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在山陽 作品

九幽(一)

施溪知道姬玦是想勸他, 留在宿星宮,不要再去以身試險。可事情發展到今晚的局面,他無論作為衛國世子, 還是作為杜聖清的兒子, 都無法再置身事外了。

施溪一點一點用力, 將皇陵鑰匙握在掌心,指尖發白。

他沉默很久, 才輕聲開口說:“我必須去一趟衛國皇陵。”

“好。”姬玦神情看不出情緒, 點頭:“那你萬事小心。”

施溪又看了他好一會兒, 才“嗯”了聲,轉身離開。

皇宮前殿有翟子瑜, 皇宮後殿有姬玦。

【心絃】的殺機釋放,最後血流成河的或許只有中殿。

長夜, 大火,握劍的白衣少年, 穿過濃煙, 踩過屍體, 一步一步朝禁地走來。

納蘭詩的眼睛可以穿透障礙,看到很遠的地方。

她閒來無事,乾脆將外面的人間慘狀, 全部用黃沙畫了出來。幼年時握筆握成習慣, 以至於她現在撿起一塊細長的小石頭畫沙, 姿勢也像在宣紙上寫字般端雅。

金色的黃沙在暗室中,流動變換, 最後勾勒出施溪火海中持劍的背影。

納蘭詩凝視很久, 笑了起來, 平靜說:“我其實還挺喜歡我們這位少主的。”

【小說家】一階就已經博古通今, 越往上,越接近【全知】。

納蘭詩作為這片大陸的第一個小說家聖者。天下六州,除【嬰】以外,她就是最懂這世間瞬息萬變的人。

納蘭詩嘆息:“我們的小少主,還真是又聰明又遲鈍啊。”

遲鈍到,居然連那麼明顯的愛意都不曾察覺。

她從時空小說網開始,就在注視他們。其實如果姬玦有意隱藏,她根本看不到兩人相處的畫面,可姬玦並沒有在意她。又或者說,這也是他無形中給她的警告。

關於嬰寧峰的傳言她聽了很多,知道姬玦骨子裡的冷漠。這種冷漠源於他的身份,也源於他的天賦。可在小少主面前,這位年輕的陰陽家家主,卻總是看似主動,實則被動。

真令人驚訝。

她自己就是秦國人,小時候身處川羅沙海,無數次幻想過雙璧城的恢宏。因此後面姬玦出世後,她也猜測過一二這位雙璧天驕的性格。

按照姬玦的人生軌跡,他不該是個被動的人。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允許他失去一件事的掌控權,哪怕這段感情裡是他先動心。要麼不擇手段,將人囚禁身邊;要麼以退為進,帶著對方一起下地獄。

她最開始以為姬玦的態度是後者,可是觀察下來,卻發現,姬玦對少主竟然從來沒有引誘或者逼迫的心……

一而再再而三的答應計劃外的事,贈出玉佩,又送出耳墜,原來都是他在妥協。

那麼小少主,你呢。

這麼明顯的縱容寵溺,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不敢去猜?

你但凡從外人的角度去了解一下姬玦,都會知道,這份情感有多麼顯而易見。

她對施溪有好感,是因為從他身上,看到了一兩分哥哥的影子。

那樣鮮活的少年氣,耀眼奪目,以至於她常常盯著他失神。

不過施溪比她哥哥運氣好了太多、太多。

他天資那麼優秀,所以肯定不會在報名時,被人忽視;他貴為衛國世子,那麼分寢時,也一定不會被趕到馬槽。

哥哥總是報喜不報憂,可她後面吞食他的血肉,有了他的記憶,才發現,原來錕鋙求學的這一路,意氣風發是少有,遺憾才是貫穿始終。

十三歲,孤身一人在外求學,被排擠。一個人坐在馬槽外冰冷的臺階時,哥哥抱膝抬頭,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他最開始說六州官話,說得很不流暢,磕磕絆絆,木訥慌張。加上皮膚黝黑粗糙,所以整個人顯得髒兮兮的,只剩一雙眼睛明亮。

