重地嘆息:“不是很嚴重。只是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她接受長期手術。” 

 “那就換一家醫院嘛。”鍾愛娣急忙提議道,“或者換一些技術好一點的專科醫院。” 

 “我們已經聯繫了三家。”侯濤無奈地攤了攤手,“結果都是一樣。” 

 鍾愛娣怔住:“為什麼?” 

 “我也不清楚。”侯濤答道,“可能是因為醫藥費吧。畢竟是高級私立醫院,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我們找的幾個醫生都表示他們不願意接手。” 

 鍾愛娣呆若木雞。 

 侯濤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別太難過,愛娣。這不怪你,婷婷媽媽自己也沒有辦法。” 

 鍾愛娣搖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 

 侯濤看著她,等待她繼續往下說。 

 “婷婷媽媽是為了救婷婷爸爸才出車禍的。”鍾愛娣哽咽起來,“她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她一直在努力。她希望自己能像一個健康的人一樣活下去。可是……婷婷爸爸卻先她一步離開了。婷婷媽媽不甘心。她覺得她的丈夫是被冤枉的,她要查明真相。於是她用了她唯一剩下的一顆腎臟……” 

 侯濤聽到這裡,心底忽然湧現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彷彿是某一種悲慟在胸膛間悄悄醞釀,漸漸化為淚水流淌出來。 

 “她不顧一切地把它捐給了婷婷。”鍾愛娣抬眼,淚眼朦朧地望著侯濤,聲音嘶啞而低沉,“你懂嗎?這代表什麼?代表她不僅僅是為了救活自己的丈夫和女兒,更是為了救活他們未來的女婿啊。” 

 “我知道……”侯濤輕聲說,“但是她不需要這樣的犧牲。” 

 “你不懂!你不懂!”鍾愛娣激動起來,抓緊椅子扶手,顫抖著雙唇,“你不能理解這種感情!” 

 “我知道。”侯濤嘆了口氣,溫聲道,“我能理解。但是,愛娣。” 

 “婷婷媽媽的犧牲不值得!”鍾愛娣激烈反駁。 

 “可她不僅僅是犧牲了自己,更是犧牲了你的爸爸啊。”侯濤說,“她為了救你爸爸,連命都不要了,你還有什麼理由埋怨她呢?” 

 鍾愛娣愣住了。 

 侯濤站起來,走到窗邊,眺望著遠處漆黑一片的夜空,淡淡說道:“愛娣,你知道為什麼你爸爸當初堅持要送你去美院嗎?” 

 “我告訴你原因,因為我們都是失足兒童。”侯濤語調平靜,彷彿早已習慣這些話,“但是,婷婷媽媽不是。” 

 “我明白。”鍾愛娣抹掉眼角的淚花,說,“可是,我不覺得婷婷媽媽錯了,她是為了救我爸爸才做出的決定啊!”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她的獻血,你爸爸早就已經去世了?” 

 “你爸爸的病情比較特殊。”侯濤緩慢地說,“他患有腦癌晚期,並且伴隨肝硬化和淋巴腫瘤。如果不盡快進行手術,恐怕撐不過半年。” 

 鍾愛娣驚訝地睜圓眼睛,嘴巴微張,卻沒再說什麼。 

 “愛娣。”侯濤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如果沒有她的付出,你爸爸早就已經死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所以,她絕對不算虧欠任何人。” 

 “可是……” 

 “別忘了,她是個單親母親。”侯濤說,“她要照顧自己,還要帶婷婷。我想她應該已經耗費光了最後的精力。否則,也不會在手術前突然暈倒。” 

 鍾愛娣默默垂淚:“我知道……” 

 “我們尊重每一位病人的選擇。”侯濤勸慰她,“但是你要認清現實,婷婷媽媽的確很辛苦,但我們也不能因此剝奪她盡孝的權利。” 

 “我知道。”鍾愛娣深吸了口氣,“謝謝你……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愛娣,你還年輕,以後肯定會遇到一個疼你寵你愛你的男人。”侯濤笑了笑,“我希望你不要恨婷婷媽媽,她是個偉大的女人。” 

 鍾愛娣怔忡許久,才說:“我知道,我都知道,謝謝……”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侯濤拍拍鍾愛娣的肩膀,走了出去。 

 鍾愛娣坐在床上,呆呆看著天花板,良久,她擦了擦眼淚,拿起電話撥號碼。 

 “喂?婷婷媽媽?您醒啦!”她急忙叫起來,“太好了!你感覺身體怎麼樣?還難受嗎?” 

