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反詐與道士8

 好像林宋笙在表達憤怒。

 可是再如何,都是無能狂怒。

 殷翊冷笑:“就是你永生的辦法?你可是一直被困在面具裡。”

 蘭絮聽到一個聲音,像是在一個空曠的房子裡發出來的。

 它說:“我心甘情願!”

 殷翊:“哦?是哪個鬼教你這麼做的,能耐應該不低吧?”

 蘭絮奇怪,殷翊好像可以直接和林宋笙交流了。

 系統:“宿主,殷翊是直接把自己意識鏈接上你的,這樣你就相當於一個電話,不用去接受林宋笙的回答。”

 蘭絮鬆口氣,很好,她也不想和林宋笙溝通。

 殷翊問完,林宋笙沉默了。

 殷翊又說:“不說也沒關係,我可以查,林雪花和殷銘之的死,有你的手筆吧。”

 林宋笙憤怒了,整個房子的面具都在顫抖:“我求過他們,是他們不放我孫子一命,他們活該!”

 蘭絮心想,也不看看你孫子乾的是人會幹的事麼。

 只不過這種事立場不同,多說無益。

 殷翊:“你把他們的信物,交給了別的鬼?”

 這是殷翊師父的判斷,殷銘之和林雪花被害的間接原因,是信物洩露。

 因為那邊世界講究主場,這邊的道士或僧侶,在滅鬼時,不得不鑄起自己的主場,來抵禦那邊的入侵。

 能操縱一場車禍,把殷銘之軋成泥的,除了對方強大,還有一個非常重要

的原因,就是主場優勢被逆轉。

 林宋笙只笑不語。

 它寧願帶著秘密去死,也不會讓殷翊知道任何消息。

 蘭絮很不喜歡這樣,不想讓線索斷在這了。

 她也參加了查案(雖然大部分時候沒出力),尊重一下鹹魚的勞動成果!

 蘭絮心念一動,突然,眼前的場景開始扭曲,她能明顯感覺,自己的意識來到了另一個空間,身體卻還在殷翊身邊。

 她疑惑:“這是啥?”

 系統:“這是宿主進入這個鬼的主場,直接獲得她的記憶。”

 蘭絮:“啊哈,難怪殷翊一直說我可以和鬼溝通。”

 她這個能力,真的有點犯規了。

 再定睛看四周,“她”現在站在一個紅綠燈口,一輛公交車開過去,後面貼著“創建衛生城市”,上面貼著“2xxx”的年份。

 距離現在十八年前。

 “非遺項目徹底黃了。”

 “我就說嘛,這陶瓷面具哪有什麼文化,是我也能做……”

 路人的對話充到蘭絮耳裡。

 她的視角,應該就是林宋笙的視角。

 因為她在幻景裡,又看到這幢她和殷翊偷摸摸進來的房子,比現在的樣子新得多,還有小花園。

 林宋笙回到小獨幢。

 當年,二樓就擺上這樣的面具了,她聽到林宋笙說:“怎麼辦,失敗了,傳播不出去,以後我要怎麼動?”

 申請非遺,林氏是為了經濟效益,林宋笙是為了它的傳播。

 想要永生,需要面具作為介質轉換場景。

 “不,沒關係,自己設幾個點好了……”

 林宋笙和女兒孫女關係很僵,卻很疼愛兒子林耀祖。

 她把永生的秘密告訴兒子和孫子。

 兒子投資陶瓷面具失敗,已經對它失望,不信所謂永生,砸掉了林宋笙送去的所有面具。

 只有小孫子幫她設立了五百四十個面具陳設。

 這個過程中,林茂性情變得喜怒無常,時常無端暴怒,被診斷成狂躁症。

 林宋笙覺得是正常的,因為她自己也一樣。

 林耀祖發現此事後,直接放棄老母親,單方面切斷林茂和林宋笙的交流。

 但林茂已經沉迷面具,不可自拔,經常戴著面具,在屋子裡唱歌跳舞。

 直到想對女性下手,卻被反殺。

 這一年,林茂死了。

 林宋笙精神狀態不好,記憶很亂很雜,蘭絮跳著看,終於在看到一個和殷翊五分相似的男人時,選擇暫停。

 林茂死了,林宋笙卻不傷心。

 她知道,孫子進入了面具裡,本是有望躲過一劫,但辦案的民警發覺陶瓷面具的不正常,向上彙報。

 殷銘之剛好在那座城市出差,特殊案情交到他手裡。

 林宋笙求到殷銘之那邊,對殷銘之而言,這種突發事故,一年沒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他沒有留情,順手處理掉了。

 他有吩咐,毀掉陶瓷面具,不要留下來。

 但有一個面具,沒被徹底摔破,被林宋笙從垃圾場撿走,這也是林茂為何能留下魂魄,再到密室害人。

 ……

 饒是僥倖撿回一鬼命,林茂不中用了,隨時可能消亡,也無法通過面具轉移。

 林宋笙痛恨。

 不僅因為殷銘之抹殺林茂,還因為,當初非遺考察組的專家,曾致電林雪花,詢問陶瓷面具的情況。

 林雪花是民俗文化研究者,自然否認了陶瓷面具的傳承。

 一來二去,林宋笙反而冷靜下來,她要去拜訪林雪花。

 十六年前,恰逢天行觀準備改成5a景區,殷家暫時搬離天行觀,住在出租房。

 林宋笙現在並非一個正常的人,也怕殷銘之。

 她躲在很遠的巷子裡,等看到男人牽著一個小男孩,走遠了,又過了一個小時,她才敢上門。

 林雪花長得很美,也很溫柔。

 林宋笙以遠房親戚的身份上門,說自己生活艱難,兒女都拋棄她,林雪花嘆息,給她包了點錢。

 後來,林宋笙看了殷家的相冊,偷偷抽走一張殷翊三歲時候的照片。

 冰雪可愛的小孩第一次吃冰淇淋,圓圓的臉兒皺著,大眼睛裡都是思索,好像覺得太凍了。

 這就是殷翊口中的信物了。

 當天,林宋

笙立刻去打印店,弄來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又折回殷家,謊稱落下東西,在林雪花幫她尋找時,偷偷把打印品塞回去。

