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5章 或許是對的這樣
“叮咚”一聲，信息的提示音，侯濤從失落中回過神來，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是一條短信，內容簡單而直白。
“晚安。”
侯濤盯著屏幕發呆了片刻，然後嘴角浮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打開抽屜，找出一張便箋紙，刷刷刷寫下了一段話，塞進手機的卡槽裡。
第二天，侯濤早早地就起床了，因為，他約好了今天要帶妻子和女兒一起搬出去。
昨夜，侯濤輾轉反側了整宿，最後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八點多鐘。
他洗漱完畢，換了套衣服，拎著兩個包走了出去。
他剛拉開門，正好遇見柳婷婷和她的孩子。
“侯濤！”
“爸爸！”
父母雙雙驚呼出聲，緊緊擁抱在一起。
“婷婷……”侯濤喃喃道，“辛苦了。”
柳婷婷流淚道：“不辛苦。”
一家三口吃了早餐，然後侯濤載著兩個女人來到了銀座。
柳婷婷租的房子位於金鼎商圈附近的一棟居民小樓裡，一室一廳。雖然環境不算太優越，但也足夠她們母女倆住了。
柳婷婷給兩個孩子買了許多東西。
“媽媽，我不愛吃糖果，我喜歡巧克力。”女兒嘟囔著。
“乖寶貝兒，吃糖果牙齒會壞掉的，媽媽不允許哦。”
柳婷婷蹲下身子，摸摸女兒的腦袋：“等爸爸賺錢了，給咱們買好多好多巧克力，好不好？”
“嗯！”女兒點了點頭。
侯濤說：“婷婷，你別累著自己。”
柳婷婷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著說：“放心啦，沒事的。”
“我來幫忙吧。”侯濤說，“你們倆快休息會兒。”
“你們坐一會兒吧。”柳婷婷說，“我和小晴去廚房做飯。”
“我們去吧，你歇著。”侯濤說，“你們一會兒還要收拾屋子呢。”
“那也行。”柳婷婷說，“我們先準備材料，你們可以四處參觀一下。”
侯濤笑著答應道：“好的，婷婷，你去忙吧。”
柳婷婷把孩子帶進廚房，又招呼了一下侯濤，這才轉身去臥室了。
侯濤走進臥室，關上門，在床邊坐下，伸手握住了柳婷婷放在床上的右手。
柳婷婷的手冰涼涼的。她的五根手指都被磨破了，血肉模糊。
侯濤低頭親了親她受傷的手背。
他知道，她的右手是在那場爆炸中受的傷。當時，她正在給小晴縫合耳朵，結果炸彈突然爆炸了，她被炸飛了半截身體。
侯濤深吸一口氣，抬眸凝視著柳婷婷熟悉的眉眼，心底湧動著複雜難言的情緒，像潮水一般洶湧澎湃。
他真是恨死自己了。
為什麼不早一些認識她，為什麼要等到她嫁給他之後，他才明白她對他的感情。
他甚至無法確定，她到底有沒有愛過他。
如果沒有愛過，那麼她為什麼願意為了救他而犧牲自己。如果愛過，那麼她為什麼又會嫁給別人？
侯濤閉上眼睛，用力按壓著胸腔。
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滑入唇瓣，鹹澀的味道充斥口腔。
他睜開眼睛，抹去臉上的眼淚。
“對不起。”
他喃喃道，“對不起。”
侯濤站起身，離開房間。
柳婷婷在廚房裡炒菜。
她穿著圍裙，繫著碎花的圍裙，手腳麻利地切菜，翻炒。鍋裡冒起陣陣熱氣，香氣撲鼻。
侯濤輕輕推開廚房門，看著柳婷婷窈窕纖細的背影，喉嚨有點哽咽。
柳婷婷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回過頭來，衝著侯濤微微笑了笑。
侯濤慢慢朝她靠近，伸手攬住她纖弱的腰肢。
柳婷婷的肩膀顫抖了幾下，緩緩抬起胳膊，回抱住他。
兩人默默相擁。
過了很久，柳婷婷說：“侯濤，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我啊？”
侯濤點點頭。
柳婷婷問：“想我哪裡？”
“想你的每一寸肌膚。”
“你怎麼不直說想我的身子嘛。”
侯濤笑了起來：“那我們趕緊做飯吧，待會兒小晴該醒了。”
柳婷婷嗔怪道：“你還提那個小丫頭。她真的是我親生的嗎？我都懷疑了。”
“當然是你親生的。”侯濤說，“你忘了你懷孕的時候，醫院查出來的報告單上寫得清楚呢。你肚子裡有兩條命呢。”
柳婷婷笑了笑，說：“那也不能怪你們，你們倆都沒碰過孕婦。我這輩子就這麼一次經驗。我倒希望你們不嫌棄我。”
“傻瓜。我疼你還來不及呢。”侯濤說，“我只怕你嫌棄我呢。”
柳婷婷說：“我怎麼會嫌棄你。”
侯濤低頭在她臉上輕輕一啄：“今晚我陪你睡吧。”
柳婷婷笑著搖頭：“不行，我還要哄小晴睡覺。”
侯濤失望道：“唉，我還以為今天能跟你睡一塊兒呢。”
“等明年吧。”柳婷婷說。
侯濤嘆氣道：“那你今天辛苦點，明天記得讓我補償你。”
“我還沒洗澡。”柳婷婷羞怯地低下頭，“等洗完澡再……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侯濤笑眯眯地說，“我去幫你燒火，我們一塊兒洗鴛鴦浴吧！”
“討厭！”
侯濤哈哈大笑著，跑到廚房門口，對正在看電視的小晴說：“你媽要跟你爸一塊兒洗澡！快喊爸爸去幫忙！”
小晴驚訝地捂住嘴巴，說：“真噠？”
侯濤說：“當然真的！”
小晴立刻興奮地嚷道：“爸爸！快過來！快來幫我媽洗澡！”
侯濤和柳婷婷互相瞪了一眼，齊聲說道：“臭丫頭，你亂叫什麼？！”
小晴吐了吐舌頭，說：“我聽見了！”
“你聽見了還亂叫！”柳婷婷瞪著小晴。
“嘿嘿。”小晴笑嘻嘻地看著他們，“你們倆不是要一塊兒洗澡嗎？那你們就不準反悔哦。”
侯濤說：“我才不跟你媽一塊兒洗澡。”
柳婷婷說：“你敢！”
侯濤笑眯眯地轉向小晴：“你媽不讓我跟她一塊兒洗澡，那你讓我跟你一塊兒洗澡唄？”
“嗯哼~”柳婷婷威脅道，“不許耍賴。”
小晴歪著腦袋，一臉嚴肅地思考片刻，說：“好吧。那我勉為其難，答應你啦！”
侯濤笑著捏了一把她肉嘟嘟的臉蛋。
柳婷婷笑罵道：“油膩死啦。”
三人坐在餐桌邊吃飯，小晴忽然說：“爸爸媽媽，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們。”
“什麼問題？”柳婷婷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碗裡，又給她夾了一些魚丸。
小晴猶豫半晌，問道：“你們倆之前是不是吵架啦？”
柳婷婷愣住了，看著小晴：“沒有，你從哪兒知道的？”
小晴撇撇嘴：“我又不瞎。剛才你們倆一進屋就摟在一起，肯定是因為吵架了嘛。”
“我們倆沒吵架。”柳婷婷說，“你不要胡思亂想。”
小晴眨眨眼睛，看著侯濤：“爸爸，媽媽說你沒有跟她吵架誒。”
侯濤含糊地說：“我們確實沒吵架。”