 “……”電話另一頭,安靜了幾秒,才傳來李婷婷略顯沙啞的嗓音,“我……挺好的。剛才睡著了,聽見你給我打電話。” 

 “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嚇死我了……”鍾愛娣哽咽著,“你都昏迷兩週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我沒事,放心吧。”李婷婷頓了頓,又說,“對不起,愛娣。這次,真的對不起。” 

 “你別說對不起!”鍾愛娣抽泣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爸爸他……我爸爸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婷婷的聲音有些疲憊,似乎還有些傷懷,“我都知道……愛娣,其實,我從未怪過你。真的,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無用了,不僅保護不了你,連你父親都沒法保護,你父親他……”李婷婷沉吟片刻,“他現在還躺在醫院,我真的很擔心……” 

 鍾愛娣捂著嘴巴,努力剋制著不讓自己發出啜泣聲。 

 “愛娣,我知道這件事你也很難過。”李婷婷嘆了口氣,“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後千萬不能像我這樣衝動了,否則,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你爸爸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你了。” 

 “嗯。”鍾愛娣拼命點頭,“我知道,我不會犯傻的,你放心吧。” 

 “你能這樣,我就放心了。”李婷婷鬆了口氣,說,“你記住,我們雖然不在一塊工作,但你是我妹妹,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幫助你的。” 

 鍾愛娣鼻子一酸:“謝謝,婷婷媽媽!” 

 李婷婷笑了笑,溫柔地問道:“愛娣,你吃飯了嗎?” 

 鍾愛娣搖了搖頭:“沒呢,我不餓。” 

 “哦?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吃飯麼?” 

 “不知道……”鍾愛娣低下頭,“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吧。” 

 李婷婷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問道:“愛娣,你最近和侯濤怎麼樣了?他……他最近還好嗎?” 

 “呃?侯濤?”鍾愛娣抬起頭,“婷婷媽媽,你找他有事嗎?” 

 “沒有。就是隨便聊聊。”李婷婷說。 

 “那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他?” 

 “你不是說最近胃口不好嗎?我怕你餓壞了身體,就多問了兩句。”李婷婷微笑著,“你別瞎想啊,我只是關心你而已。” 

 “嗯……”鍾愛娣咬著唇,半晌,忽然鼓足勇氣說,“婷婷媽媽,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 

 “我……我和侯濤……分手了。”鍾愛娣低下頭,羞澀地說,“我和侯濤……我們已經分手快一年了……” 

 “分手了?”李婷婷驚訝極了,“愛娣,你們之前不是好好的麼?” 

 “是啊,我們確實是好好的,可是……”鍾愛娣咬著嘴唇,“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和他,就是不合適了……我們……我們沒辦法繼續相處下去了。” 

 “愛娣……”李婷婷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你……真的想清楚了麼?” 

 “是,我想清楚了。”鍾愛娣堅決地說,“我……我真的覺得我和他不合適。我們……還是早點散了比較好。” 

 “愛娣,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李婷婷再次問道。 

 鍾愛娣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李婷婷深吸一口氣,輕聲說,“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那麼,我尊重你的選擇。” 

 “婷婷媽媽……” 

 “別叫我媽媽。我不配當你媽媽,更不配成為一位稱職的母親。”李婷婷語調平穩,“我只希望你將來不要恨我。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原諒我這輩子都沒有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 

 鍾愛娣喉嚨滾動了一下,眼淚簌簌落下:“婷婷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別哭了,你應該高興才是。”李婷婷淡淡地說,“愛娣,祝福你。希望你能夠幸福,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 

 “謝謝您,婷婷媽媽,謝謝您。”鍾愛娣哽咽著,“我一直都把您當做我的親生媽媽,從來沒想過您竟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真是對不起……” 

 李婷婷勉強笑了笑:“愛娣,這些都不重要了。”她伸手摸了摸鐘愛娣的臉頰,“愛娣,你還是個孩子,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知道麼?” 

