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4章 不要在意
“我倒覺得你應該找份穩定點的工作，不然太辛苦了。”
“不，我覺得現在的工作很適合我。”柳婷婷露出笑容，“而且，這次的事情也嚇壞我了。我突然發現，我需要一份工作來支撐我前進的動 力。”
侯峰笑了笑：“那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就祝福你。”
柳婷婷感激地看著侯峰：“謝謝你。”
侯峰說：“其實，我今天找你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柳婷婷奇怪地看著他：“什麼事？”
侯峰從衣櫃裡翻出兩盒避孕套。
柳婷婷立刻明白過來，臉色變得極度難堪，咬緊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侯峰平靜地注視著柳婷婷，說：“如果你害怕懷孕的話，可以選擇戴t，或者帶藥。這是我 能給你最大的尊重，畢竟，你也是成年人了。”
柳婷婷抬起頭，盯著侯峰：“如果我拒絕呢？”
侯峰勾起嘴角：“你沒有權利拒絕。”
柳婷婷冷笑道：“我拒絕，你能把我怎麼樣？”
“我可以幫你報警，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你敢！”柳婷婷怒吼一聲。
“你覺得呢？”侯峰反問。
柳婷婷氣憤地指著侯峰：“你卑鄙無恥！你竟然用這種手段威脅我！”
“你覺得你值得我威脅嗎？”
“你……”柳婷婷啞口無言。
侯峰笑了笑，站起身來，將那兩包避孕套扔到她腳下：“拿去扔掉，以後不許用這種東西 。”
柳婷婷撿起避孕套，狠狠地甩在地上，“我才不稀罕！”
“隨便你。”侯峰淡淡一笑，“如果你堅持用，等你真的懷孕了，就來求我吧。”
“你……”柳婷婷氣得渾身顫抖，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侯峰慢悠悠地說：“當然了，如果你肯跪下來求我，我也許會高興地答應你。”
柳婷婷雙手握拳，指節捏得咯吱響，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心底燃燒的熊熊烈火，轉身朝門口走去。
打開門，卻見侯濤背靠著牆壁，似乎在門外偷聽了多時。柳婷婷頓時又羞又惱，罵道：“你在偷聽？”
侯濤笑嘻嘻地走了進來，“是啊。你倆吵架的時候我剛好路過。”
柳婷婷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你們倆都是我朋友。我當然不能看著你受欺負了。”
侯峰冷哼一聲：“你還真是夠兄弟啊！連朋友被人家玩弄了都不聞不問，還樂呵呵地湊熱鬧。”
侯濤撓撓頭，“我這也是迫不得已嘛。咱們不是朋友麼？我當然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人侮辱了。”
柳婷婷氣呼呼地坐到沙發上，一副要殺人的模樣，侯濤忙討好地笑著：“你們倆怎麼吵起 來了？”
柳婷婷說：“還能因為什麼？我跟侯峰鬧矛盾唄。”
侯濤恍然大悟：“哦——你吃醋了？”
柳婷婷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
侯峰嗤之以鼻：“你們女人啊，真是善妒。”
侯濤摸著下巴思索道：“這樣看來，你倆的關係比我想象中更糟糕。不如我做個和事佬，你倆就和好吧？”
侯峰瞪著侯濤，柳婷婷也斜著他。兩人對峙了片刻，忽然齊聲說：“滾。”
侯濤聳聳肩膀：“那算了，我也只能順勢離 開。不過我可提醒你們，別忘了我的建議啊。”
他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往門口走去，柳婷婷趕忙叫住他：“喂，你真不留下來吃飯？”
侯濤擺擺手：“免費的晚餐，不吃浪費了。”
他拉開房門，又停住腳步，回過身來，笑眯眯地說：“對啦，還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們倆了，我已經辭職了。”
侯峰詫異道：“為什麼？”
侯濤說：“我現在是自由職業者。”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筆電，“我準備搞個網絡遊戲。”
侯峰皺眉：“你還會玩遊戲？”
侯濤嘿嘿一笑：“雖然我不喜歡，但是，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侯峰說：“你想清楚了嗎？你不再讀書了？”
“不讀了，讀太累了。我覺得還是當自己喜歡的職業比較好。”侯濤聳聳肩膀，“我現在每天上班下班，偶爾去網吧玩玩遊戲。你知道，我最擅長玩兒的就是lol了，而且技術很棒。”
侯峰驚訝道：“你還玩兒lol？”
“對啊。”侯濤笑道，“其實，我早就想退役了。這樣，既能賺錢養活自己，又能找一份喜愛的職業。我覺得挺不錯。”
柳婷婷說：“你真決定了？”
侯峰鄭重地點了點頭：“嗯，已經決定了。”
柳婷婷沉默半晌，緩緩吐出四個字：“恭喜 。”
侯峰哈哈大笑：“謝謝。”
柳婷婷嘆息一聲：“祝福你。”
“謝謝。”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轉身走向自己的辦事處。
柳婷婷回到座位上，繼續工作。她抬起頭，看著窗外的陽光，感覺有些刺眼。她伸手擋在眼前，低聲咒罵一句，“該死！”
突然，電腦屏幕閃爍幾下，顯示了一條短信：“柳主管，我是侯峰。你今晚還加班嗎？”
柳婷婷愣了一下，遲疑道：“今晚恐怕加不了班了。”
侯峰：“哦，那就改天吧。”
柳婷婷：“謝謝你，今天我有點事情，就不加班了。”
侯峰：“好的。”
侯峰把電腦合上，隨手扔到旁邊。他拿出煙盒，抽出一根香菸叼在嘴裡，用打火機點燃。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表情也越來越陰狠。他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侯峰，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傍晚時分，侯濤從單位下班後，直奔醫院。他先給李妍打了個電話，李妍剛好有事請假，所以侯濤便徑直去了病房。
病床上，李妍靠坐在枕頭上，臉頰紅潤，氣色看上去很好。見侯濤進來，李妍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輕聲喊了聲“侯峰”。
