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66. 第 66 章(小修) 正是他當年初見……





高臺上的氣氛明顯輕鬆了幾分。




“罷了。”片刻,鴻佑帝的聲音還帶著餘驚未消的戰慄,緩緩說道。




“眾位愛卿平身吧。徽寧技藝不精,讓各位見笑了。”




但席間誰都不敢見笑。




除了脫手的那一剎失誤,誰敢說趙璴的這手劍舞不是妙絕?她生得本就美豔冰冷,劍鋒亦是冷冽精妙,一時間,仿若那長劍生了魂魄一般,誰敢再說一句不好?




在場的朝臣們紛紛起身,開口只是盛讚皇上仁厚。




鴻佑帝淡淡笑了一聲,擺了擺手,又說道:“徽寧這是累了吧?既如此,不如方卿先帶她下去更衣休息吧。”




鴻佑帝倒是忽然又體貼至此了。




方臨淵當即俯身應是,回身走下高臺時,抬頭看了鴻佑帝一眼。




卻見他斜倚在龍椅之上,旁側的皇后正溫柔地小聲說著什麼。




而他,抬手按著眉心,神色疲憊而沉鬱,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他不快的故人。




——




趙璴其實沒什麼好歇息的。




他離開含春殿後,裙襬都帶著風,甚至分毫沒有氣喘之態,像是隻去高臺上散了一圈步似的。




但含春殿內此時這樣的氣氛,待下去怕還不能安生。




方臨淵便乾脆與趙璴一起離了殿中,徑直與趙璴回他寢宮去了。




趙璴的寢宮當真偏僻。




它和冷宮在同一條長街的兩端,中間有一條路,直通宮人罰做苦力的永巷。如今已是夏日,宮中各處都是綠樹成蔭、人來人往的,但偏生這條街一路走到頭,炎熱又荒涼,偶爾還有未經打理的花木,就這麼枯死在道旁。




夜色深沉,看起來還有些荒涼可怖。




方臨淵即便進宮多次,也是第一回在宮中看到這樣的情形。




他一時有些好奇,但旁側有鴻佑帝派來的內侍,於是一直沒有言語。




直到他們跟著接引的內侍,到了趙璴的寢宮。




方臨淵好奇地四下看去。




寢宮並不算大,四下都很冷僻,唯獨宮苑之內打理得很規整。




如今裡頭只剩下三五個宮女太監守在這裡,見著趙璴回來,紛紛上前向他行禮。




趙璴也並未讓他們多作停留,點上燈火、敬奉了茶水點心之後,便將他們都屏退了。




“我與駙馬在此歇息一番,不必留著伺候。”趙璴說道。




那些宮人聞言,紛紛退了出去。




殿門掩上,殿中又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你這寢宮怎麼大夏天還這麼冷?”




方臨淵剛坐下,便感到了殿中透骨的寒意,一時間有些不大適應。




“常年背陰潮溼,是會冷一些。”旁側的趙璴說著,站起了身來。




他走到床榻旁邊的紅木櫃前,打開了來,似乎在翻找著什麼。




“我還以為你很喜歡種花呢。”方臨淵沒太在意,四下看著,又隨口說道。“我之前在宮外就聽說,說你最喜歡海棠花。”




趙璴聞言微微一頓,繼而說道:“不喜歡。庭院裡留空一些,方便練武。”




宮中有人知道他喜歡海棠,也不過是因為他從冷宮帶回了一盆海棠,日日種植侍奉罷了。




但他栽種那株花,也不是因著喜歡,而是因為那時清貴妃死因的物證,他需替母后保管完好。




方臨淵點了點頭,剛應了一聲,又想起了方才的事:“說起來,你會武功的事陛下恐怕不知道吧?我看陛下剛才看你的表情不大高興,是不是發覺了你會用劍?”




趙璴聞言,只是笑了一聲。




“只一段花拳繡腿的舞,看不出什麼。”他說。“只是讓他想起了不願想起的人罷了。”




“不想回憶起的人……”方臨淵猶疑道。“是先皇后娘娘嗎?”




趙璴似有些意外,偏頭看了方臨淵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猜到。




便見方臨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難猜嘛,宮中的故人,我總共也不知道幾個。”




接著,便見趙璴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嗯,我母后會使劍。”




她不愛跳舞,自幼跟著竇懷仁的習武師父,學得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劍法。




也正因如此,她當年代替鴻佑帝被山匪所擄時,才能周旋三日,全身而退。




但這對宮裡的女人來說,似乎一點用處都沒有。




宮中年節的盛宴上會有宮妃向皇帝獻藝,但唯獨他母后年年端坐高臺,從沒有參與過。




在他四歲那年,宮中妃嬪難為她,偏要她獻藝一曲。她便也是如此當眾舞了一曲劍,驚得滿座宮嬪大驚失色,鴻佑帝也當即沉下了臉來。




“為妻者,當柔順溫和,舞刀弄槍的成什麼體統?”當時,鴻佑帝是這樣評價的。




因此,今日的劍舞,唯獨趙璴和鴻佑帝兩人知道,這是何等的挑釁。




趙璴唇畔的笑意帶著譏誚,而他身後的方臨淵卻嘆道:“這樣厲害,先皇后娘娘怎麼什麼都會!”




趙璴微微一頓,偏頭看向了方臨淵。




他真摯極了,雙目明亮,眼中全然是不加掩飾的欽佩與嚮往。




趙璴靜靜看著他,片刻,嘴角浮起了柔軟的笑意。




“是的。”他說。“她向來很厲害。”




這是他第一次私下與人談及他的母親,平和、安靜,沒有任何的交鋒和詆譭,只是自然地提起了這個人。




趙璴的眼睛一時竟感到了兩分灼熱。




他忙轉過頭去,從紅木櫃中取出了一件外袍來,回身遞到了方臨淵手上。




“先披上吧。”他說。“若是還冷,一會兒就回含春殿去。”




“不了不了。”一聽回去宴上,方臨淵連連擺手。“一會兒回去了又要祝酒應酬,還不如在這兒躲清閒呢。”




說著話,他伸手接過外袍,正要披上,餘光卻看見了不遠處沒關上的紅木櫃裡,疊放著的幾件衣裳。




最下頭那件,淺蘭色的,上頭繡著祥雲和芍藥,疊在那兒小小的一件,似乎不像大人的衣服。




看起來總有些眼熟。




方臨淵不由得往那兒多看了兩眼。




“在看什麼?”他聽見趙璴問道。




便見方臨淵朝那兒指了指,問道:“這花樣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




趙璴偏過頭去。




便見衣櫃最底,壓著他當年初遇方臨淵那日,在湖畔梅林邊所穿的那件故衣。:,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