 鍾愛娣點了點頭,擦掉眼角的淚水。 

 “愛娣,你先忙吧。”李婷婷拍拍鍾愛娣的肩膀,轉身離去。 

 走廊盡頭,侯濤站在門邊,靜靜看著這一切,神情複雜。 

 李婷婷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侯濤一眼,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旋即,轉身進入電梯間。 

 鍾愛娣擦了擦眼睛,對侯濤說道:“我送你出去吧。” 

 侯濤點點頭。 

 兩個人並排往外走去。鍾愛娣偷偷瞄了一眼侯濤的表情,試探著問道:“侯濤,你聽見了剛才我和我媽媽說的話嗎?” 

 “聽見了。”侯濤點點頭,“你和我分手了。” 

 鍾愛娣低垂著眼眸:“嗯。” 

 侯濤嘆息一聲,說道:“我明白。” 

 “侯濤,其實我……”鍾愛娣頓了頓,“我……我跟你提過的,我有喜歡的人了。” 

 “哦?” 

 侯濤詫異地挑了挑眉梢,“是誰?” 

 “我不認識他。但是……”鍾愛娣猶豫了一下,又道,“我很崇拜他。” 

 “他是哪家單位的?做什麼的?”侯濤追問道。 

 “他……他是一名律師。”鍾愛娣說,“現在住在a城。” 

 侯濤皺起眉:“律師?” 

 “嗯。”鍾愛娣點點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特別喜歡他,每一份報紙上有關他的消息,我都要看好久。我甚至想去找他簽名!但是……”鍾愛娣沮喪地搖了搖頭,“算了吧,我和他根本就不熟悉。” 

 侯濤盯著鍾愛娣:“ 

 你真的確定自己喜歡他嗎?” 

 “呃……”鍾愛娣猶疑地說,“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覺得我挺喜歡他的……” 

 侯濤沉吟半晌,突然問道:“你們……交往多久了?” 

 “我們……”鍾愛娣思索了幾秒,答道,“三年了吧?” 

 侯濤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這樣說來,他應該比你大一歲。” 

 “嗯。”鍾愛娣點了點頭,“他今年二十五週歲。” 

 “他是一名律師,你為什麼說你特別崇拜他呢?”侯濤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鍾愛娣,“因為他幫助了你?或者是因為他有錢?” 

 鍾愛娣連忙否認:“當然不是啦!雖然我不太懂法律,但是我也看得出來,他非常厲害!而且他給我的感覺,就像……嗯,就像我的偶像一樣!” 

 “你的偶像?”侯濤笑了,“他有這麼厲害?你倒是和我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鍾愛娣眨了眨眼睛,努力回憶了片刻:“唔……反正就是一個特別特別優秀的人。我記得有一年夏天,有一場辯論賽。我爸爸帶著我去看比賽。在觀眾席上我就坐在他旁邊。他穿著西裝,戴著金絲框眼鏡,斯斯文文的,舉止優雅而又得體。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就是他了。” 

 侯濤忍不住笑了笑,“我看你這麼花痴,那個叫陸離的人一定很英俊瀟灑吧?” 

 “哎呀,不是啦,不是啦。他不帥,真的,他一點都不帥,只是,我看見他之後,整個人都變得特別特別興奮,就像被激活了一樣,滿腦袋全是他。”鍾愛娣撓了撓頭髮,“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特別特別喜歡他。” 

 “原來是這樣啊。”侯濤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隨後又問,“那麼,他和你說過些什麼麼?” 