小晴說：“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倆如果鬧彆扭的話，我可擔心壞了呢。”
“我們倆真沒鬧彆扭，就是聊聊天而已。”柳婷婷說，“你別瞎猜了。”
小晴說：“那我就相信你們啦。”
吃完飯，柳婷婷拿了個蘋果削皮，侯濤拿著遙控器換臺。
“你看什麼節目呢？”
“隨便看看。”侯濤說。
柳婷婷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侯濤抬頭看她，說：“笑什麼？”
“我突然發現，原來你也有緊張兮兮的時候呢。”柳婷婷說。
“什麼緊張兮兮？”侯濤納悶兒，“我怎麼沒感覺到？”
“你剛剛在看電視的時候偷偷瞄了幾次手錶。”柳婷婷剝掉皮，切成兩瓣，遞給他一瓣。
“呃……”侯濤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說，“我就是隨便找點東西玩玩。”
“騙我。”柳婷婷咬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我都看到了。”
侯濤說：“我剛才真的在看電視，沒注意你。你別多想啊。”
柳婷婷笑眯眯地看著他：“你這個理由太爛了，我不接受。”
侯濤尷尬道：“好吧，那我承認，我是想看你的時間表。”
柳婷婷抿了抿唇，說：“好啦。我不逗你啦。你要是真的喜歡我，我很高興。”
侯濤怔住了，半響，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說：“傻姑娘，說什麼呢？”
柳婷婷笑了，輕輕靠在他肩膀上。
侯濤拍拍她的背：“好啦。我該去買水果啦。”
柳婷婷說：“不急。你陪我去樓上洗澡。”
侯濤疑惑道：“樓上？你家的二層小洋樓，除了衛生間，連個陽光房都沒有。你讓我去哪裡給你洗澡？”
柳婷婷神秘地說：“去了就知道了。”
侯濤只得站起身來，柳婷婷伸出胳膊挽住他，帶著他往樓上走。
柳婷婷打開自己的臥室門，拉著他往衣帽間走去。
衣帽間內燈火通明。柳婷婷打開壁櫥，從裡面抱出兩床被子鋪在地板上，對侯濤說：“躺上來試試。”
侯濤躺在床上。柳婷婷脫掉鞋襪，爬上床，鑽進被窩。她側身抱住侯濤的腰，臉貼著侯濤的胸膛。侯濤微微顫抖了一下，低聲問：“你……你今晚不回自己房間睡覺麼？”
柳婷婷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胸口，笑著說：“我不回自己房間睡，留在你這裡跟你擠一床被子，行麼？”
侯濤沉默了一下，說：“當然行啊。”
“謝謝。”柳婷婷說，“但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愛我嗎？”柳婷婷直截了當地說，“不許撒謊！”
侯濤沉吟片刻，說：“嗯，我愛你。”
柳婷婷笑了起來：“你再說一遍！”
“我愛你！”侯濤說，“真的，我愛你！我愛你！”
“還有呢？”柳婷婷說，“你再告訴我！”
“你說的‘還有’到底指的是哪句？”侯濤問。
“我說的每一句。”柳婷婷的語調變得溫柔纏綿，“你愛我嗎？”
侯濤說：“我愛你。”
柳婷婷閉上雙眸，深吸了一口氣。
侯濤把柳婷婷擁入懷裡，嘆息著說：“對不起，婷婷。”
“不許跟我說對不起。”柳婷婷仰著脖子看著侯濤，眼睛亮晶晶地，充滿期待與憧憬。
侯濤撫弄著她烏黑順滑的長髮，緩緩俯身親了親她的額角，說：“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
“為什麼？”
“因為我以前曾經和另外一個人交往。”
“那個人是誰？”
“你見過的。”
“是……”柳婷婷忽然睜大眼睛，驚訝地捂住嘴巴，說，“難道……”
“是她。”侯濤苦澀地扯動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其實，我根本不應該和她在一起。”
柳婷婷說：“你和她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年我們畢業旅遊結束後，我坐飛機返程，在途中遇到一場車禍，傷得挺嚴重的。醒來以後，我失憶了。等我恢復記憶後，才發現我身邊多了一位叫做夏冰的朋友。我們相識於一場聚會，她幫助了我很多忙。”侯濤說，“後來我們又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相互傾慕，並迅速墜入情網。我們決定先談戀愛，等到畢業了就結婚。可是後來……”
“後來？”
“後來我們分手了。原因是我父母不希望我娶一名離異女人。我爸媽雖然也算是有錢人，卻比較傳統。所謂‘士農工商，商為末流。’”侯濤頓了頓，說，“當時我爸媽非逼我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否則不肯認我這個兒子。我為了擺平他們，花費了很長時間。”
柳婷婷安慰地握了握侯濤的手。
“最近，我的病情突然惡化了。”侯濤說，“醫生建議我轉院，我拒絕了。因為我捨不得離開這座城。”
柳婷婷說：“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不會拋棄你的。”
侯濤感激地說：“謝謝。”
柳婷婷說：“那麼，你現在的病情穩定了嗎？”
侯濤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的腦電圖越來越不清楚，我怕它壞死。”
“別擔心。”柳婷婷摸摸他的頭，說，“我們會陪著你的。”
侯濤輕拍著柳婷婷的背，慢慢地閉上眼睛。
柳婷婷摟緊侯濤的腰，說：“侯濤，你睡吧，我守著你。”
侯濤聽話地睡去了，只剩下柳婷婷一人靜靜地凝視著天花板。夜色深沉，窗外寒風凜冽，室內卻溫暖如春。柳婷婷靠在侯濤懷裡，思緒紛亂，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她想到侯濤剛才提及的“分手”，心中隱隱泛起酸意。柳婷婷不願承認，她吃醋了。她不知道自己吃的究竟是哪門子的醋，可心裡確實是不舒服。柳婷婷暗自咬牙，不論是什麼理由都必須給出解釋。不管對方是出於什麼原因和自己分手，她都不能容忍。柳婷婷想著，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自己的手機，撥打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響了三聲以後，電話被接通了。
柳婷婷聽見電話那邊有女人低低的喘息聲，她壓抑而憤怒地質問道：“你在幹嘛？”
電話那邊傳來夏冰嬌滴滴的聲音：“哎喲喂……你嚇死我啦！”
“少裝蒜，你在幹嘛？”