侯峰將買好的水果放在床頭櫃上，“你今天 精神狀態不錯。”
李妍說：“嗯，好多了。”
“那就好。”侯峰頓了頓，“我聽護士說，你媽媽明天就能出院了。我幫你把行李收拾好了，等會兒我幫你搬到車上去。”
“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去就行。”
“你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逞什麼能呢。”侯濤說，“我跟醫生打了招呼，醫療費我都交過了。”
李妍笑了：“你怎麼連這個都操心？”
“咱們畢竟是朋友嘛。”侯濤撓撓頭，“反正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那……好吧，謝謝你了。”
侯濤拍拍胸脯，豪爽道：“你跟我客氣啥。”
“對了，你這週末有沒有事？”李妍問。
“週末？我要上課呢。”侯濤答道，“怎麼了？”
李妍猶豫了片刻：“我……想約你逛街。”
“你要出院了？”
“還沒有，但快了。”李妍說，“你週六陪我一起去吧。我媽媽也想去商場看看。”
侯濤點點頭，“行，那我明天跟教授請個假。”
李妍微微頷首，說：“好的。我等你電話。”
侯濤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昨天聽說有一個高三的女孩兒被人騙了，差點毀容，是怎麼 回事？”
李妍說：“那是我們班一個叫王雨薇的女孩子，家境不好，平時特別努力，只可惜，她父母偏袒弟弟，對她非常苛待。”她嘆了口氣，“她的臉是被她爸媽逼成這樣的。”
侯峰問道：“她的傷勢怎麼樣？”
“還算幸運，只是皮膚受損，留疤是肯定的了。”柳婷婷嘆了口氣，“這種事，我們也做不了主。唉……”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侯峰詫異地問。
柳婷婷解釋道：“她住院期間，我和另外兩個女孩子一直輪流照顧她。”
侯峰恍然：“原來如此。那你和她關係怎麼樣？”
“挺好的。”柳婷婷說，“王雨薇是個很堅韌的姑娘，比較懂事。”
侯峰說：“那就好。”
李妍說：“她爸爸欠了很多債，現在急需一筆錢週轉，才把王雨薇賣掉的。”
“賣掉？”
“嗯。”李妍嘆道，“她爸欠了賭場一千萬賭債，現在要把王雨薇抵押給賭場。”
侯峰皺眉道：“真是太荒唐了。”
“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李妍憤怒地哼了一聲，又搖頭嘆息，“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聊聊你吧。”她看向侯濤，問，“你最近有沒有什麼煩惱？”
侯濤沉默片刻，緩緩地說：“沒有。”
李妍說：“你這個人，總喜歡藏在心裡。有什麼苦衷，你不妨告訴我啊。我會替你分擔一點。”
侯濤說：“真的沒有。你不要為我擔心了。”
李妍說：“好吧，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追問了。”
侯濤點點頭，又說：“對了，你這幾天還記得我跟你提起的那個侯峰嗎？”
“當然記得，”李妍說，“你怎麼突然問起他了？”
“我前些日子去參加他的婚禮，他的妻子好像身體不舒服。我看他很著急的樣子，所以順口問了句。”
李妍笑道：“他結婚啦？”
“嗯。”侯濤應道。
“他妻子是哪兒人啊？”
“江城人。”
李妍眼眸閃亮：“江城！哇！江城離咱們這兒遠嗎？”
“挺遠的。”侯濤說，“坐飛機估計至少也得五個小時吧。”
“五個小時？那他還有空來看望你？”
“因為他忙著籌備婚禮呢。”侯濤說，“他們打算在江城舉辦婚宴。”
李妍驚訝極了：“他妻子懷孕了嗎？”
“應該沒有，”侯濤說，“具體的情況我並不清楚。”
“哦，這樣啊。”李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們倆感情怎麼樣？”
侯濤頓了一下，含糊說道：“還可以吧……”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娶她呀？”李妍問。
侯峰咳嗽了兩聲：“咳咳，我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早了吧。”
李妍白了他一眼，說：“我就隨便問問而已。你緊張什麼呀。”
柳婷婷插嘴道：“你們還真是般配。一個英俊瀟灑，溫柔細膩，一個溫婉美麗，賢淑端莊。”
侯濤尷尬地笑了笑。
李妍說：“這次回去，我們打算再買套房子，然後買輛車，準備搬過去了。”
柳婷婷羨慕地看著她，“哇，你們要過二人世界了？”
“是啊。”李妍微笑道，“我想，我們應該會幸福的吧。”
柳婷婷說：“那祝賀你了，親愛的。”
李妍笑眯眯地看著柳婷婷。
柳婷婷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低頭喝了杯水，轉移話題，說：“你們明天有空吧？陪我一起去逛街唄。”
李妍說：“我們還有別的安排，恐怕抽不出時間。”
“哎喲，”柳婷婷嗔怪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會連這個忙都幫不了吧？”
“我們明天要去醫院複查，下午就走了。”侯濤說，“婷婷你要是沒什麼別的事，我們就先走了。”
柳婷婷嘟了嘟嘴，抱怨道：“好吧……”
李妍見柳婷婷失落，於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笑著說：“改天有空再聯絡嘛。”
柳婷婷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三個人離開了咖啡廳，柳婷婷忽然湊到侯峰耳邊輕聲說：“剛才那位漂亮的小姐叫什麼名字？”
侯峰一愣，反問道：“什麼意思？”
柳婷婷笑嘻嘻地看著他：“你和她認識多久了？”
侯峰避開她直勾勾盯住自己的視線，淡淡答道：“不算太熟悉。”
柳婷婷撇撇嘴，說：“騙誰吶，看你們倆那樣子，肯定關係匪淺。”
侯峰臉色變冷，轉頭看了一眼李妍的背影，說：“你想多了。”
柳婷婷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晚上下班，李妍帶著侯濤去超級商場購物，侯濤卻沒有絲毫購物的慾望，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聽李妍興致勃勃地挑選衣裳。李妍選累了，便放棄了繼續挑選，拉著他往樓上餐飲店走去。路上侯濤忍不住問李妍：“你今天是 怎麼回事？”