 “他說,他很愛我。”鍾愛娣笑眯眯的,“他還說,以後會照顧我一輩子。” 

 侯濤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就這麼輕易的許諾了?” 

 “是啊!”鍾愛娣點點頭,“你別看他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他超溫柔的。而且我覺得他特別專業。我爸爸以前也教育過我,說,如果我將來能遇上一個像他一樣的人,我就賺了。” 

 “呵,是麼。”侯濤嘲弄地扯動嘴角,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聲。 

 鍾愛娣抬眸,望向遠處的高樓大廈,憧憬道:“不僅如此,他還特別善良。他從來不欺負弱小,也不歧視同行。我們班上那些女孩子都特別崇拜他。” 

 侯濤微微勾起嘴唇,露出一個玩味的表情。 

 “對了,侯濤。”鍾愛娣忽然扭過臉來,“我剛才聽說你辭職了?你怎麼想到要辭職的?你不是一直都希望留在咱們廣告設計組的麼?” 

 侯濤嘆口氣:“唉……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怪誰,只能怪命運捉弄吧。” 

 “啊?什麼意思?”鍾愛娣怔愣地看著他,“難道你還有別的理由嗎?” 

 “我……”侯濤遲疑片刻,苦笑道,“算了,既然都已經決定辭職,再說別的也沒用。” 

 鍾愛娣急切道:“你快說嘛,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你別嚇唬啊。” 

 侯濤無奈地攤手:“你也看到了,現在廣告設計組的氛圍這麼差勁兒,我呆在這兒做什麼?” 

 鍾愛娣皺眉道:“這跟你辭職有關係嗎?” 

 侯濤聳聳肩膀:“沒錯。因為,我被開除了。” 

 “開除?”鍾愛娣睜圓了眼睛,“你怎麼會被開除呢?你不是……” 

 “我不是什麼?”侯濤瞥了她一眼,“我就是一個普通職員罷了。” 

 “這怎麼能夠?”鍾愛娣驚訝道,“我知道你有才華的!而且……而且你家境不好的話,我可以養你的。” 

 侯濤哭笑不得道:“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 

 “你有什麼工作?” 

 “我?呃……”侯濤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做律師的。” 

 “哇哦!你竟然還是律師?你好棒哦!” 

 鍾愛娣立刻把侯濤捧成了偶像,“侯濤,你簡直是個完美的男人!” 

 侯濤不禁莞爾,伸手揉亂了鍾愛娣的短髮:“傻瓜!我是男人,哪兒完美了?” 

 鍾愛娣卻固執地搖搖頭:“男人和男人之間,也可以有完美的。比如,陸離!他不就特別完美嗎?” 

 “他完美,是因為他的確有這份能耐,有這份能力。”侯濤撇撇嘴,“至於我嘛,不好意思,你應該沒聽過‘男友’二字,所謂男友,並不是指情侶或者夫妻,而是一種合作伙伴。” 

 “嗯,我知道。”鍾愛娣眨巴著眼睛,認真道,“我覺得陸離和你挺配的。” 

 侯濤頓感無語:“你今天究竟吃錯藥了還是咋滴?突然誇起陸離來。” 

 鍾愛娣嘿嘿一笑,“我不是說他有多完美啦,我是說,你和他的氣質蠻相襯的。我記得你曾經給我們講過,你以前當律師的時候,幫助了很多需要幫助的人,也打贏了幾場官司。” 

 “我說的是實話。”侯濤淡淡道,“我雖然不敢說自己有多偉大,但是我確實為別人做了點兒事。” 

 “我也是,我也做了點兒事。”鍾愛娣握住拳頭,信誓旦旦道,“我雖然讀書少,但我不是笨蛋。每次碰見困難我都努力去解決,我也曾為自己辯護,我……” 

 侯濤打斷她,“你是個好姑娘。但你還是太單純了。” 

 鍾愛娣一愣。 

 侯濤嘆了口氣:“你根本不明白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麼。是利益。” 

 “利益?” 