“我……我……”
柳婷婷冷哼一聲：“我警告你，別再勾引侯濤了。”
“你怎麼知道的？”夏冰的語調陡然拔高，“誰告訴你的？”
“我還用誰告訴我嗎？”柳婷婷嗤笑道，“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我怎麼得寸進尺了？”
“侯濤現在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什麼？”夏冰的聲音變成了尖銳的哭腔，“怎麼會這樣呢？”
“我不需要你關心他！”柳婷婷冷笑，“我勸你趕快消停下來，別再纏著侯濤了。”
夏冰哭了兩聲，說：“柳婷婷，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女人。侯濤喜歡我，我也喜歡他，這有什麼錯？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柳婷婷怒極反笑：“你真心相愛？那你為什麼要利用他？”
“我……”夏冰猶豫片刻，說，“我是為了救他。”
“救他？”柳婷婷譏諷地說，“你倒是挺偉大啊。”
“我……”夏冰支吾了幾秒鐘，急促地說，“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他現在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呵呵，我看是他自己想死，不想拖累你吧。”
“我……”
柳婷婷懶得再跟她廢話，掛斷了電話。
侯濤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六點半了。他睜開雙眼，便看見了趴伏在自己床前的柳婷婷。她穿著一條寬鬆的棉麻裙子，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上，露出纖細優美的脖頸。她顯然是沒有休息好，眼窩處有淡淡的淤青，臉頰微紅。侯濤動了動身體，立即牽扯到了腹痛的傷口。
“嘶……”
柳婷婷驚醒了，忙坐直身體，關切地問道：“你醒了？”
“嗯……”侯濤說，“辛苦你了。”
“別說這些見外的話。”柳婷婷幫他掖了掖被角，說，“你餓了吧？”
“餓了。”侯濤舔舔嘴唇。
柳婷婷扶他坐起來，又去倒了杯水端過來，柔聲說：“先喝點熱水。”
“謝謝。”侯濤捧住水杯。
柳婷婷又問：“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嗯，有點兒餓。”侯濤喝完熱水，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說，“我們去買點粥吃吧。”
“好。”柳婷婷扶著侯濤下了病床，“你走路慢一點兒，別摔跤了。”
侯濤笑了一下，說：“放心，我沒這麼虛弱。”
他們走出醫院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侯濤看到街上的行人匆匆而來，腳步匆匆而去。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彷彿置身另一個世界。
柳婷婷問：“你想吃什麼粥？”
“你決定就好。”侯濤看了看時間，“還早，咱們逛一會兒吧。”
柳婷婷挽住侯濤的胳膊，帶著他沿著街道慢慢往前走。他們像普通情侶一樣，享受著難得悠閒的清晨。
侯濤忽然輕聲嘆了口氣。
柳婷婷側過臉看著他：“你怎麼了？”
侯濤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你剛才為什麼突然嘆氣？”柳婷婷追問道。
侯濤抬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不耐煩，隨後便轉移了視線。
柳婷婷抿緊了嘴唇，神色有些黯然。
侯濤注意到她的表情，心裡一軟，低聲安慰道：“別多想，我只是覺得有點兒寂寞。”
“哦……”
“其實，我並沒有怪過你。”侯濤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可能和我結婚。”
“所以你現在是在怪我嘍？”
“我不敢怪你，我只是覺得……”侯濤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對我太苛刻了。”
“我哪裡苛刻了？”柳婷婷不服氣地說，“你每次都推脫責任，我不嚴厲一點怎麼辦？”
“我不是推卸責任。”侯濤說，“當時情況危急，我根本沒有別的選擇。而且，我不是推卸責任，是真的很抱歉。”
“那你現在呢？”柳婷婷瞪圓了眼睛，“你現在又想逃避責任了？”
侯濤皺眉道：“我沒有逃避責任。”
“好啊，你承認自己逃避責任了。”柳婷婷哼了一聲，“我告訴你侯濤，如果你還想繼續留在我們家，最好乖乖聽我的話。不然，我們離婚。”
侯濤愣住了。
柳婷婷看著他，冷冷地說：“你別忘了，當初你跟我提出離婚的時候，我們的協議上寫明瞭你淨身出戶。”
侯濤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我知道你不肯善罷甘休。”
“對，沒錯，我的確不會就這麼輕易地饒了你。”柳婷婷咬牙切齒地說，“我絕不會給你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
侯濤沉默著，過了許久，才緩緩說：“婷婷，我們都應該理解彼此的難處。”
“你少裝模作樣。”柳婷婷憤恨地說，“你就算把全世界拱手相送，我也絕不原諒你。”
侯濤嘆了口氣，說：“婷婷，這些事情，你不必再記掛著了。”
“呵呵……”柳婷婷冷笑了兩聲，“不必再記掛著？你是怕我會纏著你報復嗎？”
侯濤沒有說話，但從他緊繃的肌肉可以判斷，他內心的矛盾和掙扎比柳婷婷更甚。
“侯濤，”柳婷婷說，“我現在真的非常慶幸，我們離婚了。否則，我會瘋掉。”
侯濤仍舊沒有說話，柳婷婷又說：“不僅是你，就連我自己，都快要崩潰了。”
“這件事情，我需要一段時間消化一下。”侯濤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一些事情。”
柳婷婷看著他，問：“考慮什麼？考慮怎麼向我媽交代，考慮怎麼向我爸媽交代？”
侯濤沉默著，一言未發。
柳婷婷苦澀地笑了笑：“侯濤，我真的非常羨慕你的母親，她是一個堅毅的人，即使遭遇挫折也能夠坦然面對，這份勇氣令我自愧不如。但我沒有那種勇氣。”
侯濤微微皺起眉頭。
“我很害怕，我怕你和你媽媽之間的關係變得惡劣，變得無法調節，變成敵人。我更擔心，我會失去你。”柳婷婷望著他，眼淚漸漸湧滿眼眶，“我怕我愛上一個不值得我愛的人。”