李妍說：“什麼怎麼回事？”
“我從來沒見你對一個人這麼熱情過。”
李妍怔了一下，說：“我只是想跟她搞好關係，畢竟將來要做鄰居。”
侯濤皺眉道：“你跟她才見過兩次面而已。”
“我知道。但我覺得她是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侯濤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李妍說：“你怎麼不說話？”
侯濤說：“我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太幼稚了。”
李妍斜睨他一眼：“你懂什麼？這叫交際手段。”
“那我倒要請教請教。”
李妍把下巴揚起來，得意洋洋地說：“首先 ，我們必須保持良好的關係，不論是敵是友。其次，我們要善待每一位來訪者。最後，我們不僅要與他成為朋友，還要給予他足夠的尊敬。”
“我覺得這些都挺虛偽的。”侯濤淡淡地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善待’這句話去掉。”
“喂！”李妍惱怒地看著他，“你到底是什麼態度？”
“我不想討論這種沒營養的話題。”侯濤說。
“好好好。我錯了，”李妍深吸一口氣，壓抑著脾氣說，“我承認你的話很精闢。但我仍然 堅持我的觀點，我覺得‘交際手段’並非虛偽。這是一門技巧，也是一門藝術，它可以用在我們的工作當中，也可以用在感情之中，更可以用在談戀愛之中。”
侯濤默默地看著她，沉默片刻之後，緩緩吐出幾個字：“你很囉嗦。”
“我囉嗦嗎？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心。”李妍嚴肅地說，“你是個聰明人，難道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
“嗯。”侯濤點了點頭，“所以呢？”
李妍咬牙切齒：“所以我想和你試著交往一下。”
“哦。”
“你……”李妍快要哭了，“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這次的助農產品招標會，分公司必須合作。”柳婷婷對著電話那邊說道，語速很快，似乎有什麼急事要處理。
她的語氣聽起來不太友善，也許是因為剛才和某些人打電話時被人搶白了。
侯濤看見柳婷婷皺緊眉頭，臉色十分難看。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雖然兩人相處的並不愉快，但是他不想讓對方陷入困境之中。
“婷婷……”侯濤開口叫了她的名字，卻被她毫無預兆地揮手打斷。
柳婷婷掛掉了電話，神情嚴肅而凝重，像是遇到了極其棘手的問題。她把手機隨手放回桌子上，拿起筆在紙上畫了幾下，又放下。接著轉身出去了。
柳婷婷走後，辦工室裡剩下侯濤一個人。他坐在椅子上思考了片刻。
“婷婷……”他站起身來走向門口。他知道如果這種時候柳婷婷不想見他，他就算是硬闖也未必能見到她。
侯濤走出辦工室，沿著走廊往前走去，他看見樓梯拐角處站了一個人影，背對著他，長髮披散在肩膀上，身材窈窕纖細。
侯濤朝她緩步靠近，越走越近。
“啊！”她驚呼一聲，猛地轉過身來。
侯濤認出來了。她竟然是剛才跟自己通電話的柳婷婷。
“你嚇死我了！”柳婷婷拍拍胸脯。
“對不起。”侯濤道歉道，他覺得自己確實挺冒昧的，不過，“我想找你幫忙。”
柳婷婷愣住了：“找我幫忙？”
“嗯，我想借用一下你的電腦，可以嗎？”侯濤試探性地問道。他覺得自己這個請求很過份。畢竟，自己只是一個新人，即使在一家規模還比較小的企業，也應當遵守一定程度的規矩。
“哦。可以。”柳婷婷答應得非常爽快。
於是，侯濤順利地登陸了她的qq號，然後給柳婷婷留言，說明自己需要借用一下她的電腦。
柳婷婷立刻表示同意，然後說了句：“稍等。”便退出了聊天界面。
侯濤坐回原位，繼續翻閱柳婷婷的電腦。柳婷婷的電腦設計得簡潔高效，桌面設計風格偏簡單，沒有過多的裝飾，顯得很舒適。她在桌面上擺了三張圖片，分別是三幅油彩繪成的草稿圖。一副是她平時工作時穿戴整齊的照片，另外兩張是一個男人的側面照。
侯濤看著圖片上的男人，覺得他的眼睛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這種感覺令他心底微顫。
過了片刻，柳婷婷敲門進來。
侯濤將電腦屏幕調暗，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柳婷婷坐在他旁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你要查什麼？”
侯濤把剛才在網頁上瀏覽到的信息告訴了她。柳婷婷一一記錄了下來。
“你想查這兩個人？”
侯濤點點頭。
“他們都是我們新來的員工，從事餐飲行業，在我們集團旗下的酒店擔任餐飲服務員。”
柳婷婷說著，按動鼠標，打開了一個頁面。這個頁面上有一條消息。
“你是懷疑他們？”
侯濤搖了搖頭：“我不是懷疑他們，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參加過這次的競標會，或者有沒有收到邀請函。”
“哦，我明白了。”
“謝謝你。”
柳婷婷笑了一下：“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侯濤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抬起頭望向柳婷婷：“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事兒了？”
柳婷婷的瞳孔驀然放大，臉色煞白，她盯著侯濤的臉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沒什麼麻煩……”
“你的眼神出賣了你。”
柳婷婷咬了咬牙，說道：“是啊，我遇到了點麻煩，現在需要錢，所以……”
“需要多少？”侯濤打斷她的話。
“五百萬。”柳婷婷低下頭，“不瞞你說，我欠了銀行貸款，今年必須償清，否則會有牢獄之災。”
侯濤皺眉想了想，說道：“這個錢你暫時先拿著吧，等過陣子再慢慢還上就是了。”
“可是我不能……”柳婷婷慌亂地解釋，“我真的不能要。我……”
“沒關係。”侯濤打斷她的話，“反正我也要做些兼職，賺點辛苦錢補貼家用。”