 “沒錯。你知道什麼叫利益驅使麼?”侯濤盯著她,緩慢地問道。 

 “我……我不知道……” 

 侯濤嗤笑一聲:“不知道就好。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大多數男人都選擇離婚嗎?因為這兩個字,帶給他們太多的痛苦和傷害。我媽媽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死掉,我爸爸娶了繼母后,又續絃生下弟弟。他對我非打即罵,根本不把我當人看,連帶著我也討厭女人。” 

 他低垂下眼簾,喃喃道,“我恨透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虛偽與陰謀。” 

 鍾愛娣似乎察覺到他的悲傷,安慰道:“你……你別難過。” 

 侯濤抬頭看向遠處的夜色,眼神幽深而茫然:“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身體忽然輕輕顫抖了一下,像是被風吹動的樹葉。 

 “你怎麼了?”鍾愛娣緊張地扶住他,“你別嚇我……” 

 侯濤搖搖頭,將她推出辦公室門外,“你走吧,謝謝你陪我聊了這些。” 

 “那你怎麼辦?”鍾愛娣擔憂地問,“你會不會餓肚子?你等我,我現在就去買飯給你。” 

 “我已經習慣了。不用了,謝謝你。”侯濤關上房門,背靠牆壁坐倒在椅子裡。 

 他從兜裡掏出煙盒,剛想拿煙,卻忽然想起了鍾愛娣,只好放棄。 

 抽著煙,他怔怔地望著窗戶外的黑暗。 

 他的父親,名叫侯東。他的母親,叫周雅麗。他的妹妹,叫侯雪。 

 在他五六歲的時候,侯東和周雅麗結了婚。但是後來他們離異了,侯東又重組了家庭。侯濤跟著周雅麗姓了,叫做侯東。 

 在侯東的教育下,侯濤長大了,成熟了。 

 可是,他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侯濤,他原本姓陸,陸離。 

 侯東和周雅麗離婚後,就再也沒有管過他。侯濤獨自生活了四五年,才漸漸找到屬於自己的路。畢業之後,他進了一家律師行,做了法律顧問,順便兼職了私人偵探。 

 侯濤曾經以為,自己的一輩子就這麼平靜地過下去了。 

 可是…… 

 他不甘心啊! 

 他怎麼甘心呢? 

 他的父母早已離婚,他從小沒有享受到父愛。 

 他憑什麼就要承受別人的惡意?憑什麼就要遭受那麼殘忍的待遇? 

 他不服! 

 憑什麼所有人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踐踏他?他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不甘心啊! 

 他絕不願意就此認輸。 

 哪怕只是為了保全自己,哪怕只是為了不讓那些欺壓自己的人得逞,他也要奮鬥下去! 

 侯濤咬牙切齒地攥緊手指,他要報仇!他要狠狠地反擊! 

 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他還要保護他珍視的一切! 

 鍾愛娣站在樓下,仰臉看向頂樓,她知道那間屋子裡有人,並且能感覺到那股沉悶肅殺的氣息。 

 鍾愛娣皺了皺眉,轉身離開了。 

 李婷婷在她身旁站定,微笑道:“你真的相信他麼?” 

 “嗯?” 

 “他可能真的是精神病患者哦!”李婷婷眨了眨眼睛。 

 鍾愛娣瞪著她:“你怎麼能這麼侮辱別人?!” 

 “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李婷婷聳聳肩膀,“我們走吧。” 

 鍾愛娣猶豫片刻,還是點點頭,和她一塊兒下了樓。 

 她們剛剛走到樓下,迎面走來幾位穿著警服的□□。 

 “請跟我們走一趟。” 

 李婷婷停住腳步:“喂,你們搞錯了吧?這可是我的朋友!” 

 “我們有權懷疑你是否參與綁架案,需要配合調查。”一名□□亮出證件,嚴肅說道,“希望你配合我們調查。” 

 李婷婷怒道:“我才不會幫助他呢!” 

