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6)

辛禾雪匆匆回到許壽村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的時候。

 他撫過雄雞的雞冠, “嘭”地雲霧一散,原地的雄雞已經恢復了原型。

 那狐狸低頭,示好而諂媚地舔舐過他的掌心, 溼漉漉,有點兒刺刺的。

 辛禾雪叮囑道:“今日我已經為你開了靈智, 以後回到山林裡認真修煉,萬不可再做偷雞摸狗之事, 也不要傷害凡人。”

 火紅毛髮的狐狸口中“嗚嗚”兩聲。

 辛禾雪:“去吧。”

 那狐狸向著山林裡歸去, 只是三步一回頭,萬分依依不捨地看向辛禾雪。

 辛禾雪不太理解,【它還看我做什麼?不認路麼?】

 k:【……】

 貓貓魚果然不懂狐狸的心思。

 那還是個雄性狐狸, 以後肯定是個男狐狸精。

 k敏銳地覺察到這一點。

 k冷不丁道:【或許它是想要你帶著修行。】

 辛禾雪:【修行在個人,叫人帶著有什麼用?】

 妖與妖之間的道路本就不同,即使是同種族的妖, 也不一樣,就好比說書人口中的那隻血錦鯉, 那就是走食人血肉的道路,和辛禾雪現在佈施福澤的路徑迥然不同。

 k:【你說的對。】

 辛禾雪:【渡之是劇本里寫的太初寺高僧?】

 太初寺在大澄十寺五監的官制架構中足夠特殊, 可以說是降妖除魔的專業部門, 此外還會負責一些祭祀占卜祈福的事項。

 k頓了頓, 道:【宿主的問題,不在考官可回答的範圍內。】

 辛禾雪:【……好的^^】

 看來除了提供劇本信息,和自動提示愛意值增長之外,k已經完全變成了聊天機器人。

 辛禾雪身上現在有三十五兩銀子,先去把碎銀付給了那位賣狐狸的村夫。

 他再轉道去找周山恆。

 周山恆拿著什麼東西向外走, 從院裡出來一轉角, 正好迎面和辛禾雪撞上。

 “沒事吧?”

 周山恆小心地扶住辛禾雪。

 辛禾雪正好瞥見了他手中的薄紙, 是田契,“周兄,你這是……?”

 周山恆有些窘迫不自然地道:“無事。”

 在辛禾雪的追問下,周山恆還是坦誠地交代了。

 周母的買藥錢都要三萬錢,周家本就沒有多少積蓄,自從周父走後,家裡少了勞力,地裡的糧食每年交了雜稅之後也只夠餬口溫飽而已。

 周山恆晌午之後去問了縣裡介紹雜活的行老,就是他從明日開始去修城牆當河工這種來錢快的苦力,也不過每日三百文。

 熟藥所的藥錢拖欠不了這麼久,周母的身體也拖不起。

 周山恆決意先將家中的幾畝薄田抵押了去,無論如何先將藥錢湊齊,之後再去找些差事。

 辛禾雪攔下他,將沉甸甸的錢袋子交過去。

 周山恆雙手託著錢袋子,好似還未反應過來,只盯著辛禾雪瞧,“這……”

 辛禾雪道:“周兄,你先拿去用吧。流年不利,大旱的時候田地怎麼抵押得出好價錢?再說,你將田地抵了,之後又要上京趕考,家中的母親和二郎吃什麼?”

 周山恆明白他的意思,眼眶發燙,不過他皮膚是麥色,就是眼眶紅起來也不明顯。

 一時間銘感五內,萬千的酸澀在心頭匯聚,他將錢袋子推拒道:“辛公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下,你想要幫我,我已經十分感激。”

 辛禾雪彎唇笑了笑,緩緩道:“收下吧,等到金榜題名再還我也不遲。”

 反正就是他空手套白狼弄到手的銀兩。

 周山恆聽他說到金榜題名,往日裡被同鄉奚落、遭人看不起的經歷都重新湧上心頭來,他沒想到辛禾雪如此篤信,看得起他。

 世間難覓是伯樂知己。

 “三尺微命,一介書生。”周山恆一字一頓都凝著鄭重的情意,只是他嘴笨,不會說些漂亮的體己話,他的眼睛對上辛禾雪的視線,懇切萬分,“今日之恩,周某銘記在心,來日即便是赴湯蹈火,我亦在所不辭。”

 【周山恆愛意值+30】

 【周山恆目前愛意值60】

 辛禾雪眼中的笑意深了些。

 周山恆……

 周子越……

 可不要叫他失望才好。

 ………

 過了兩日,辛禾雪又化形,上門拜訪。

 周山恆正要去惠福寺。

 辛禾雪問:“子越,你去惠福寺溫書嗎?怎麼不見你揹著竹笈?”

 他們的關係如今已經相當要好,兩人以彼此的小字稱呼。

 周山恆只挎著一個布包袱,他搖頭,解釋:“從前去惠福寺都只顧在藏經樓看書,今日我是去送幫忙抄寫的佛經,聽聞惠福寺祈福好,我再去為我母親祈福。”

 辛禾雪點頭,“那我和你一道去吧。”

 周山恆雖然看他行走無礙,但是還惦記著辛禾雪之前崴到腳的事情,“你的腳已經大好了嗎?上惠福寺的山路石階重重。”

 辛禾雪隨意地一掀衣襬,能看見登雲履和潔白足衣,沒有那日腫起來的情況,“我已經全無大礙了。”

 見周山恆放下心來,辛禾雪淺笑道:“何況……道阻且長,不是還有你?子越,你可願意揹我?”

 他說著道阻且長,尾調微揚,莫名讓人產生這話中情意綿長的錯覺。

 那雙澄如秋水的眼,好似是天生看人含著脈脈柔情。

 周山恆耳根一燙,但沒有躲閃視線,而是極認真地點頭,“嗯。你願意陪我去,我揹你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