柳婷婷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伸手拿了那張卡：“那……我就先拿著……我一定儘早還上……”
侯濤笑著說：“不急，你慢慢還。”
柳婷婷垂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和侯濤分別後就直奔銀行去了。侯濤說得沒錯，她確實遇上了一點麻煩。
她欠了銀行的錢，但她沒法去找父親和弟弟，因為她怕他們不肯借錢給她，更害怕他們會逼迫自己去嫁人，而她並不願意。
其實她也曾考慮過去找秦若曦。
秦若曦在她的印象裡是個善良熱情的姑娘，她和她交談時，總帶著幾分溫柔與親切。她也希望通過秦若曦來化解這場糾紛。
但是，秦若曦是個孕婦，如果被秦母知道她跑到醫院去鬧騰，一定會怪罪她。所以她思前想後，覺得還是算了。
這些天，她每天晚上睡得都不安穩。她在夢裡看見自己被關在了監獄裡，她被警察銬住雙手，無助又恐懼。她拼命掙扎，卻怎麼也逃不掉。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裡。
“婷婷！”
柳婷婷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她摸著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喘著粗氣。
原來是一場噩夢。
窗戶沒有拉緊，隱約有光線透了進來，刺得她眼睛疼痛，她忍不住閉上眼，捂住了眼瞼，緩解了片刻。
突然間，她聽到有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響，嚇得她趕忙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漆黑。柳婷婷愣怔片刻，隨即明白是她剛剛醒來時，忘記關窗戶了。
這時候，房門被推開了，侯濤端著一杯水走了進來。
“我幫你把窗簾拉上了。”侯濤站在床前，看著她說，“你還好嗎？”
“嗯……謝謝你。”柳婷婷接過水杯喝了一口，“你怎麼不叫我？”
“看你睡得很香。”
柳婷婷低下頭，沉默片刻，說：“侯濤……我跟你說件事。”
“嗯。”
“我爸爸……他死了。”柳婷婷握住杯子，努力抑制著哭腔。
侯濤的呼吸滯了滯，他的嘴唇顫抖著，艱難地問道：“怎……怎麼會呢？”
柳婷婷抬起淚汪汪的雙眼，哽咽道：“昨天……他突然犯病了，送醫院搶救的時候就去了……我媽受不了這個消息，當場暈了過去。”
“節哀順變。”侯濤拍了拍她的肩膀，“伯父的事，我感到很遺憾。”
“侯濤……”柳婷婷擦拭著淚花，哽咽道，“對不起……”
“不，你不用跟我道歉。”侯濤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理解你的難處。”
柳婷婷抽泣著，不停地抹眼淚。
“婷婷，”侯濤說，“我能問你一句話嗎？”
“你問吧。”
“你……是怎麼決定的？”侯濤頓了頓，“是準備繼續留在銀行工作，還是……”
“我打算離職。”柳婷婷說，“但是我現在……沒辦法立刻動工。”
侯濤想了想，問：“需要我做什麼？”
“我……”柳婷婷遲疑半晌，才說，“我想請你幫我找個房子。”
侯濤略微沉吟了一下，說：“我倒是認識兩位朋友，他們家的環境不錯，房租便宜。”
柳婷婷搖搖頭，說：“我現在只是一名普通職員，沒有薪酬，我不想連累朋友。而且，我想要靠自己養活我和孩子。”
“可是你一個人……”
“我不會一輩子待在銀行的。我會另謀高就，只要有機會，我還會回到這個崗位上的。”
“好吧。”侯濤點點頭，說，“你需要多少錢？”
柳婷婷咬牙說：“我需要五百萬。”
“五百萬……”侯濤皺了皺眉，說，“可以先拿三百萬給你。剩下的等你找到合適的房子再說。”
“那真是太感激你了。”柳婷婷激動地抱住了侯濤，“你放心吧，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
侯濤撫摸著她的長髮，說：“沒關係的。這筆錢我會存在卡上，密碼是你的生日。”
柳婷婷臉頰紅撲撲的，羞澀地笑了。
這時，侯濤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侯濤掏出手機看了看，說：“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嗯。”柳婷婷點點頭，目光柔和，“你先忙。”
侯濤走後，柳婷婷躺了一會兒，覺得精神恢復了許多。她坐直身體，拿起床頭櫃上的鏡子照了照。鏡子裡的人憔悴不堪，眼眶烏青，滿臉鬍渣，像一隻失眠多夢的老鼠。
柳婷婷將頭埋進枕巾裡，眼角流淌出熱淚。
從今天早晨開始，她整夜未眠。她腦海裡反覆閃現的是那張令人窒息的畫面。她曾經無數次地設想過，如果自己不曾遭遇這一切該有多好，或許自己根本不會成為這種人。
可是，她不敢想象沒有父親的童年會是怎麼樣的。
她更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母親的支撐，她會淪落成什麼樣子。
每次想起自己在酒店裡看見母親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她都會痛徹骨髓。
柳婷婷捂住自己的左胸，感到一陣陣劇烈的疼痛。那裡彷彿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炙烤著她的心臟。
她閉上眼睛，努力平靜情緒。
不久之後，侯濤又折返了回來，他帶來了一份快遞。
“是誰寄的？”柳婷婷詫異地問，“你買東西了嗎？”
“沒有。”侯濤將盒子遞給她，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寄的，不過應該是快遞單上的收貨人。”
柳婷婷拆開快遞袋。她愣住了。裡面裝著一塊玉石雕成的小狗，造型別致，栩栩如生。
“這是什麼意思？”柳婷婷不明所以地問，“你不記得了嗎？”
侯濤苦笑了一聲：“你不提醒我，我還真忘記了。前幾天我們剛剛吃過飯。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家的時候，在車上睡著了。我怕吵醒你，於是叫了輛代駕。我記得這塊玉石是你送我的禮物。”
柳婷婷低下頭去，喃喃道：“原來他一直還記得……”
“婷婷，”侯濤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雖然他不知道你已經懷孕了，但至少他並不討厭這個孩子，對你還挺有好感的。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也許你可以試著跟他交往一段時間。”
