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代號狼12

 那裡卻沒有滴水漏水。

 ……

 身後少年的動作太輕了,如酥春雨輕盈,像是輕輕擦拂著什麼珍貴的瓷器。

 有點舒服。

 蘭絮本來又要睡著了,突的,他指頭勾著她的衣服,披回她肩頭。

 她回過神,自己將衣服穿好,再看戌亭,他在低頭洗布巾,如刀裁的鬢角,竟也滲出好幾滴晶亮的汗珠。

 不應該呀。

 戌亭體力很好,帶著狼群打獵,奔襲一夜,才會嘩嘩暴汗,為何在洞穴裡突然流這麼多汗?

 難道他也發燒了?

 蘭絮心中一凜,風寒是會傳染的。

 戌亭是不怕生肉,但十幾年沒接觸人類社會,有些人類社會特有的病菌,他還沒嘗過呢,是很容易受感染的!

 要是他被她傳染,才是真正的病來如山倒。

 他們不能有人再生病了。

 蘭絮推推戌亭的手,小聲說:“你出去吧。”

 戌亭突然頓住。

 蘭絮:“我不會睡死的,你……”

 他用力捏著蘭絮的手,一瞬傾身,順勢靠近,兩人的距離,幾乎快額頭抵著額頭,他呼吸有點重,話語裡帶著不多見的強硬:“我不出去。”

 蘭絮有點恍惚,他開口竟然這麼流利了嗎?

 他蹭蹭她額頭,閉眼:“絮絮,我不出去。”

 蘭絮受傷了,這麼虛弱,他要照看她,不會出去的。

 蘭絮有些訝異,她一次也沒正式介紹過自己,他竟然懂自己的名字,不過也不奇怪,他應當是聽了雲萍喊她的。

 真聰明啊。

 更聰明的是,他選擇當一頭【狼】,這樣就不會被抓去科舉。

 蘭絮覺得好笑,也就真的小聲笑了下,是自己想太多,他身上都各種不科學了,區區病菌算什麼。

 見她沒堅持,戌亭唇角微微抻平:“好起來。”

 蘭絮:“嗯,會好起來的。”

 話是這麼說,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失去了意識。

 只記得自己隱約做了個夢,夢自己趴在一頭狼上,這狼還會飛,帶著自己飛啊飛啊,到了天上,遇到了冰雹。

 冰雹砸起人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死命追著她。

 她本來以為會很疼,嚇得想求饒,但砸到她身上後,卻隔著一層什麼。

 嗯?為什麼真的有觸感?為什麼下冰雹的聲音,和下雨聲那麼像?

 漸漸的,蘭絮在混沌中,撿回一絲清明。

 她發現自己被裹在一張皮裡,外面在下大暴雨,雨水砸在雨披上,噼裡啪啦,而她渾身沒有碰到一點雨。

 而夢裡的“飛”,也是真的。

 她正趴

在戌亭背上。

 他揹她,渾身被雨淋得溼透,瓢潑大雨打到他睫毛垂垂墜墜,但他沒有在意,在一陣陣電閃雷鳴中,踩著溼漉漉的山路,只埋頭衝。

 蘭絮呼出的氣都是燙的,她舔舔乾燥的唇,想說話,但沒力氣。

 她又睡暈了過去。

 而暴雨中,少年盯著遠處輪廓幾乎被暴雨模糊掉的城鎮,目光煌煌燁燁,似燎原大火,亮得驚人。

 他曾帶著狼群,站在半山腰俯瞰山下房屋,但他對那個地方,從來沒有過嚮往,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日會下山。

 他是狼,狼自然不會對人類有同族羈絆。

 可是,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這兒離山下太遠了。

 趴在後背的她那麼輕,可是那麼燙,隔著一層皮,他幾乎能感受到她不正常的溫度。

 灼得他幾欲暴躁,這種感覺,比當時那頭黑熊來騷擾小狼,更讓他憋悶,但他可以殺了黑熊,卻對蘭絮身上的熱,束手無策。

 所以,他得快點,更快點到那邊的世界。

 只要能讓她好起來。

 下山也沒關係。

 …

 蘭絮再次有意識,是熱。

 好熱。

 但比起高熱導致的惡寒,這種熱不算什麼,反而代表渾身舒暢,不需要被子取暖。

 而且蓋在身上的東西,是軟的,舒適度遠超所有熊皮、狼皮,讓人非常懷念。

 她緩緩睜眼,看清楚了她蓋的——是被子!

 老天啊,這種奢侈品,是她可以享受的嗎?

 突然,一副熟悉的、低低的惡狼嗓從一旁傳來:“沒起來。”

 緊跟著,是中年男人顫抖恐懼的聲音:“還、還沒醒有點奇怪,但我觀她脈象,是緩過來了,再等等。”

 蘭絮雙眼瞪圓。

 就看窗邊,身形高大的少年,俯視面前的男人,他眉目英俊,卻面無表情,不需開口,那種不快,幾乎凝為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聽見被褥摩挲,他耳尖一翕,猛地回頭,和蘭絮四目相對。

 他眉目鬆弛,幾步走了過來,單膝跪在床上,俯身抱住蘭絮,用力蹭了蹭,本能地發出愉悅的:“咕嚕嚕嚕……”

 蘭絮也反應過來了。

 原來,他冒著大暴雨揹她,是為了下山治病。

 明明那麼抗拒下山的。

 她心底一軟,順著他的背脊,撫摸他,輕聲:“我沒事了。”

 他沒有動,似乎餘驚未定。

 蘭絮一邊順毛,一邊發現了新問題,他們倆身無分文,是怎麼能既有床睡,又有藥吃的呢?

 哈哈,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系統:“猜得沒錯,就是用拳頭搞來的。”

 蘭絮:“……”

 和戌亭說話的中年男人是個郎中,他狂擦虛汗,臉色比宮廷劇高危職業太醫還差。

 蘭絮問戌亭:“你對他做了什麼?”

 戌亭終於捨得放開一點。

 他疑惑,自己對兩腳獸做了什麼,很重要嗎?

 但有一點,她肯定高興,他邀功似的,蹭蹭她的額頭,說:“我沒殺人。”

 一個都沒殺哦。

 蘭絮:“……”

 系統可知道他做的事:“他下山時,是到一家山腳下的米糧鋪子。”

 “差點砸了米糧鋪子,拖著掌櫃找郎中,差點砸了郎中的醫館,又拖著郎中找客棧,差點砸了人家的客棧……”

 蘭絮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生產隊的牛都不敢這麼拖!

 ……

 此時,苦主三人站在他們對面。

 米糧掌櫃:“為防強盜,我那一寸厚的木門,被他一拳幹碎了!”

 郎中:“我的藥哪個不是上好的,被他一雙泥手抓壞了!”

 客棧東家:“我們客棧的樓梯被他踩斷了!客人都被嚇跑了!”

 蘭絮立正捱罵:“對不住……”

 三人忍了很久,滿腹牢騷,卻看站在蘭絮身後的少年,朝他們眯了下眼睛,兇狠地齜牙。

 他們猛地低頭擦冷汗。

 蘭絮:“?”

 她心裡疑慮,突擊回頭,只看戌亭雙手放在身前,垂著俊眸,薄薄的嘴唇微抿,似乎正在反思。

 可能今天還挺熱?

 蘭絮正想解決方案呢,客棧小二急匆匆跑了過是要把屋裡的兩位,請去張府

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戌亭:不準罵我老婆(σ`д′)σ

 掌櫃三人:都盲,盲點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