 另一個□□說:“如果嫌犯真是你的朋友,那你更要配合調查,我們必須弄清楚這場綁架案的幕後主使是誰。” 

 鍾愛娣拉住李婷婷的胳膊,輕聲說:“我和他們去吧。” 

 李婷婷急忙搖頭:“不行!萬一他們亂來,怎麼辦?” 

 侯濤見狀,立即說道:“李婷婷,你先回車上吧。我和他們去就行了。” 

 李婷婷看著兩名□□:“可是……” 

 侯濤衝她擠擠眼睛,示意她安心:“放心。” 

 李婷婷最後看了看侯濤,轉身快速跑開了。 

 鍾愛娣鬆口氣,朝□□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們走。” 

 三人一同走到門外。 

 一輛警車開了過來,侯濤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對鍾愛娣說:“你上車吧,我和他們去就行了。” 

 “我還是送你們一程比較放心。”鍾愛娣拒絕了他。 

 “沒事。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可我不放心你,我陪你一起去吧。”鍾愛娣堅持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小心的。” 

 侯濤想了想,也就答應了。 

 兩人坐上了警車。 

 警察帶他們去了派出所。 

 鍾愛娣和侯濤分別被錄完筆錄後,又被帶回了警察廳。 

 “現在情況很明確了。”警察說,“根據你提供的情況,我們初步推斷,兇手可能是一個男人或女人。但由於種種線索都指向男性,所以我們暫時無法排除性別範圍。但是……”他頓了頓,語鋒犀利地說,“如果是女性犯罪,那我們將按照刑事案件處理。我們會拘留你,並對你採取措施。” 

 鍾愛娣聽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你……你說什麼?”她顫抖地問,“拘留我?!” 

 “我們會根據案件的嚴重性,給予你相應的處罰。”警察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拿出一份文件,“如果你不想被拘留,那就儘量配合調查。” 

 鍾愛娣雙腿發軟,幾乎支撐不住身體,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侯濤伸手扶住了她,關切地詢問:“怎麼樣?” 

 “我……我……”她嘴唇哆嗦,一句話都說不出。 

 “別害怕。”侯濤低聲勸慰她,“我們會解決的。” 

 鍾愛娣呆滯了半晌,忽然抬頭看向侯濤,淚奪眶而出。 

 侯濤慌忙替她擦拭眼淚,柔聲道:“別哭。我在呢。” 

 鍾愛娣撲進他懷裡,痛哭失聲。 

 侯濤抱緊她,撫摸她柔順烏黑的長髮。他溫柔地安慰:“沒事,我們會解決的。別害怕……” 

 “嗚……”鍾愛娣哭泣不止。 

 侯濤心疼地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細語地安慰她。 

 過了許久,鍾愛娣的抽噎漸漸緩和,但依舊伏在侯濤懷裡不肯撒手。 

 侯濤耐心地哄著她,過了一陣子,鍾愛娣慢慢從他懷裡抬起頭,紅腫的雙眸凝視著他:“侯濤,我該怎麼辦啊……” 

 侯濤嘆息:“沒事的。我一定會救你。” 

 鍾愛娣靠在他胸前啜泣,過了一陣子,她突然站直身子,抓住侯濤的衣袖:“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吧,求求你了。” 

 侯濤遲疑了一秒,微笑著點點頭。 

 兩人離開警察廳,回到自己的車內。 

 李婷婷還坐在副駕駛座上等待他們。她滿腹憂慮,一言不發。 

 侯濤發動汽車,駛離了警察廳附近。 

 李婷婷忍不住問他:“他們為什麼非要把愛娣帶走?” 

 侯濤握住方向盤,側頭對李婷婷說:“你別急,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加快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他們要帶愛娣去哪兒?”李婷婷焦急地問。 

 “他們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侯濤說,“我猜測應該是去酒店。” 

 “那……”李婷婷更加憂慮,“會不會是那個姓黃的人渣?” 