那個兵校裡的人,總是嘲笑他像老鼠,像蜚蠊。

一開始哥哥總是很驕傲說自己來自樓蘭,可後面害怕自己的表現,會拖累家鄉,哥哥越來越沉默。

他永遠是人群中最努力的那個,以身試陣,通宵不眠,拿命去博和兵陣的一線心感。

如果放到民間話本里,這會是個少年韜光養晦最終豔驚四座的故事。主人公應該是壓抑的、自卑的,不過哥哥並沒有過得很痛苦,至少求道的過程中,他很平靜。

從兵校殺出重圍,獲得錕鋙大選的參賽資格。又一步一步,站上錕鋙高臺,奪得魁首。

如果時間定格在金色焰火綻放的那一刻就好了。

孃親抱著她,埋頭在她脖子處,淚流不止。

父親在旁邊振臂歡呼,激動到紅了眼。

高臺上,哥哥伸出手,握住了一簇從天飄落宛如飛花流星的火,低下頭,將之靠近心臟,如釋重負。

後面樓蘭分崩離析時,她和哥哥聊起了這件事。

“那個時候,我們都在哭,都在笑,可你卻什麼表情都沒有。是不是因為你早預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哥哥坐在檉柳高牆上,黑色的衣衫鞭痕浸血,獵獵飛舞。他臉色蒼白,口唇乾裂,抬頭看她一眼,想了很久,輕輕說:“原來你也恨我啊。”

大漠霜白如雪的砂礫下,是每個人扭曲的恨。她被囚禁高樓,站在窗邊,含著淚,荒唐一笑:“不是你先恨我們的嗎。”

哥哥沒有再說話。

納蘭詩當時病情反覆,心臟快要炸開,可她依舊固執地想問一個為什麼。

“為什麼,納蘭拓,離開川羅後,你受了那麼多挫折刁難,被所有人輕蔑看不起,都沒有變過本心。為什麼進錕鋙後就變了——你怎麼會修兵家邪道呢。”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墜下沙漠,“為什麼啊,納蘭拓,為什麼啊,哥哥。”

哥哥的臉色愈發蒼白,月色下和砂礫幾乎一個顏色。

她赤紅著眼看他,當時心裡在絕望哀求:給我一個解釋吧,哪怕告訴我你是被迫的,求你了。

可哥哥只是安靜痛苦地看向她,許久後,回答說:“就當我走火入魔吧。”

她終究是再也忍不住崩潰,雙手捂臉,埋頭在窗前哭了出來。

這間困住她無數年月的黑暗樓閣,第一次承受她的眼淚。

而納蘭拓看著那個窗前,單薄病弱,掩面痛哭的少女,久久不言。

被殺戮控制的識海難得清醒,他的眼睛變得有幾絲哀傷溫柔。

“囡囡,我以前一直都不信命,也從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因為對我來說,修行就只是我一個人的事。”

“直到經歷過六州沙盤的幾場戰役……我第一次有了可以交付性命的隊友。”

納蘭拓聲音輕而平靜,和她說起往事。

“我的隊友對我都很好,很好。”

“四人裡,我和曲遊是室友。朝夕相處在一個漏雨的屋簷下,晚上睡覺前,都要一起吹牛做夢。因為那個時候不自信是真的,迷茫也是真的,除了做夢,我們想不到該怎麼贏。”

“決賽前夕,曲遊跟做賊似的,拽著我來到了錕鋙高臺,他說明天可能就是看別人贏了。他今天想偷摸過一把當第一的癮,我罵他烏鴉嘴,怎麼比我還慫。曲遊笑著沒說話,他催促我站到高臺中央,然後自己爬到了山門上。”

“我轉過身時,他已經到了那一捧金火旁邊,說‘抬頭。’這小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捧沙子,站在火炬後,將沙子吹飛。於是那些細小的石子,便也燃了火,鋪天蓋地,從天而落,像四起的煙花。我抬頭時,他就站在煙火裡,笑著對我說,‘恭喜你,納蘭拓,成為新一屆錕鋙的正式弟子’。”

納蘭拓說到這裡,笑了好一會兒,才輕嘆說:“後面另外兩個隊友睡不著,找了過來,他們都覺得這種莫名其妙又傻不拉幾的事,一定是我攛掇著乾的,我怎麼解釋他們都不信。”

他仰望夜空。

“我其實一直搞不懂曲遊為什麼把雙璧城的世家,視作不可戰勝的敵人。在那時的我眼中,雖然我一時半會兒比不過,但不代表以後沒可能。”

“現在想想,大概是因為,曲遊本就是出生秦國世家——他很早就知道了,人與人間天賦帶來的天塹。”

納蘭拓喃喃。

“……而我入錕鋙後,才直面這種三六九等的差距。”

“在那裡,天才比大漠的黃沙還常見。”

“一開始很不服輸,但到後面,是越來越深的無力。我第一次感到無力。”

“如果我不認識曲遊他們就好了,這樣我也不會那麼急切和偏執。可偏偏,偏偏……”

納蘭拓說:“一次在一個上古兵陣中,曲遊為了救我這個拖油瓶,差點被鐵騎踩死。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了。可我不想和他們陌路。”

“囡囡,你說固執是好事嗎?”