侯濤伸出雙臂摟住了她的肩膀，用力將她攬進懷中，輕聲說：“傻瓜，我會一直愛著你的。”
柳婷婷靠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裡，流著淚點了點頭。
侯濤拍了拍她的背，說：“走吧，先買菜去。”
兩個人買好菜回到家，李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見他倆回來了，李芸忙站起身招呼他們：“快洗手準備吃飯。”
侯濤點了點頭：“嗯。”
柳婷婷卻說：“等等……我今天晚上……”
李芸打斷她：“怎麼了？不舒服嗎？”
柳婷婷趕緊搖了搖頭，“不是……我今天不想吃飯，我想睡覺。”
李芸說：“行，早點兒睡吧。你這幾天都累壞了。”
柳婷婷低聲說：“我今天……不太舒服……”
李芸聞言一怔，忙拉過她的胳膊仔細端詳：“哪裡不舒服？”
“胃疼……”
“胃疼？”李芸嚇了一跳，“快坐下！我幫你揉揉。”
侯濤把手裡的袋子放在鞋櫃上，拿來熱水壺倒了杯熱水遞給柳婷婷。
柳婷婷喝了一口水，衝他感激地笑了笑。
侯濤說：“要不要找醫生過來看看？”
柳婷婷忙擺手道：“不用了，只是胃病而已，沒那麼嚴重的，我歇會兒就好了。”
李芸說：“我去煮碗薑湯給你喝。”
柳婷婷說：“謝謝阿姨，其實不麻煩您的……”
“沒事兒。我去煮了你就喝。”李芸轉身往廚房走去。
柳婷婷扭過臉來，對侯濤說：“侯濤，今天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我也沒想到會搞砸，我不是存心讓你為難的。”
侯濤安慰她：“沒事兒。反正也沒影響咱倆結婚。”
柳婷婷鬆了口氣：“你不怪我就好。”
“當然不怪你。”侯濤說，“你別多想。”
柳婷婷笑了笑，說：“你去看電視吧，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侯濤說：“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去把菜拿進廚房。”
“哎——別動。”柳婷婷叫住了他，“你還沒吃飯呢。”
侯濤愣了一下，說：“我忘了。你吃了沒有？”
“我吃了，剛吃完。”柳婷婷笑著說，“我陪你吃飯吧？”
“好啊。”侯濤說，“咱們邊吃邊聊。”
侯濤把買回來的東西整齊地分類放好，然後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柳婷婷把筷子遞給他：“嚐嚐我做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侯濤夾起一塊魚肉咬了一口，誇讚道：“挺好吃的。”
柳婷婷笑眯眯地看著他：“真的嗎？那再嚐嚐這個。”
她把另一條紅燒鯽魚推到侯濤的面前，侯濤夾起來嚐了一口，立刻豎起拇指，連聲稱讚：“不錯不錯。”
“那就多吃點兒。”柳婷婷笑容滿面地說，“你最近肯定瘦了，要多補充營養。”
“好嘞。”侯濤應道，“你也吃吧。”
侯濤一連吃了三大碗米飯，吃得肚子圓鼓鼓的才停了下來。柳婷婷看著他，忍不住掩嘴笑起來。
侯濤擦了擦嘴角：“飽了。”
“吃慢點兒。”柳婷婷柔聲道，“我給你盛碗湯。”
侯濤點了點頭，柳婷婷便從冰箱裡拿出兩個保溫瓶，一個裝了清湯，一個裝了白粥，又拿了四副筷子，遞給侯濤兩副：“吃飽了喝點湯，消化得快些。”
“好。”侯濤接過筷子，問，“現在可以跟我談談了嗎？”
柳婷婷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真的不想再繼續這段婚姻了，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儘快離婚。”
“你說什麼？”侯濤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離婚？！”
“是的。”柳婷婷平靜地說，“我不想拖累你，我知道我這種家庭的姑娘配不上你。”
“胡說八道！”侯濤皺眉道，“你怎麼會是拖累我？”
“因為我爸媽的態度，你也看見了。”
侯濤沉默片刻：“你是為了我父母？”
柳婷婷輕輕點了點頭，“我想離開這裡，換個環境，重新開始生活。”
“你瘋啦？！”侯濤站了起來，“你以為這世界上的人都像你一樣，為了愛情，什麼都願意付出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和我離婚之後，你的孩子怎麼辦？”
柳婷婷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我會照顧好他們。”
侯濤怒極反笑：“你是不是傻？！你有錢嗎？你帶的起孩子嗎？你有什麼技術嗎？你什麼都不懂，拿什麼帶孩子？你憑什麼帶孩子？！你告麼我你憑什麼？”
柳婷婷低頭不語。
“我知道你喜歡音樂，你有夢想，你很熱愛演奏，我理解，但我並不支持你去做自己根本不擅長的事情。”侯濤說，“如果你想要一份穩定的工作，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份，你何必要放棄自己喜歡的事業？！”
“我不想放棄。”柳婷婷抬起頭，認真地說，“我很喜歡演奏，也很喜歡唱歌，這些都是我的興趣，如果失去它們我會覺得遺憾。”
侯濤搖了搖頭：“那也不行。我不允許。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更加不會放棄你。”
柳婷婷的表情變了，她微笑著，但是卻有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侯濤……你太天真了。我爸媽絕對不會同意我留在這裡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侯濤沒有說話。
“因為你只是個無名小卒，而我則不同。”柳婷婷深吸一口氣，用紙巾拭掉眼淚，“我有家族企業，我有專業的團隊，而且我有豐富的演奏基礎，我是全科型藝術生，比起你，我的優勢實在太明顯了，你不會知道你跟我的差距究竟有多遠。你覺得你能改變這一切？呵呵。”
“那你呢？”侯濤冷靜地說，“你又有什麼能耐來改變現狀？你以為你可以一直當個高級藝術家？你以為你能夠在事業成功的時候嫁給一個成功的商人嗎？別忘了，即使你現在成功了，你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而已。”
柳婷婷被噎了一下，她深呼吸幾次，勉強壓抑著怒火說：“我是不能嫁入豪門，但我有信心靠自己努力賺錢養活自己和孩子。而且，我不想讓我的兒子將來叫別人‘爸爸’，你明白嗎？！”
侯濤愣住了。柳婷婷的每句話似乎都擊打在他的心底，震撼著他的靈魄。
