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93. 第 93 章 非為什麼奇景難得。……





“車駕已備,不必更衣。”




——




今日外使入京,方臨淵在外帶隊,按說該是沒時間與他見面的。




若要此時相見,便是急事。但看方臨淵信中的語氣,卻不像急事。




趙璴停在原處,眼見著吳興海已轉身去取他的衣服了,便先行出聲制止了他:“等等。”




吳興海回頭,便見趙璴單手握著那封信,神色莫名地看了片刻,繼而說道:“無事,你不必管了。”




吳興海不解,卻仍是躬身行禮道:“是,殿下。”




他正要退下,卻在即將退到門前時,又被趙璴叫住了。




“還是先派人去探聽一番。”只聽趙璴說道。“竇懷仁、太常寺還有衛尉寺上下,全部與今日外使入京有關的,去查他們可有異動。”




吳興海躬身行禮之際,不由得多看了趙璴兩眼。




只見五殿下目光已然平靜下來,似乎信中不是要事。可他偏又要派人,上上下下地全要查上一遍……




吳興海微微一頓,繼而在心中不甘而認命地嘆了一聲。




這樣謹小慎微,殿下若不為了他自己,還能是為誰呢。




——




趙璴換上了一身出行的百褶遍地金羅裙。如今的天氣已是日甚一日地寒冷,他外頭穿了一件軟紅的織錦襖子,又添了一件兔毛披風。




以女子的身份出行向來麻煩一些,即便不特作裝扮,他趕到府門前時也是一刻鐘之後了。




馬車果然停在那兒,趙璴微微偏頭看了一眼,便見車伕正一邊行禮,一邊躬身朝著他笑。




馬車一路穿過靜謐的街道,熟稔地繞過每一條禁行的道路,拐了幾個彎後,停在一條人來人往的後巷裡。




趙璴打起車簾,已然有侍女將下馬的足凳擺在車前了。




趙璴目光微掃,便見周遭往來的皆是身著錦衣、非富即貴之人。他面前已有滿臉堆笑的掌櫃領著一眾小廝上前跪拜迎接,他抬頭看去,只見面前是一座三層高的雕樓,走的是偏門,因此看不見這座樓的牌匾。




他沒有出聲,只抬手讓面前眾人平身。




那掌櫃當即起身,躬身笑著一路將他迎到了三樓。




“今日得蒙公主殿下駕臨,真是我泰豐樓三生之幸吶!”那掌櫃一邊將他朝三樓的盡頭帶,一邊笑著說道。




泰豐樓?




趙璴的確沒來過,只聽聞此為京中最貴的酒樓之一,又頗受官家紈絝公子的偏愛,因此聲名赫赫。




他沒言語,旁側的絹素已然替他問道:“掌櫃怎麼知道公主殿下會來?”




那掌櫃一邊笑著,推開了三樓盡頭兩扇寬大的雕花門,一邊說道:“安平侯爺對殿下上心吶,昨日特花了重金,託了好幾位公子才替殿下您定下了這裡!咱們泰豐樓,那可是今日遍京城最好看的去處了!”




雕花木門被推了開來。




微微凜冽的寒風忽地迎面吹來,而周遭眾人眼中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三面臨窗的頂樓廂閣,寬敞而華美,柔軟的簾幔被敞開的窗子灌進的風吹拂起來。




正中的圓桌上,珍饈滿桌,卻只一副碗碟,雖未擺放美酒,卻隱約能聞見母樹滇紅的香氣。




而他們正對的床前,赫然是一座寬敞的露臺,透過那兒,正能看見一路通往皇城的長街。




“異獸過長街!那可是每年萬壽節上京城最好看的奇景!侯爺聽說咱們這兒是觀賞異獸的妙絕之地,專程為殿下定下了這裡!”那掌櫃說著,忽地驚喜道。




“殿下您瞧!時辰正好,使臣的隊伍過來了!”




說著,他一路將趙璴請到了露臺之上。




天際晨光明亮,長街兩側的門戶與街巷口,擠滿了前來觀禮的百姓。




而長街的南端,雪白的駿馬與金甲的士兵,已經平穩地舉著飄揚的旗幟,緩緩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伺候在旁的掌櫃都不由得小聲嘆道:“今年的排場當真浩大!”




列隊的兵馬兩側,恢弘的禮樂聲在長街上盪開。被儀仗簇擁其間的,除卻那些奇裝異服的南洋使臣之外,便是一座又一座、望不見盡頭的巨大獸籠。




鬃毛烈烈,通體金黃的巨大狻猊,露在獸籠之外的巨大獸首威風凜凜,可見一雙金黃的眼瞳與兩對銳如利劍的獠牙。羽毛光亮、尾羽拖曳的白孔雀隱約泛著金光,像是山海傳說中穿雲帶雨的巨大神鳥。




唯獨傳說中才有記載的倉光,皮膚厚重如同重甲,長吻之上竟有一隻獨角,與山海經所載一模一樣。




還有長鼻巨耳的巨象,被牽過長街時,青磚地面都跟著微微地發出戰慄。




恢弘,奇異,熱鬧而又繁華,像是照入人間的異界神景一般。




這兒果真是遍京城觀禮的最佳所在,一年一度異獸過長街的奇景,唯獨在此處觀瞻最為震撼。




周遭眾人的眼睛沒有不發亮的。




他們小聲討論著,一會兒說這異獸模樣威武,一會兒又指著說看那個美如神降。




獨被簇擁其間的趙璴一言不發。




眾人都在看異獸,誰也沒注意到,只有他,一雙眼明亮而專注,深邃如漫天星辰墜落,在這遍天下都罕見的奇景當中,唯獨看向了一個方向。




那是白馬上的金甲將軍,率眾策馬行過長街,在經過泰豐樓時,飛快地朝著頂樓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看異獸的眾人自然誰也未曾注意,唯獨趙璴看見了。




他知道,意氣風發的小將軍,是將這片奇景作為禮物,在送給他。




趙璴籠在袖中手微微地戰慄,在誰都沒看見的地方,仍攥著那封信。




他收到了。




非為什麼奇景難得,而是漫天遍地,什麼東西,比得上他一番熾熱的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