柳婷婷怔了片刻，嘆了口氣，說：“他現在很愛他妻子，我不忍心去破壞他們。況且他也沒有給我什麼承諾。”
侯濤說：“你別急啊。你看這個孩子多好啊！它會陪伴在你的身邊，慢慢陪著你變老。”
柳婷婷輕輕撫mo著小狗，眼圈溼潤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會變得如此脆弱。
侯濤說得沒錯。這個孩子很乖巧，陪伴在她身旁的時候非常懂事聽話，她也漸漸習慣了它，並喜歡上了它。她甚至想要生下它。
她不由得想起當初，她和丈夫在一起時，丈夫總是很溫柔地逗弄著肚子裡的孩子。他總會用充滿慈愛的目光注視著它，偶爾用嘴唇碰觸它柔軟的腹肌。那時候，柳婷婷只覺得丈夫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
她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離婚了。
可是，當她得知丈夫背叛她的時候，她才驚恐地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一瞬間，她崩潰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連自己是否能夠繼續做一個母親，都茫然不解。
她一直認為，自己的丈夫是因為被人誣陷，才會被迫離開她的。如果那些汙衊沒有了，他一定不會離開她，也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和孩子。可是現在，當她發現真相的時候，她卻覺得天塌了。
她的丈夫背叛了她，而她還傻乎乎地認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這簡直是滑稽。
她哭著打電話向侯濤求救，可是侯濤的態度冷漠極了。她一遍遍懇請他幫助自己，他卻說他沒辦法幫她。
侯濤說：“我勸你放棄吧，婷婷。你知道的，我現在就是個窮警察，你的案子又那麼麻煩，我沒有能力幫你。”
“我不怪你。”柳婷婷哽咽道，“真的。侯濤，謝謝你。可是我該怎麼辦？”
“你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只剩下你自己。你必須堅強起來。”侯濤沉聲說，“你想想你的兒子。”
“兒子……”
“對，兒子。”侯濤說，“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如果你現在就垮掉，兒子怎麼辦呢？”
柳婷婷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深呼吸了兩下，說：“我明白了。謝謝你。”
她把快遞塞進垃圾桶裡，坐在椅子上出神。
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詩：“人活在世間，誰沒有犯過錯。”
她覺得侯濤這句話說得太對了。
她的人生，不就是因為丈夫的欺騙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嗎？
如果早知道他是那種無恥小人，她根本不會選擇嫁給他，更不可能和他結婚。如果不是他的欺騙，她的人生就絕對不會發生如此大的轉折。
她的確需要堅強起來，因為，她還有兒子。
侯濤說得對，她必須振作起來。她必須為兒子撐起一片天，不能因為失敗就喪失鬥志。
她決定去見穆鶴凌。
這天晚上，她洗漱過後，穿著寬鬆的棉質睡裙躺在床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裡漆黑一片。
她的腦子昏昏沉沉的，不斷閃過各種紛亂的思緒。這時候，門鈴響了。
她以為是快遞，便披上衣服走去開門。門剛打開一條縫隙，一張俊俏的臉孔映入眼簾。
“婷婷，”穆鶴凌微笑著站在門口，“我買了宵夜，吃飯吧。”
柳婷婷愣愣地盯著他。
穆鶴凌笑著關上了門。
柳婷婷回過神來，忙將他迎進屋子。她拿著熱水壺給穆鶴凌倒了杯水。
穆鶴凌說：“我們談談吧。婷婷，我覺得我們應該坦誠相待。”
柳婷婷問：“我們之前不是一直挺好嗎？”
“我知道我們之前一直很好。”穆鶴凌說，“可是我們畢竟結婚五年了。”
“是的。”柳婷婷低頭看著桌上的茶盞，說道，“我們的感情的確比其他夫妻要深厚許多。但是……你難道沒有發現，你越來越不像以前的你了嗎？”
穆鶴凌笑了一下，說：“你是指哪方面？”
“就是……就是你變化特別大，跟我記憶中的你完全不同了。”柳婷婷猶豫地說。
“是嗎？我也覺得自己改變了很多，包括脾氣。”穆鶴凌說，“我希望能夠找回以前的自己，這樣我們的關係或許會變得更好一些。”
“可是……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柳婷婷低下頭說，“我是想說……你變得更成熟穩重了，我們以前的生活習慣都不同了，所以我們才會產生代溝。”
穆鶴凌淡淡地說：“是啊，現在我們的差距很大，可是我們的生活習慣還是一模一樣的啊。婷婷，這有什麼問題嗎？”
柳婷婷搖了搖頭，說：“沒什麼問題，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既然你已經結婚了，就應該盡到做丈夫的義務。”
“哦？我做了什麼？”穆鶴凌問。
“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沒有履行丈夫的義務。”
“那我應該怎麼做？”
“我聽說，有人喜歡在外面偷吃？”
穆鶴凌笑了笑，說：“婷婷，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你承認了？”柳婷婷激動起來，“你真的背叛我了？”
穆鶴凌平靜地說：“婷婷，你冷靜一點。這件事跟我無關。”
“你敢說這不是真的？”柳婷婷怒吼。
“是真的。”
柳婷婷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起來，眼眶紅腫，嘴唇顫抖著：“穆鶴凌，你怎麼可以這樣！”
穆鶴凌嘆息道：“婷婷，這件事跟我沒關係。我只是受害者而已。”
“受害者？”柳婷婷瞪著他，“你是受害者，那我算什麼？！”
“你當然是被傷害的那個。”穆鶴凌說，“婷婷，我們結婚這段時間，我對你不好嗎？”
“你對我不好？”柳婷婷咬牙切齒，“你對我的好全都是建立在虛假的謊言之上的！你根本沒有愛過我，甚至從未考慮過跟我共度一生。”