侯濤沉默了很久才說：“婷婷，就算我們離婚了，我依然會尊重你。”
“謝謝，但是我需要你的尊重。”柳婷婷說，“我希望我們能各退一步，這樣對彼此都好。”
“各退一步……”侯濤苦澀地笑了，“我們還能互相尊重嗎？”
柳婷婷沉默良久，緩緩道：“你知道我今晚為什麼約你出來嗎？”
“我不想聽。”侯濤閉上了眼睛。
柳婷婷說：“因為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怕我會殺了你。”
“婷婷。”侯濤猛地睜開雙眼，看向柳婷婷，“我不是故意隱瞞我的病情的，我……”
“你先別急著解釋。”柳婷婷擺了擺手，“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好嗎？”
侯濤點了點頭，坐回椅子上。
柳婷婷說：“你知道嗎？你的父親和母親是非常恩愛的夫妻，所以才會生出你這麼可愛的孩子。”頓了頓，“其實你的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從小到大都沒生過病。”
“……”侯濤驚訝地看著柳婷婷，他完全沒有想到柳婷婷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
柳婷婷繼續道：“我的母親是個畫家，曾經獲得過巴黎金球獎。”
侯濤點了點頭。他的確聽過柳婷婷提過她母親的事蹟。
柳婷婷繼續道：“你父親也是一位藝術家。他從小受西方文化影響較廣，所以從小就崇拜鋼琴，但是他並不喜歡彈鋼琴，他喜歡的是油畫，於是我母親便把自己畢生的精力都投注在繪畫上，教育出了一批優秀的畫手，最後還創立了自己的品牌，成為了世界聞名的畫家，而我，從小就在她的薰陶之下，成績斐然。雖然我的成績也不錯，但我仍然喜歡音樂。因為音樂可以讓我更加平靜和快樂，而且我有充足的經濟來源，我不缺錢。”
“你是想告訴我，你有錢，所以我配不上你？”侯濤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侯濤。”柳婷婷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根本不合適。我們都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是啊，我們是兩條路上的人。”侯濤喃喃地說，“你擁有美麗的容貌，優雅的舉止，還有豐厚的家境背景。而我呢，除了長得像我父親以外，我有什麼值得稱讚的地方嗎？”
柳婷婷低聲道：“你不該妄自菲薄，侯濤，你也很棒。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出成績，你肯定能成功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那是我應該做的。”侯濤輕蔑地說。
“可你的身體呢？”柳婷婷說，“你的身體一直很差，這些年你的胃越來越不舒服，我們去醫院檢查過，癌細胞擴散速度很快，而且你的免疫系統也不健康。這是很嚴重的疾病，你必須治療。”
“我會盡量治好它的，但我不想再拖累你。”侯濤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想找人照顧你，你大可以找別人。我們的緣分已盡，請你放過我吧。”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侯濤。”柳婷婷站起身來，拿出包裡的銀行卡，放到桌子上，“這張卡里有五百萬，你拿走。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不用擔心我會纏著你。”
侯濤冷笑道：“你當我是乞丐嗎？我不稀罕。”
柳婷婷說：“那你想怎樣呢？我現在給了你錢，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你覺得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侯濤搖了搖頭：“你太天真了婷婷。你給我錢，只不過是為了掩蓋你想拋棄我的事實罷了。你想跟我撇清關係，卻又不忍心讓我去死，所以你想拿錢來打發我，讓我活著，你好安安穩穩地嫁進豪門。但是，你認為這樣就能達到目的嗎？”
柳婷婷怔住了。
侯濤盯著柳婷婷的臉，冷冷地說：“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就算是死了，變成厲害的惡靈，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侯濤，你不要這麼偏激。”柳婷婷咬著牙說，“你何必逼迫自己呢？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未來，難道連選擇一次的權利都沒有嗎？”
“你說得對。我是該選擇一次了。”侯濤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柳婷婷，“既然你這麼想撇清我們的關係，那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我今天就明白地告訴你——你休想離婚。”
柳婷婷愣住了，呆呆地望著侯濤。
侯濤轉身往外走去，柳婷婷叫住了他：“你等一下！”她跑到侯濤面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我剛才說錯話了，侯濤，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侯濤甩掉她的手，說：“柳婷婷，我們不可能了。”
柳婷婷哭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非要鬧到魚死網破的程度？”
侯濤說：“這句話應該問你自己，你憑什麼這麼霸道地要求我愛你。”
柳婷婷愣住了。她從來沒見過侯濤這副模樣，他竟然像個無賴似的瞪著她，絲毫沒有紳士風度可言。
“我只問你最後一遍，你究竟要不要跟我結婚。”侯濤說，“你要敢說‘不’字，我保證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柳婷婷哽咽了半晌，才說，“我要。”
侯濤露出了勝利的微笑，轉身朝門口走去。
“等等。”柳婷婷突然喊道，“你能把戶口簿帶來嗎？”
“什麼戶口簿？”侯濤皺眉看著她。
柳婷婷解釋說：“我想先登記。我怕夜長夢多。”
侯濤嗤之以鼻地笑道：“你是怕被我媽知道了，你就不能繼續做豪門少奶奶了是吧？”