他喊她的小名,自問自答說:“好像也並不見得。”

“我受【鬼將軍】蠱惑,走上修行的捷徑,放任自己殺孽攻心,後果就是,有一次回家,差點殺了你。你當時臉色蒼白,害怕極了,其實我也在怕。這事過後,我就想改邪歸正了。但【鬼將軍】不允許,當時我的識海一片暴躁,常常失去理智,一開始殺的都是惡人,後面不受控制,開始對一些無辜的人出手。”

“我無法接受這一點,於是自廢修為,把【止戈陣】的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我是第一個自曝的邪修。”

“而曲遊作為代理掌事,親自將我逐出錕鋙。”

納蘭拓自己都覺得荒謬到想笑,可唇角卻連上揚都困難,他疲於說話,閉眼輕輕說:“對不起,囡囡,對不起。”

納蘭詩哭聲稍止,單薄的肩膀卻止不住的顫動。

她失魂落魄,抬起頭來,琥珀色的眼,浸染了血,看向如今面目全非的哥哥。

暗格窗戶上的蛛網,越結越密,一條晶瑩的蛛絲,甚至落到了她的手臂邊。

【小說家】聖者的敏銳,早在很小時候就初現端倪。

她連呼吸都在痛苦發顫,卻一字一字問:“能讓你走火入魔的,真的只有嫉妒和不甘嗎,哥哥。”

納蘭拓維持著仰頭的姿勢,被妹妹的一句話,萬箭穿心。

真的只有嫉妒和不甘嗎……

在被現實磨滅盡所有少年意氣後,你到底在執迷不悟什麼?

她覺得施溪和哥哥很像,不光是少年氣。還在於……他們都喜歡上了一個,和自己差距甚遠的人。

石室的沙畫,變幻萬千。下一刻,畫面就從施溪火海握劍的身影,變成了今日大婚,喜字高掛,紅燭穿花的新房。

衛知南知道真相後,倉惶跪地,根本不敢相信是他的父親和兄長,聯手把他推上死路。

好在,羅槐月並沒有留給他什麼痛苦的時間。她用刀,剖開自己胸膛,取出血淋淋的心臟。咬牙彎身,十指用力,狠狠捏爆了那顆心。

刺啦一聲。

血珠四濺,箏鳴響徹天地。

成耀趕到時,火已經空前炙熱。他走到一半,就知道晚了,那聲絃音昭告天下,一切已成定局。

成耀後怕想跑,但他轉身,卻遇上了羅文遙。

羅文遙重病初愈,半分不見脆弱之色,他身著天水青的長袍,猶如煞神。

宮道上狹路相逢,成耀被嚇得節節後退。

羅文遙望了眼火源方向,神色半明半暗,幾分陰翳。他最後伸手,隔空掐住成耀的脖子,硬生生撬開他的嘴巴,把他弄成了啞巴。而後揮袖,將他丟到了臨華殿外。

做完這最後一件事,羅文遙嚥下喉間的血,抬步,往皇宮禁地走去。

他現在腦海裡多出了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

——多年以來,那些他困惑不解的事情,都水落石出。

臨華殿中有一棵很大的槐樹,生得枝繁葉茂。羅槐月挖心自焚,快要死了,她現在不光心臟處空空蕩蕩,靈魂也空空蕩蕩。等死是一種極為空茫的感覺,她光著腳走出宮殿後,一眼就看到了這棵槐樹。月涼如水,羅槐月提起裙襬,抓著最矮的那一根樹枝,跳坐了上去。

小時候最喜歡坐槐樹上,夏夜抓流螢,讓夜風和頭髮和裙襬一起扶動。可現在長夜無風,更沒有流螢,天地間只剩她一人。

原來,死亡是這麼一件安靜孤獨的事。羅槐月把頭靠近槐樹主幹,臉頰輕輕蹭著它乾枯的樹皮,睫毛上沾滿了血和淚珠,疲憊地緩緩閉上。

突然間,一聲推門的巨響,將她驚醒。她愣愣睜開眼,就看到火光盡頭,藍袍青年驚恐萬分,跌跌撞撞朝她跑來。

是夢嗎?

可是當成耀臉色蒼白,話都說不出,跑到樹下,朝她伸出手時。

她才知道原來不是夢。

一瞬間情緒萬千。

她含著淚,彎下身,細白的手指緊緊握住他的手。

她並不知道成耀其實是在求救。她沉浸在自己最後的愛情幻想裡,所有的孤獨與難過煙消雲散。

像是八歲那年槐花初發的夏天,送春佳節,燈火滿城。

少年握著蟋蟀,從樹上跳下,穿過人群走向她。

為什麼時間不停在那一刻呢。

人聲鼎沸,枝頭樹下,他們四目相對。

——相逢一眼,也是傳奇了。

“姐姐……”羅煥生都顧不上自己了,他淚水大滴大滴地流,直接撲了上去,想去救羅槐月。

可他撲了個空,掌心只有冰冷黃沙。

沙畫裡,羅槐月嫁衣如血,枝頭跳下的瞬間。大火“轟”一聲,徹底吞噬了整個臨華殿。

納蘭詩丟掉畫沙用的長石。她蹲下身,心疼抹去羅煥生的眼淚,輕聲安慰說:“小溺,別哭。”她的手指,一點一點往下落到他的脖子上,微笑說:“你現在應該開心的。畢竟還有三聲,就到你十歲生辰了。”