穆鶴凌嘆息道：“婷婷，我承認，在我們剛結婚的時候，我曾經有過短暫的迷戀你。但是，我並沒有騙你。我們剛剛結婚的時候，我的確有很長時間沒辦法安定下來，也沒有辦法集中精力投入家庭，我覺得自己的狀態不對勁。我想要找回以前的自己，我想要重新開始。我們的婚姻並不幸福。但是，我一直很珍惜這份婚姻，我也很努力想要挽回它。可是……”
他頓住了。
“可是什麼？”柳婷婷追問。
“可是我找不回我們最初的狀態了。”穆鶴凌苦澀地說，“婷婷，我不否認你對我有幫助，也很照顧我，但是，在這場婚姻裡，你卻扮演了一個失敗者的角色。我把對你的愛藏了起來，因為我覺得我配不上你，也覺得你需要另一個優秀的男人來守護你。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彌補，但是……”
他抬頭凝視著柳婷婷，眼中充滿憐憫與歉疚：“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也不知道如何去彌補。我想要做一個稱職的丈夫和父親，可是我做不到。我的身體給出的反饋是厭倦了。我的內心也很痛苦。”
穆鶴凌站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見外面是鬱鬱蔥蔥的草坪。天空澄碧如洗。
柳婷婷走過來，站到他旁邊。她的臉色煞白，顯然是非常震驚的。
“你知道嗎，婷婷？”穆鶴凌轉身說，“我每次去醫院，看到那些孩子，我都很難過。雖然他們沒有爸爸，可是他們依舊有媽媽疼愛。他們的媽媽每天晚上抱著孩子哭泣，哭得肝腸寸斷。我很想把他們帶離這個傷心地，可是，我又怕我太殘忍。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去撫慰他們。他們的母親不肯放手，我只能把他們送到孤兒院去。婷婷，這就是我的選擇。”
柳婷婷捂住臉嗚咽起來。
穆鶴凌拍拍她的肩膀，說：“婷婷，其實，我很想向你坦誠這件事情。但是我擔心你會誤解我，會恨我。我想等你冷靜下來再談。可是今天……我突然覺得沒必要瞞你。”
“你……”
穆鶴凌打斷她，繼續說：“我的確背叛過你，也辜負了你。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在兩個互相深愛的人身上。我不希望我的家庭因此而蒙羞。我們離婚吧。婷婷，對不起。”
柳婷婷淚流滿面，哽咽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不可能背叛我，不可能的……”
穆鶴凌說：“婷婷，我現在還記得我們剛結婚的那段時光，你對我多麼溫柔體貼。可是現在，我們已經完全變成陌路。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你……”柳婷婷擦掉眼淚，“你是在威脅我嗎？”
“我不敢。”穆鶴凌微笑著搖頭。
“哼！你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柳婷婷狠狠地盯著他。
穆鶴凌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有很厲害的保鏢。但是這個地方，我比你熟悉。”他指指門口，“你聽。”
柳婷婷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過去，果真聽到門鈴聲響了。
柳婷婷皺眉，怒道：“你叫了外賣？！”
“嗯。”穆鶴凌點點頭，“這附近有一個高檔餐廳，環境很好，我請你去品嚐。”
“品嚐？”柳婷婷嗤笑，“你想吃霸王餐嗎？！”
“怎麼會呢？”穆鶴凌無奈地聳聳肩，“既然婷婷這麼說，那就算了。”
柳婷婷憤怒地衝上樓梯，“啪嗒”一聲摔碎了玻璃杯。
穆鶴凌輕輕吁了口氣。
他知道，柳婷婷不會善罷甘休。
但是，當務之急是要穩住她，免得她狗急跳牆。
穆鶴凌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食材。侯濤走過來，問：“你要親自動手？”
穆鶴凌點頭。
“我來吧。”侯濤拿過他手裡的活，“你坐著歇著。”
“不用了，我來吧。”穆鶴凌堅持，“我喜歡自己做飯。”
“好吧。”侯濤把刀遞給他。
穆鶴凌把西紅柿切成絲，切成丁，準備調味料。
侯濤問他：“你是想跟柳婷婷談判？”
穆鶴凌搖搖頭：“我沒有想過要跟她談判，更何況，這也不關你的事。”
“呵呵。”侯濤笑笑，說，“這種事情，誰碰上都尷尬啊。”
穆鶴凌沒吭聲。
侯濤忽然湊近他，壓低聲音問：“你和柳婷婷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什麼發生過什麼？”穆鶴凌反問。
“我是說，你和柳婷婷。”侯濤笑著說，“你別裝傻。咱倆認識這麼久，你什麼脾氣秉性我還不清楚？你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提分手。”
穆鶴凌嘆息著搖搖頭。他把肉餡丟到鍋裡，翻炒了幾下，加鹽巴，撒香菜，蓋上鍋蓋。侯濤又問：“你們之間……”
穆鶴凌說：“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真的？”侯濤懷疑地看著他。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嗎？”
“那倒也是……”侯濤摸摸下巴，“那你為什麼要跟她提分手？”
穆鶴凌苦笑一下，說：“你以後會明白的。”
“好吧。”侯濤說，“如果需要幫忙，儘管找我。我最煩婆婆媽媽唧唧歪歪的男人。”
穆鶴凌說：“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想我應該能搞定。”
侯濤見他態度堅決，也沒多勸。
兩個人默默吃完晚飯，各自回屋睡覺。穆鶴凌躺在床上，卻遲遲不能入眠。腦子裡亂糟糟的，像是有一團麻線在糾纏，扯也扯不斷。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告訴柳婷婷真相，告訴她真相，等於讓她承受巨大的痛苦，但是，不告訴她真相，她又會誤會自己一輩子。
穆鶴凌翻來覆去，直到凌晨三四點才迷糊著睡著。早上五六點鐘醒來，天色還是漆黑一片，只有遠處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他起身穿衣洗漱，打電話給助理，說今天不去上班了。然後打開電視看娛樂節目，卻看到了《新聞聯播》裡播放的一則消息。
