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48. 第 48 章 他若只愛這副軀殼也好。……





想起趙璴那副冷厲近妖的心腸,方臨淵險些笑出了聲來。




怎麼可能啊,深宮重重,趙璴要是十四五歲就開始有那樣浪蕩的心思,就長不成現在這副斷情絕愛的千年狐狸模樣了。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揶揄地跟趙璴開玩笑道:“怎麼,莫非真是你的外室?”




卻見趙璴眉心一沉,看著他只不言語。




片刻,他聽趙璴問道:“如果是呢?”




聲音裡聽不出喜怒,方臨淵也全然沒發現異樣。




“若是如此,那你可得自己養啊,別走侯府的公賬。”他笑著答道。




卻未見趙璴本就複雜的目光,愈發地沉冷了:“你不在意?”




方臨淵不解:“在意什麼?”




趙璴沒說話。




難道是在意他外頭有人有孩子?




方臨淵噗嗤笑了一聲。




“你擔心這個幹什麼?”他說道。“我不是那樣小氣的人。更何況,你一個大男人,又不真是我夫人。”




他自認是個極其開明好說話的人,卻見趙璴轉開眼神,看向窗外,不理他了。




只留給方臨淵一截雪白修長的脖頸,和珠玉玎璫的髮髻。




“你當時為何會向父皇求娶我?”許久,他聽見趙璴這樣問道。




方臨淵一愣,眼睛眨了又眨。




……啊?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趙璴這話問得他猝不及防了。




這……他們倆大男人坐在一塊兒討論誰為什麼娶誰,這玩得也太尷尬了吧?




可趙璴卻似乎沒有一點岔開話題的意思,像是今天非要將這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片刻,方臨淵尷尬地笑了笑,服了軟:“我不開你玩笑了還不行嘛。”




趙璴又不說話了。




“那不是我的外室。”片刻,方臨淵又聽見趙璴這樣說道。




“嗯嗯。”他連連點頭,積極接茬,等著趙璴的下文。




他以為按照通常情況,趙璴是又要給他講些朝中密辛,他當即洗耳恭聽。




卻不料趙璴這句話後,卻是長久的靜默,沒了下文了。




所以那兩人真是外室嗎?到底是誰的外室啊?




方臨淵心裡急得像是有貓在抓,但是看向趙璴時,卻見他背影沉默,面上也沒什麼表情。




……算了,等他什麼時候心情好了再問吧。




方臨淵心道。




——




趙璴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夫妻之間是否有情誼,是能從許多蛛絲馬跡中看出來的。




諸如宮中那位盛寵多年的清妃蘇氏,能因著鴻佑帝宿在別處而整夜地睡不著覺。而他母后,只會在夜裡點起長明的燈來,捧著一卷兵法國策徹夜研讀,廢寢忘食。




她不在意鴻佑帝,自然不關心他宿於何處,與何人孕育孩子。




趙璴回到懷玉閣後,靜靜地在妝臺前坐了下來。絹素進來上過一盞茶,見他神色淡漠,便沒敢打擾,掩上門退了下去。




窗外最後一點餘暉穿過花快落盡的桃枝,斑斑駁駁地落在鏡上,正好清晰地映出他的面容。




纖長柔和的柳眉,嬌媚豔麗的唇脂,將他鋒利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樑柔和成了一番明豔的光景。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冰冷的眼睛,非得日日用胭脂修飾之後,才能掩去最後一寸鋒利的弧度。




他髮間的珠玉折射著暖黃的日光,鬢邊的釵環隨著窗外拂進的風輕顫著。




鬢邊落下的兩縷髮絲也跟著飄揚起來。




確是一番女子的模樣,是他多年以來小心地矯飾偽裝,雕琢成的樣子。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麼。




方臨淵沒懷疑他,這是好事,他能平等地以男子的方式跟他往來,也是好事。




可他卻不知為什麼,似乎潛意識裡希望方臨淵不高興。




怎樣不高興呢?像是將他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一般,那樣因著獨佔慾望而生出的不悅?




可這原本是他最厭惡的。




他向來討厭男子垂涎的目光,這會兒卻竟又在想方臨淵為什麼不這麼看他。他向來最恨旁人將他當做隨意採擷的女子,卻又在方臨淵將他當成一個正常的男人看時……




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感覺有些委屈。




又不真是他夫人。




趙璴心中反覆地輪轉著方臨淵那句話,仿若繞進了一條窮巷裡。這會兒,他略坐下來,眼前浮現的卻仍是方臨淵方才的笑模樣。




他是不在意的,因他是個男子。




趙璴看著鏡子,抬起手來,緩緩抹去唇上鮮豔的紅色。




唇脂在他臉上留下了幾道暈開的指痕,露出了他原本薄而鋒利的唇形。




這是他原本的模樣,不是方臨淵當日滿心殷切地想要娶回家的公主。




他確是男子又如何呢?他如今的確是方臨淵的妻子,為什麼方臨淵會不在意?




只因為他是個男人?




可人心總不應該這樣變,以為他是女人時滿心愛慕地要娶他,如今知道他不是,便連求來的姻緣都不承認了。




除非,方臨淵素來想要的只是他想象中的那副軀殼。




趙璴看著鏡子,鏡中那人唇邊一片混亂的紅,彷彿剛飲了血肉的妖鬼。




片刻,他拿起了桌上的唇脂,對著鏡子,重新描回了唇上。




他若只愛這副軀殼也好。




可殷紅的色彩剛落上趙璴的唇角,尚不及染紅那整片嘴唇,趙璴的手就停在了原處。




唇脂重重落回了桌面上,雕金嵌寶的小盒骨碌碌滾過,摔落在趙璴的腳邊。




他分明是個男人。




況且方臨淵如今,似乎也不愛這副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