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一九三章 裡病外治(八)

    從1609年開始,北美這群人,應該算得上是整個世界上過的最舒適的一群人。

    他們遠離了戰爭,雖然他們剝印第安人的頭皮,但那實在算不上什麼戰爭。

    三十年戰爭,德國境內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不是像是中國古代的那種隱戶,亦或者從這個省遷徙到了那個省,而是硬生生的打沒了。

    他們實際上根本沒有見識過戰爭的殘酷。

    以至於幾十年前,菲利普王戰爭爆發的時候,印第安人的復仇摧毀了他們的村落,就讓許多人堅信,貴格會那群人說的“末日審判”,真的要來了。

    太可怕了,居然村子會被燒、人會被殺死。

    這些年,便隨著北美的人口增多,邊境推進,印第安人節節敗退,雖然戰爭仍在繼續,但戰爭的殘酷已經遠離了這些人。

    戰爭是殘酷的。

    但如果這種殘酷不是針對雙方的,而只有一方被屠的無比殘酷,那麼戰後的結果不會是助長愛好和平的情緒,反倒會助長擴張開戰的情緒。

    既然戰爭是無代價的,既然戰爭的殘酷只由對方承擔,那麼為什麼要反對戰爭呢?

    這是個很現實的心理。

    當然,宗教使人魔怔,這種魔怔在此時的北美,更加的嚴重。

    之前被劉玉稱之為“啟蒙加速年”的那一年後,里斯本發生了超大的地震。

    這件事,對於歐洲來說,算得上是啟蒙的加速。

    一方面,當葡萄牙首相喊出了“埋葬死者、救治傷者”的口號、而耶穌會喊出了“這是天罰天譴,救人是違背上帝旨意的”之後,天主教和耶穌會在歐洲的退潮,伴隨著王權崛起的需求,那就可想而知了。

    另一方面,對那些啟蒙主義者而言,早期瀰漫在歐洲的“來布尼茨樂觀主義”,以及這種樂觀主義所引申出的“雖然這個世界並不美好,但其實這就是上帝推演了無數宇宙之後最好的結果,是至善的可能世界,人,要完全理解這神的至善意志,是不可能的”這種思想,被這場地震後的慘烈場面所打斷。於是這不再是一個“所有可能中最好的結果”,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推動了法革如此激進的推手。

    當然這是在歐洲。

    而在美洲,則恰恰相反。

    之前已經說過了,宗教道德這玩意兒,幾十年就一個輪迴,和大明中期學說甚多思想大開放、晚期直接東林道德主義迴流一樣。

    北美經歷了第一版山巔之城的破產,然後塞勒姆女巫審判,再之後宗教道德和山巔之城的想法徹底退潮,再再然後就是所謂的“第一次大覺醒”,宗教復興,傳教士希望重塑道德。

    在這個背景下,里斯本的大地震,對這些新教徒傳教士而言,簡直是天大的好事:看吧,異端這幫逼,天罰了吧?活雞兒該,這回知道末日審判誰能活下來了吧?

    只不過,這玩意兒,是容易反噬的。

    一開始倒是挺好,公理會本來已經在新英格蘭有些撐不住了,藉著這一波,立刻又煥發了生機。

    新教的百姓,一看,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哈。你看,自己信加爾文宗,就沒事;那群信天主這種邪教,遭天罰、遭末日審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