“……昨夜九點二十七分，大廈突然被警察包圍。據警方透露，有恐怖份子潛藏其內，企圖製造爆炸，破壞現場並搶奪財物。據記者報道，現場非常混亂，有許多傷者被抬出大廈……”
穆鶴凌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出臥室。他拉開窗簾，看見一輛輛警車呼嘯而過。
他趕緊撥通侯濤的電話，焦急地說：“快看新聞！”
侯濤還沒睡醒，嘟囔著說：“什麼新聞？不就是警察抓犯罪嫌疑人嘛。”
“不是這個！”穆鶴凌說，“剛才電視裡播放新聞，說xx大廈被恐怖分子襲擊，死傷慘重，現場有槍支彈藥！你快看！”
“我擦！真的假的？”侯濤一骨碌爬起來，連臉都顧不得刷牙洗臉，趕緊登陸網頁瀏覽新聞，驚訝地說，“靠，真的！”
穆鶴凌的心臟砰砰狂跳。雖然他猜測柳婷婷肯定是被恐怖組織盯上了，但是，他根本沒想到柳婷婷竟然真的遭遇了危險！
“這個瘋子！”侯濤罵道，“她真的敢去招惹恐怖分子！”
穆鶴凌咬著嘴唇說：“不是她……是另外一個人……”
“誰？”侯濤追問。
“我……”穆鶴凌猶豫了一下，才緩慢而沉重地說，“我殺了一個人……”
“什麼？！”侯濤驚呆了，“你殺了人？”
“嗯。”穆鶴凌低垂著眼瞼。
“你殺了誰？”
“陳建。”穆鶴凌艱難地吐出這句話。
“啊？陳建？”侯濤愣住，隨即反應過來，“是陳建的父親？”
穆鶴凌點頭：“我當時喝醉了酒，把他當成了柳婷婷，所以……”
侯濤半晌無言。
穆鶴凌聽見自己的聲音，低啞地說：“我殺人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我……”侯濤頓了頓，說，“你先冷靜一下。”
“冷靜不了。”穆鶴凌喃喃說，“我做夢都沒想過，自己居然有膽量殺人。”
侯濤深吸一口氣，說：“我現在立刻飛往x城，我們在那兒見面再詳細商討。”
掛掉電話，穆鶴凌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直到手機鈴聲響起，是柳婷婷打來的電話。
“喂？你還好嗎？”她的語氣平和溫柔，似乎對這件事毫不在意。
“我很好。”穆鶴凌說，“你在哪兒？”
“我在家。”她輕描淡寫地說，“你別擔心。”
“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好。”
穆鶴凌走進她租房的樓下，看見她穿著單薄的睡裙，披散著烏黑濃密的長髮，倚在門邊。陽光灑滿了她的周身，將她襯托得格外嬌弱。
穆鶴凌心中一顫，邁步向前。
柳婷婷迎上來，握住他的手，笑容甜蜜而幸福：“等你很久了。”
兩人一起乘電梯上樓，柳婷婷拿鑰匙開鎖。穆鶴凌說：“我去買菜。”
“嗯，不用特地為我準備吃的。”柳婷婷笑著說，“你喜歡吃什麼？我去買。”
“我想自己動手，給你做一頓飯，可以嗎？”
“哦……”柳婷婷略帶羞澀，點點頭。
穆鶴凌去超級奶爸店買了些肉類蔬果和水果，又去菜場買了一條魚。回到家，柳婷婷繫上圍裙幫忙收拾廚房，穆鶴凌切菜炒菜，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晚餐很豐盛，兩人吃完之後，柳婷婷抱著筆記本電腦玩遊戲，穆鶴凌則坐在客廳看新聞聯播。
“明天就要走了，”穆鶴凌突然說，“我送你去機場吧。”
柳婷婷停止了遊戲，側臉看著他。穆鶴凌也轉過頭來，與她四目相交。
她微微勾起嘴角，笑著說：“好。”
他們坐電梯下到三樓，柳婷婷忽然問：“你有駕照嗎？”
“……我只考了幾次。”
“沒關係，我陪你試試。”她說著，率先走出了電梯。
穆鶴凌跟著她出了大廈，兩人漫步在寬闊而寂寥的路燈下。
“如果你沒有駕照，明天就不要去了，我自己坐航班去就行。”柳婷婷輕聲說。
“我知道。”穆鶴凌點點頭，“不過，我覺得應該沒什麼危險。”
柳婷婷微笑著說：“其實我不怕死的，如果你非要送我，我更希望你陪著我。”
穆鶴凌沉默片刻，抬起頭來，凝視著她的雙眸，認真地說：“我保證，不會讓你受傷。”
柳婷婷輕輕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說：“你要是能活下來，就娶我唄？”
“好。”
“那咱倆就算約定好了，拉鉤。”
穆鶴凌伸出手指。
柳婷婷笑嘻嘻地伸出食指，與他拉鉤。穆鶴凌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蔥白纖秀的指尖印下一個溫暖的溼潤的唇。柳婷婷一怔，臉色微紅，卻沒有躲避。
穆鶴凌鬆開她，輕咳一聲說：“快去洗澡休息吧。”
柳婷婷點點頭，朝浴室走去。
穆鶴凌站在玄關處，目送柳婷婷進入浴室，這才掏出電話撥了侯濤的號碼，告訴他已經搞定了，並且約好在xx街的咖啡館見面。
放下電話，穆鶴凌走到客廳，倒了杯熱水端著喝。這時手機響了，是穆母打來的。
“媽。”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家？”
“今天遇到點麻煩。”
“什麼麻煩？你爸爸剛剛回來，聽說你被抓進派出所了！”
穆鶴凌笑笑：“是我報警的，我沒有違法亂紀。”
“什麼？！”穆母顯然很驚訝，“你為什麼要報警啊？”
“媽，我是警察。”
“你、你……”穆母支吾半晌，最終嘆了口氣，低聲說，“你別怪你爸爸，他也不容易。”
“嗯，我理解。”
“那你怎麼還要報警呢？”
“我懷疑他涉嫌謀殺，需要調查清楚。”
“謀殺？”
“嗯。”
“那你可千萬別亂說！你爸爸從沒害過人！”
“媽，您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穆母猶豫了一陣，又低聲說：“你、你和婷婷怎麼樣了？”
“媽，您怎麼提起這個？”
“唉……”穆母嘆了口氣，“都是因為婷婷……”
“媽！您別多想，我和婷婷是朋友。”
“我懂我懂，但你們……你們真的沒有可能嗎？”
“沒有可能。”
“我不信！”穆母激動地叫起來，“我早就說過，婷婷是個好姑娘！你憑什麼拒絕她？難道你看不上她？”
“媽，我現在還在調查當中，暫時沒有結論。”
“調查？”穆母冷靜了些，“婷婷不是你表妹嘛，她怎麼成了你的調查對象了？”
穆鶴凌把事情原委簡單說了一遍，最後說：“我會盡快查清楚，如果確定是她，我會親自找她談。”
“婷婷……婷婷她……哎喲！”穆母又痛苦起來，“我的傻兒子啊！怎麼會碰上這種事啊！你說我們穆家做錯了什麼？你爺爺奶奶辛辛苦苦養大你，就盼著你長大以後能幫襯他們老倆口，可是怎麼會弄成這樣啊？”
“媽，您別急，等我查清楚再說。”穆鶴凌安慰道。
穆母掛斷電話，擦了擦淚痕，給穆老爺子去了個電話。