柳婷婷沒說話。
侯濤說：“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我媽的。不過，登記的時候需要你自己簽名，你願意嗎？”
柳婷婷說：“可以。”
“我要去買菜了。”柳婷婷低聲道，“我們改天再約吧。”
“嗯。”侯濤答應了一聲。他看著柳婷婷的背影，慢慢攥緊了拳頭。
侯濤買菜回來的時候，家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柳婷婷坐在沙發上玩電腦遊戲。侯濤問道：“我爸媽和孩子呢？”
“出去串親戚了。”柳婷婷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說，“你不喜歡這種場合？”
“沒什麼，隨便問問。”侯濤脫鞋換拖鞋，“飯熟了沒有？”
柳婷婷說：“你稍等一下，還有兩個湯，馬上就端上桌。”
“哦。”侯濤坐到餐廳的椅子上，打開電視機，調到財經頻道。
電視上播報的正是金融危機的相關信息。柳婷婷聽完之後，把耳麥摘下來，遞給侯濤，說：“給你戴上吧，我不習慣聽廣播。”
侯濤戴上耳塞，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說：“謝謝你啊，婷婷，還特意幫我準備了耳機。”
“我閒著沒事幹嘛？”柳婷婷嘟囔著說，“我平時都是看財經新聞。”
侯濤問：“你是哪個大專畢業的？”
“英語，法律專業。”
“哇！好牛b！”侯濤誇張地感嘆了一句，“原來你是法律專業的！我是土木工程的！”
“你是工科生？”
“是啊。”侯濤睜開眼睛，說，“你呢？”
“我是美院的研究生。”
“怪不得你這麼聰明，讀書比別人快，而且很勤奮，”侯濤豎起大拇指讚揚她，“我真佩服你。”
柳婷婷淡淡一笑：“其實還行，就是運氣比較好。”
“哈，那也挺了不起的了。”侯濤說，“你現在是博士生吧？”
“是。”柳婷婷點點頭，“馬上就要畢業了。”
“恭喜你！”侯濤說，“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研究生，將來肯定能進一流的大企業。”
“借你吉言。”柳婷婷說，“如果能進一流大企業當然更好。”
“你們大四不用複習功課嗎？”侯濤問道，“我聽說大四的課程特別多。”
“還早，”柳婷婷說，“還有三個月呢，而且我們有計劃的，每週抽出兩節課去考試。”
侯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樣也行。”
柳婷婷又說：“我們今晚聚個餐吧？”
侯濤搖頭說：“我要回去陪我媽。”
“這麼孝順？”柳婷婷笑道，“阿姨不是在旅行嗎？”
“昨天晚上回來了。”侯濤說，“今天晚上她要給兒媳婦接風。”
柳婷婷笑道：“你媽還真疼你。”
“你呢？”侯濤反問她，“我看你挺忙的，你不需要照顧伯母？”
“我媽一直都是我照顧的，我從初二就開始給她煮粥，洗衣服，收拾房間。”柳婷婷說，“我們住在一起，就像母女倆似的。我媽對我太溺愛了，有時候覺得她根本不該有我這個女兒，整天寵著我慣著我。”
“我理解。”侯濤說，“你這麼乖巧懂事，阿姨疼你是應該的。”
柳婷婷忽閃著眼睫說：“你不覺得我很煩嗎？我跟別人都是不怎麼說話的。”
“你為什麼不跟朋友聊聊天？或者交個朋友？”侯濤問道。
“因為……”柳婷婷遲疑片刻，輕聲說，“我覺得，我和他們，不太合適做朋友。”
侯濤皺眉說：“為什麼？你是嫌他們家境差？”
“不算差啦，只是比較窮。我爸爸是做建材生意的，雖然賺錢少但是穩定。”柳婷婷說，“可是我們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父母離異了，我和弟弟都跟著母親姓。”
“難怪。”侯濤想了想，說，“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介紹幾位高富帥給你認識。”
“你別鬧了。”柳婷婷擺手笑道，“我現在只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你別亂說，讓人聽見了不好。”
侯濤聳肩說：“我就是隨口一說。”
吃完飯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樓。電梯門剛關上，柳婷婷就按了頂層的鍵。
侯濤站在電梯裡，抬頭看著數字變動著。突然電梯停了，門打開，兩個人走進電梯。其中一個人看到侯濤，驚訝地瞪大雙眼，叫道：“侯濤！”
侯濤轉身看見林曉傑站在自己面前，愣了半秒鐘，才微笑著說：“嗨，曉傑。”
“侯濤！”林曉傑激動地拉著侯濤的胳膊，“真的是你！我以為看錯了。”
侯濤笑了：“是我啊，曉傑。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這邊實習。”林曉傑熱情地向他介紹旁邊那個人，“這位是咱們院的副教授，孫教授。”
孫教授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留著短鬚，穿著一件黑色長袖襯衫，胸前掛著一塊金光燦爛的懷錶。孫教授朝他伸出手來，笑容溫暖和煦：“侯濤？我記得你。你在我們繫有過演講，非常精彩。”
“謝謝孫教授誇獎。”侯濤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謙虛地說，“我哪有孫教授您這麼優秀。”
電梯門緩緩地合攏，侯濤鬆開孫教授的手。
柳婷婷笑著說：“孫教授很欣賞你啊。”
“是嗎？”侯濤淡然一笑，“我倒不覺得。”
柳婷婷問道：“怎麼了？”
“我們繫有個叫侯濤的男孩子，他的論文《我的心靈》被評為最佳，孫教授說他是我們系的驕傲。”
“哦，原來是你。”柳婷婷恍然大悟，“我聽說過這個名字。你是不是參加了那次全球醫療援助？”
“對。”侯濤說，“我還捐了一臺設備給江州市聯邦醫療基金。”
柳婷婷說：“那可真厲害。你不知道，你們那期報告之後，孫教授還專門把你的論文拿出來研究了一遍，讚不絕口，他說你的觀念很先進，他希望你將來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侯濤笑著搖搖頭：“這話聽著有些誇張了。”
柳婷婷抿嘴一笑：“我覺得他沒誇張。”
電梯門再度打開。
孫教授說：“你們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了孫教授。”柳婷婷連忙擺手說，“我坐車來的，不麻煩你了。”
“我順路，你跟我一起走吧。”孫教授說。
“那怎麼行呢？”柳婷婷仍舊拒絕，“孫教授您是教授，我只是個小護士，多不禮貌啊。”