 侯濤皺眉:“這個……我不知道。” 

 “我覺得很像!”李婷婷咬牙切齒,“你看他平時那德行!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可是……我覺得應該不是他……”侯濤猶豫片刻,還是否定了自己的判斷,“他不至於喪心病狂到殺人。” 

 “他不會嗎?”李婷婷憤怒地問,“你剛才沒注意看嗎?那傢伙簡直就是個畜生!連孩子都不放過!” 

 “他當時只是嚇唬她的,並沒有真的傷害到孩子。” 

 李婷婷冷哼:“他那叫嚇唬嗎?他分明是要置人於死地!” 

 侯濤沉默了片刻,低聲說:“我覺得他不至於……他可能是喝醉了。” 

 “那個混蛋喝醉了,難道就能隨便殺人了嗎?”李婷婷越想越生氣,“太過分了!我不會饒了他的!” 

 “婷婷,你先冷靜點。”侯濤安撫她,“我們先跟蹤一下,看他們究竟打算去哪裡。然後再想辦法阻攔。” 

 李婷婷恨鐵不成鋼:“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想著怎麼救她出來?你忘了你剛剛說的了嗎?我們會被拘留的!我們會被關進監獄裡的!” 

 侯濤無奈地笑了笑,“婷婷,我沒忘。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我一定會救她的。” 

 李婷婷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你……” 

 “你相信我。”侯濤認真地說。 

 “我不相信你又能怎樣?”李婷婷哽咽道,“你有錢有勢,我一個窮光蛋,除了相信你以外,我還能怎樣?” 

 “謝謝你。”侯濤深吸口氣,轉移話題道,“你也別擔心。現在是凌晨四點,路上車少,我們開快一點,追上他們問清楚,他們準備把愛娣去哪裡。” 

 李婷婷愣了幾秒鐘。 

 侯濤輕咳一聲:“我不是說要送你回家。” 

 李婷婷臉色稍霽,卻仍未放鬆警惕。 

 侯濤繼續開車:“我是想告訴你,今天晚上我陪你睡,我們一起保護她,絕不讓她受傷。” 

 李婷婷驚訝地看著他。 

 “你看,如果不把她帶走,她就會受傷害。”侯濤說,“你願意讓她受傷害嗎?” 

 李婷婷抿嘴沉思了片刻,點點頭:“我願意。” 

 她的神色雖然堅毅,語調卻軟弱無助,彷彿一顆脆弱易碎的玻璃珠。 

 “那就對了。”侯濤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確保她的安全。” 

 侯濤和李婷婷驅車追到了一個名為“盛源”的五星級酒店,他們找到前臺詢問房間號,前臺說:“這是商務套房。客人們不喜歡住總統套房。所以我們沒有安排總統套房。” 

 侯濤說:“麻煩幫忙查一下,哪個房間的客人退房了?” 

 服務員搖搖頭,禮貌地拒絕:“不好意思,客人的隱私我們不便透露。” 

 侯濤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喂?您好。請問在哪個房間退房呢?我們是xx酒店的,聽說您提前結束了入住,想跟您核實一下,看能不能幫您辦理一張退房卡。”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嘈雜聲,有男人的聲音響起:“喂?誰啊?” 

 侯濤說:“您好,我們是酒店的。聽說您提前離開酒店了,想來核實一下。您在哪個房間退房?” 

 “哦……”那個聲音顯得有些遲疑,似乎是在猶豫,過了一會兒才答覆道,“你等一下,我去拿房卡。” 

 侯濤掛掉電話,耐心地等待起來。 

 “怎麼樣?”李婷婷問。 

 “他沒說具體房間號。”侯濤聳肩,“當時他說他馬上過來拿房卡,讓我們等一下。” 

 李婷婷嘆息一聲,靠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休息。 

 沒多,電梯門叮咚一響,從裡面走出兩個人來。一高一矮。高的是個身形健壯的白種人,穿西裝戴墨鏡,脖子上掛著粗金鍊子,一副暴發戶模樣。矮胖的那位穿著黑襯衫,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斯文敗類模樣。 

 侯濤迎上前去:“二位好。請問您二位的房卡能借我一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