穆鶴凌回到房間，拿著手機思忖片刻，翻到了許久未曾使用的電話簿，按下了侯濤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傳來一個略顯蒼老的女音：“喂，請問您找哪位？”
“侯先生，是我。穆鶴凌。”
“哦，你好，穆醫生。”
穆鶴凌頓了一頓，問道：“侯先生，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跟您聊幾句。”
“哦……”侯濤遲疑了一下，“現在麼？”
“嗯，就現在。”
“好，我十分鐘左右到。”
穆鶴凌收起手機，靠坐在床邊。
十五分鐘之後，敲門聲響起，隨即傳來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穆醫生，你好，我是侯濤。”
“侯先生請進。”穆鶴凌起身將他迎進門來，“請坐。”
侯濤環顧四周，笑道：“看來這是柳小姐的臥室啊。”
“嗯，她睡著了。”穆鶴凌指了指沙發，“侯先生請坐。”
兩人落座，侯濤問道：“穆醫生今天怎麼想起跟我聯繫了？”
“我有幾個問題想向侯先生求證。”穆鶴凌開門見山，“侯先生，您知道‘金絲猴’嗎？”
侯濤愣了一下，說：“金絲猴……不太清楚。”
“那您認識一個叫王小明的人嗎？”
侯濤搖搖頭，說：“不認識。”
穆鶴凌皺眉：“您仔細回憶一下。”
“抱歉，我真的想不起來。”侯濤露出歉意的神色，“穆醫生，我真的記不起來。”
穆鶴凌盯住他，試圖捕捉他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慌亂，但最終失望地移開了視線：“我只是希望您能想起來。”
“穆醫生，實在很抱歉。”侯濤說，“我真的想不起來。”
“那麻煩您再想想。”
侯濤沉默片刻，說：“穆醫生，您的病例是否已經送到醫院？”
“是的。我已經交給醫院的護士。”
“那麼，您的病歷是否有複印件或者存檔？”
“有，怎麼了？”
“那麻煩您把複印件給我一份，我帶回去核對一下。”
“行，我馬上打電話。”
侯濤掏出筆記本電腦，飛快地編輯了一條短訊：“我剛才從穆醫生的辦工桌上找到了幾張他的病例資料，需要核對。”然後發送了出去。
過了片刻，穆鶴凌放下手機，說道：“侯先生，您稍等。複印件很快就會送過來。”
“麻煩了。”侯濤點點頭，“其實這些事情也應該由我來做的，畢竟你是醫生。”
“我也只是偶爾遇到一些棘手的疑難雜症，所以才會去諮詢。”穆鶴凌微笑，“侯先生，我聽婷婷說，你們是大二的師兄妹。”
“呃……是的。”侯濤的神色略略有些尷尬。
“我看過婷婷的履歷，她非常優秀。”穆鶴凌說，“我相信她的為人，也願意相信您。我們都希望能夠早點還婷婷一個清白。”
“我理解您和穆醫生的心情，”侯濤說，“不論結果怎樣，我都感激二位。”
穆鶴凌說：“不必感謝我，侯先生，您只要想起您的妻子和孩子，告訴他們實情就好。”
侯濤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並不怪婷婷。我知道她是一個好姑娘。我唯一擔心的是她會影響到我的前途，我不希望因為她而丟掉工作。”
“你不必害怕，我們會保證她的人身安全，絕對不會牽連到你。”
侯濤猶豫著點點頭。
穆鶴凌說：“我可以提供更多的幫助。比如你們可以搬家到城郊的別墅裡去，這樣你和你的妻子就可以避免受到傷害。”
“這樣……合適嗎？”
“當然合適，我們可以保護你們的人身安全，還可以照顧你們，甚至可以替你們照顧孩子，而且，我們還可以每月給你們一萬塊錢的補貼。”
“一萬塊！”侯濤吃驚地睜圓了眼睛。
“對，一萬塊。”穆鶴凌點點頭，“這筆費用，是我們按照正規的程序走的，不存在什麼違法犯罪的行為。你可以放心。我們只是想盡量減少你們的危險而已。”
“可是……”
穆鶴凌微笑道：“你們現在的處境，也許會被媒體曝光。”
“這個……”
“我們會盡量壓下去的。”穆鶴凌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現在網絡上應該已經開始報道你的消息了吧。”
侯濤苦澀地笑了笑，點點頭。
“侯先生，我覺得你是一名很成熟的企業家，應該會考慮清楚。”
“我知道，我會考慮清楚的。”
“你們什麼時候搬家呢？”穆鶴凌又問。
侯濤遲疑了一下，低聲說：“我想……明天就搬。”
“那好。”穆鶴凌站起身來，“祝你們幸福美滿。”
“謝謝您，穆醫生，您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侯濤親自將穆鶴凌送到電梯門口，又與他握了握手。
“我們走了。”穆鶴凌轉頭看著柳婷婷，“婷婷，你陪你哥聊會兒吧。”
“嗯，拜託您了。”柳婷婷朝他揮揮手。
電梯門關上，穆鶴凌臉上掛著溫和平靜的笑容，彷彿根本沒聽到侯濤剛才說的那番話。
“穆醫生。”柳婷婷叫住他，“我……”
“你不用解釋。”穆鶴凌微笑道，“我都懂。”
“你真的太善良了。”
“呵呵，我不善良，我也活不到今天啊。”
柳婷婷愣了一瞬，隨即輕笑道：“對啊，你活到了今天，而且，還成功了。”
“我們還會再聯繫的，對吧？”
“嗯。”柳婷婷點頭。
穆鶴凌轉身向外走去。
侯濤追了出來，說：“穆醫生，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穆鶴凌搖了搖頭：“沒有了，侯先生。”
“我送送您。”
“謝謝，不用麻煩了，您留步吧。”
“不麻煩的，穆醫生。”
穆鶴凌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穆醫生，”侯濤鄭重地說道，“雖然婷婷是個好姑娘，但是……請您一定要保護好她。她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我會的，侯先生。”
侯濤似乎還想跟他談點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穆鶴凌乘坐的轎車駛離小樓之後，侯濤站在原地沉默許久。
他忽然想起幾年前曾經有人說過：“你的妻子是個好姑娘，你不應該懷疑她。”
“我不懷疑她。”侯濤喃喃道，“我只是……只是不甘心。”
他拿出電話，撥打了柳婷婷的號碼。
鈴聲持續地響著，卻沒有人接聽。
他嘆了口氣，把手機收進兜裡。
侯濤回到辦室，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
桌角的檯燈亮著柔和的光芒，照亮整間房子，也映在他的臉上，令他的表情變幻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