“我送你。”孫教授態度堅決。
“不不不。”柳婷婷又拒絕道，“我自己開車來的。我還要趕緊回家，明早上班還要準備材料。”
“好吧。”孫教授說，“那你開車注意安全。”
“哎。”柳婷婷應了一句。她走到門口，對孫教授揮揮手。侯濤等柳婷婷走遠了，才跟在孫教授後面走向他的辦室。
“孫教授，您今天晚上有時間嗎？”侯濤問，“我請您喝杯咖啡？”
孫教授擺擺手說：“改天吧，改天。我約了客戶談點事兒。你先回去吧。”
“好吧，我改天再拜訪您。”侯濤與孫教授握手，“祝您生活愉快。”
“謝謝你，侯濤。”孫教授微笑著說，“我喜歡你的性格，直爽又不失幽默。”
“謝謝您誇獎。”侯濤笑笑。
從教務處離開後，柳婷婷回到科室，換下白大褂，坐到桌前翻開病例，開始整理明天需要帶的藥品清單和藥量。
侯濤從辦事處出來後，徑直走進電梯。柳婷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喂，侯濤！”
侯濤回頭看到電梯裡除了她以外還站著另外一個漂亮姑娘。那姑娘看上去二十出頭，身材高挑，膚色雪白，眉宇間透出一種青春靚麗，臉蛋紅潤，唇角微翹，顯得很有親和力。
“你好，你也要搭電梯？”柳婷婷問，“我們是鄰居。”
“是啊。”那個姑娘露出甜甜的笑容，“很巧啊。”
侯濤衝她笑了笑。兩個女人相互認識之後，便沒有繼續交流。等電梯門再度關閉，侯濤突然想起剛才那個女人的眼睛似乎有些熟悉，於是抬眼往上望去。
樓層數字在不斷變化著，每一秒鐘都彷彿跳動在侯濤的心絃上，他的視線追逐著電梯門的變化，腦袋中卻漸漸浮現出一張臉。
“你怎麼了？”柳婷婷見他半晌沒說話，奇怪地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侯濤轉過頭，看著柳婷婷，猶豫片刻之後問道：“剛才那個女人……我覺得眼熟。”
柳婷婷一愣：“眼熟？是誰啊？”
侯濤苦惱地嘆息一聲：“我也不太確定，但是感覺非常像。”
“你是說林雨雯嗎？”
“嗯。”
柳婷婷想了想說：“我記得你說你有個朋友是她表妹，該不會就是林雨雯吧？”
“是的。”侯濤點點頭，“不過我並不確定，因為她比我大三四歲。”
“長得挺像的，不過我印象中她更漂亮，而且……她比較愛笑。”柳婷婷笑眯眯地說，“而且她的性格比林雨雯開朗多了，雖然脾氣不太好，但很樂於分享她的東西。”
侯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侯濤，”柳婷婷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有個女人挺適合你的，不如咱們把婚事給定了吧。”
“呃？”侯濤被這話嚇了一跳。
“你別誤會。”柳婷婷解釋說，“我可不是要逼你結婚，就是想幫你做媒，免得你總惦記著那個叫林雨雯的。”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她？”侯濤納悶。
“猜的唄。”柳婷婷笑嘻嘻地說，“你看看，你從醫院出來就盯著林雨雯看了半天。還特意跑過去問她在哪裡上班，肯定是暗戀她嘛。”
侯濤無語。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從醫院出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她聊天，肯定不是要害她。”柳婷婷信誓旦旦地說，“你放心吧，我保證把你倆撮合成。”
侯濤哭笑不得，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隨口一問，真的。”
“我知道啦。”柳婷婷擺擺手說，“你就當我瞎操心，你不用解釋。”
電梯停住了，侯濤與柳婷婷走出去。柳婷婷邊走邊說：“不過，你既然喜歡林雨雯，那就儘早告訴她吧，否則萬一你倆真在一起了，彼此錯過了，那豈不是更痛苦？”
侯濤笑笑，沒有答話。
“侯濤。”柳婷婷突然叫住他，“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一下你，我不敢擅自做決定，怕傷害到別人。”
“什麼問題？”
“你覺得一段感情的建立，最難的是什麼？”
“時間。”侯濤毫不遲疑地說。
“哦？”
“首先是感情。你對它充滿期待，又不知道如何開展。”侯濤說，“所以才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慢慢探索。”
柳婷婷點點頭，又搖搖頭，神秘兮兮地湊近侯濤問：“如果我問你，假設你和你的女朋友分手了，你打算怎麼辦？”
侯濤想了想，說：“暫時不考慮感情的事。”
“哦？”柳婷婷挑眉，“為什麼？”
“你說的感情是愛情嗎？”侯濤聳了聳肩，“不是。”
柳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問：“你覺得什麼樣的感情是愛情呢？”
侯濤沉吟良久，緩緩地說：“我不知道。但我明白，如果真的有那種感情存在，那麼絕對不是親情或者友誼之類的。”
“為什麼？”柳婷婷饒有興趣地問。
“因為我曾經擁有過一段完美的感情。”侯濤淡淡地說，“那段感情是不摻雜任何功利色彩的，純粹而美好。”
柳婷婷驚訝地問：“你是說林雨雯？！”
侯濤微笑著說：“對。”
“不是吧，她怎麼配？！”柳婷婷瞪圓了眼睛，“她有什麼好？！”
“你沒聽說過‘愛情’這個詞嗎？”侯濤輕鬆地笑道，“愛情是美麗的，是單純的，是不計後果的，它是世界上唯一能夠讓人忘記一切煩惱、憂愁、恐懼的精靈。”
“可她……”
“愛情沒有貴賤，沒有優劣。”侯濤溫柔地說，“它可以讓一個貧困潦倒的人瞬間富裕起來。也可以令一個窮困潦倒的人變得優秀，甚至變成一個偉大的人。”
柳婷婷呆呆地望著侯濤。
侯濤衝她笑了笑：“謝謝你的咖啡，再見。”
“等等……你……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柳婷婷追上侯濤，急急地問道。
“當然。”
“可是……林雨雯根本配不上啊！”柳婷婷激動地說，“我不允許你這麼糟蹋自己的愛情！”
“我沒有糟蹋愛情，”侯濤認真地說，“愛情是很美妙的東西，它能治癒所有傷痕，包括疼痛。它能撫慰人受創的心靈，帶來安全感。我相信，我現在的心靈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堅韌，所以我不怕再遭遇失敗。”
柳婷婷怔怔地看著他。
“謝謝你提醒我。”侯濤誠懇地向她道謝，“我不會讓你白費心血的。”
柳婷婷愣愣地說：“我……我……”
“再見。”侯濤揮揮手，轉身離開。
柳婷婷望著他的背影，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喃喃自語：“這個傻瓜，我是為了幫助你們嘛……嗚嗚……”