“三。”

“二。”

她要笑不笑,指甲薄如利刃,輕輕劃在男孩命門上。

可最後一個數字沒有說出口,一根來勢洶洶的利箭已經追蹤她而來。

納蘭詩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掐住羅煥生的脖子,拿小孩的肉身擋箭。可注視這個小筆友,她最終還是心軟了那麼一下。納蘭詩鬆手,扯出頭上的髮簪,揮出去,將黑箭斬斷。

她站起身來,平靜笑說:“羅儒聖,久違了。”

羅文遙從黑暗中走出來,神情冷若冰霜,沒有理她,而是命令羅煥生:“過來。”

納蘭詩嗔怪:“你對我們的小壽星那麼兇做什麼?”

羅文遙冰冷重複:“羅煥生,過來。”

納蘭詩握住羅煥生的手腕,讓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她平靜笑道:“羅文遙,我要是你,知道父母為自己續命所做的一切,根本就無顏面對小溺。”

羅文遙:“我們羅家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納蘭詩微笑:“如果我非要插手呢。羅文遙,你現在真的是我對手嗎?”

羅文遙:“你可以試試。”

納蘭詩拍了拍手,淡淡道:“我不和你試。”她偏頭:“你說得對,這是你們羅家的事。”

她手腕纏繞著一層護花鈴,鼓掌時,清鐺作響。金鈴傳出的聲音,落入羅煥生耳中,成為一種操控神識的訊號。他眉心淡金色的光一閃,隨後抬起頭,眼裡出現詭異的血色邪光來。納蘭詩彎唇:“行啊,你們自行處理羅家事。”

她想借羅文遙的手,親手殺死羅煥生。

那一定很有意思。

只可惜,羅文遙兇名在外,卻又不是真的無情。

羅煥生目眥欲裂,招招置他於死地,可羅文遙制服住他後,只是沉默著,用血淋淋的手幫他捂住了耳朵,啞聲說:“別聽。”

納蘭詩眼露嘲諷,也懶得在跟他們廢話了。剛剛擊落黑箭的蛇首金簪,重新落回她手裡。她在時空小說網早就給羅煥生種下了“引子”,只要她搖鈴,羅煥生就會自盡身亡。偽善的表面,徹底撕下,她手拿著金簪,按照韻律,一重一輕,緩慢敲擊。

叮呤……

叮呤……

像是大漠遠處傳來的駝鈴,一陣一陣。

羅煥生開始變得僵硬,皮膚炙熱滾燙,起了一大片紅。

可她奏到一半,被人打斷了。

衛國皇陵很大,非常大,施溪找不到路,他是坐著洞口那個護陵金蟒進來的。結果還沒見到人,先聽到了熟悉的鈴聲。

施溪咬牙,手中的木劍,馬上變換成一個迴旋的圓形飛鏢,直接朝聲源處擲去。施溪從蛇身上跳下來,衣袂翻飛,幾步來到了山洞深處。

納蘭詩為了避開飛鏢,收手。被打斷也不生氣,她好整以暇看著他,笑:“小少主。我們終於見面了。”

【千金】回到手裡,這次成為一個小小的匕首。跟納蘭詩打鬥必須用近戰,不能讓她分出神去搖鈴。

施溪將長髮束好,他在去牽制納蘭詩前,給了羅文遙最後的選擇機會。

“羅文遙,”施溪的聲音冷靜至極:“【時之沙】的殺機是逆生,先死後生。羅煥生的十歲生日已經過了,現在你們之間現只能活一個——你自己做選擇。”

平心而論,當然是羅文遙活下來最好。

只要羅文遙活著,督國玉簡還生效,那瑞王必不可能登基稱帝,也就沒有所謂“廢帝”讓天子杵出世的機會。

可跟姬玦聊完後,施溪發現,他還是想的太天真了。

就算沒有杜聖清,依然有很多人,覬覦著衛國皇陵。

他現在救不了雲歌城,只能儘自己最後一分責任,能護住多少是多少。

施溪回過頭,最後看了眼羅文遙,說:“羅儒聖,你為自己活一次吧。”

這一刻,羅文遙終於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很早以前,是想把權力讓渡給施溪的,為此還給他不斷施壓訓練。

但現在想想,真是笑話一場。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