週六下班後，林雨雯收拾完桌子，便準備離開。柳婷婷抱歉地說：“我還有些事兒沒處理完，今天晚點兒下班。”
林雨雯點點頭：“你快去吧，注意休息。”
柳婷婷送林雨雯到門口，兩人聊了幾句家長裡短。
“對了，你有沒有想過找個工作？”柳婷婷問道，“雖然我們家條件挺好，你不用擔心吃穿問題，但畢竟太閒了。”
林雨雯嘆了口氣：“其實我想過，但是沒想好該幹什麼。”
“你的專業水平這麼高，應該找個輕鬆點的工作啊。”柳婷婷勸道，“我給你出出主意。”
林雨雯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沒錢沒勢的，萬一被開除就慘了。”
柳婷婷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吧，我保證你不會被開除。”
“真的？”
“真的。”
“那……我試試。”
週末下班後，林雨雯跟著侯濤來到他們的新房。房屋位於城郊的一片荒地上，四合院式的房舍，佔地面積很廣，一共三進。侯濤買下這座房子的時候並未告訴林雨雯具體價格，只說按照原價付款。林雨雯推辭不過，只好暫且住下，卻沒想到侯濤買下這幢宅子，只為了讓她搬進來。
“喜歡嗎？”侯濤站在院子裡，指著遠山說，“這座山風景很好，每逢陰雨天氣，都會有瀑布飛流直下，特別壯觀。你看，就是這邊。”侯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過去。
林雨雯抬眸望去，果然，山腳下有一條奔騰的河水，湍急的河水在夕陽的餘暉中閃爍著粼粼光芒，彷彿一條銀色緞帶橫跨整片山脈。
“你花了多少錢買下這座宅子？”林雨雯驚訝地問。
“二百五十萬。”侯濤答道，“我覺得這座宅子不錯，又有山有水，環境清幽，適合度假居住。如果你願意的話，明天咱們就把東西收拾收拾搬進去。”
“我還需要考慮考慮。”林雨雯說，“畢竟我們剛交往不久，我不希望因此給你造成壓力。”
“怎麼會呢？你不用想太多，我既然決定要和你在一起，就絕對不會因為錢而改變我對你的態度。”
林雨雯猶豫半晌，說道：“我還是先租個房子住吧，等我想好做什麼工作再說。”
“好。”侯濤爽朗地說，“隨便你住哪兒。”
週五早晨，侯濤送林雨雯去了車站。
路上，林雨雯忽然想起一事，問侯濤：“我聽你媽媽說，你要結婚了。”
“嗯。”侯濤淡淡地應道。
“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林雨雯八卦地說，“我覺得，你肯定也會喜歡我這種類型的。”
“呵呵，你誤會了。”侯濤說，“我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有自己的審美標準。”
“哦。”林雨雯撇撇嘴。
“你覺得我媽媽怎麼樣？”侯濤突然問道。
林雨雯一愣：“什麼怎麼樣？”
“就是……”侯濤遲疑了一下，問，“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呃……”林雨雯思索了片刻，斟酌著措詞說，“她挺熱情的，挺可愛的。”
“就這樣？”
“還有……”林雨雯皺眉，仔細想了想，說道，“她很漂亮。”
侯濤沉默許久，才緩緩地吐出一句話：“我以前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現在覺得，她不是。”
林雨雯怔忪片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說：“哎，你千萬不要這麼想！人各有命，你媽媽這輩子遇到的好男人太多了，所以她現在過得比較幸福，但是，如果她不是遇見那麼多優秀的男人，恐怕也沒辦法擁有現在的幸福。”
侯濤笑笑沒說話。
林雨雯繼續說：“其實我覺得，你爸爸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雖然你們倆長相差距很大，但是你們倆身上都有一些相似之處，比如說你們都非常堅毅執拗，這一點非常像你們的父親。”
“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啦。”林雨雯說，“你媽媽嫁給你爸爸之後，雖然兩個人從來沒吵過架，但是你媽媽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她為什麼會不高興？”
“我覺得她是在埋怨你爸爸。”林雨雯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嗎？”
“為什麼？”
林雨雯頓了一下，說道：“你知道你媽媽和你爸爸為什麼會離婚嗎？”
“離婚？”侯濤詫異道，“為什麼？”
“因為你爸爸背叛了你媽媽。”林雨雯嘆口氣，說道，“你媽媽跟我說過，當初她懷孕了，你爸爸還瞞著家人偷偷跑去打籃球，被記者拍下了視頻，傳到網上。這個視頻被你爺爺奶奶看見了，他們逼迫你爸爸娶你媽媽，否則就斷絕關係，讓他淨身出戶。”
侯濤震驚道：“還有這種事？”
“是啊。”林雨雯聳了聳肩，感慨道，“當時我們班裡很多同齡人都羨慕你媽媽，因為你爸爸是個超級大帥哥啊，他們甚至幻想將來找個什麼樣的老婆。”
“……”侯濤無語地瞪了她一眼。
“但是我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林雨雯繼續說道，“你爸爸在你爺爺奶奶和你媽媽面前表示會盡快離婚，讓你媽媽放棄孩子。你媽媽傷心極了，提出要跟你爸爸離婚。你爸爸卻死活不肯。最後你媽媽受不了刺激，流產了。從那之後，你爸爸就和你媽媽鬧翻了，再沒回來過。”
侯濤咬緊牙根，攥緊拳頭，額角青筋暴跳。
“唉。”林雨雯輕輕嘆息道，“所以你爸爸不是你媽媽的良配，你不用擔心。”
“我媽媽為什麼要流產？”侯濤冷聲質問道。
“我只是猜測而已。”林雨雯說，“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據說跟你媽媽的病有關。”
“她的病是什麼病？”
“具體的我不知道，你要問她才行。”
侯濤垂眸思忖片刻，又抬眼看向林雨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客氣。”林雨雯微微一笑，說道，“我希望你媽媽以後能過上幸福的生活。”
“謝謝。”侯濤由衷地說。
林雨雯轉移話題道：“你今天晚上是住在醫院嗎？”
“是的。明天我就走了。”
“那……祝你一路順風？”
侯濤微微頷首，轉身朝樓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