 ……

 “是照片。”

 蘭絮喘息著,一手放在胸口。

 殷翊本來和林宋笙僵持,見她力氣用完的模樣,臉色驀地變了,雙手扶住她:“怎麼了,還好麼?”

 蘭絮回握了下殷翊的手:“……信物是,你的照片。”

 殷翊微微撐大眼睛。

 面具顫抖的聲音更大了,林宋笙在他們腦海裡尖叫,他反手一道符咒,瞬間,世界安靜了。

 陽光也從窗外,灑了一些進來,屋子明媚了一些。

 蘭絮眼前泛黑,很噁心的感覺。

 像犯了低血糖。

 殷翊二話不說,將她橫抱起來,下樓出去,蘭絮迷迷糊糊中,聽到他打了電話給麥栗子,讓她來處理一下最後的面具。

 她的意識就消散了。

 ……

 好餓。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蘭絮感覺到一陣空前的飢餓感。

 就像她剛穿越過來的感覺,但遠遠比那個時候還要更厲害。

 除了吃東西,她什麼也不想做。

 吃東西,快吃東西吧。

 系統好像對她說了什麼,她聽不清楚了,她微微睜開眼睛,是酒店的房間,自己正趴在殷翊身上,兩人躺在床上。

 殷翊虛虛扶著她的腰,他周身圍繞著淡淡地“氣”,往她身上聚攏。

 她想,居然也能看到氣了。

 好好吃,還要吃。

 她張開口,咬在殷翊的頸側。

 作者有話要說

 吃道士啦(bush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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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廁所鬼說有人給它開“門”。

 蘭絮:“就是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它就這麼死了,有點可惜。”

 殷翊靠在一張床上按手機,跟麥栗子說這件事,又說:“不可惜,它自己可能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誰開門。”

 因為實在太弱了。

 他們坐的是直升飛機,這個不好查,抵達酒店後,也基本只在刷照片,對方大概率在他們登記酒店時,獲得他們的信息。

 殷翊打字的手指頓住,不對,或許不是因為酒店登記……

 他看向另一張床上的蘭絮。

 蘭絮正對著自己手臂、手心,拽起衣領到鼻子,一下一下地嗅嗅,發出短促的“咻咻”氣息聲。

 殷翊:“你幹嘛?”

 蘭絮:“那個鬼說我香,我沒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啊。”

 再怎麼樣,也不是能讓鬼饞得不顧危險,非要來吃她的程度。

 殷翊若有所思:“你有沒有發現,急支糖漿也挺喜歡你的。”

 蘭絮:“那是喜歡嗎……”

 殷翊放下手機:“殭屍確實因為稀有,在那邊的世界,比較受青睞,所以我沒想過,你身上會有它們才聞得到的氣息。”

 蘭絮也想起,面具鬼本來也想誘自己接納它,本質也是覺得她是個好貨。

 她明白了:“原來我是個行走的香餑餑。”

 殷翊:“這麼理解也沒錯。”

 蘭絮膝行到床邊邊緣,問:“誒,那你聞聞,我香嗎?”

 殷翊:“……”

 他道:“不香。”

 蘭絮:“我就知道,你都聞不出來,應該沒有別的人類能聞出來了。”

 殷翊摸摸鼻尖。

 他也是這麼認為的,但是,被她直接說出來,總覺得自己嘴角有點壓不住。

 讓廁所鬼來搗亂的,不是人,是鬼。

 它道行比廁所鬼高,知道躲在幕後,可當它讓廁所鬼來,說明它自亂陣腳,呆不住了,連廁所鬼吃掉蘭絮這種幾乎不可能的事,都要賭一把。

 按林茂的線索查下去,是對的。

 蘭絮打了個呵欠。

 被這麼一耽擱,她著實困了,卻聽

殷翊:“你不怕嗎?”

 蘭絮眼皮往下墜:“還好吧。”

 她是香餑餑,可殷翊是鐵壁,那些鬼要是能越過殷翊來吃掉她,早就做了。

 再說廁所鬼,比起它是個鬼,她更怕的是它從馬桶裡爬出來這個事實,太髒了,而且會給人上廁所帶來陰影。

 相信每個人小時候,都怕馬桶裡伸出一隻手。

 殷翊:“你看個美劇都害怕。”

 蘭絮:“?”

 她爬了起來,有點懷疑,不過問問不虧,她清一下嗓子:“那我害怕,能和你睡一張床嗎?”

 殷翊往旁邊空出個位置,轉過身,背對她,聲音不高不低:“可以啊,反正不是第一次。”

 蘭絮:“……”

 這話怎麼說得他好像失身於她,沒有關係了。

 嗯?等一下,他不會一直在等她主動提出一起睡吧?

 哼哼哼。

 蘭絮壓住瘋狂上翹的嘴角,不錯不錯,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能直接薅走他的信物。

 她抱著枕頭被子,窸窸窣窣到他床上,也背對著他睡下。

 兩人背對著彼此。

 家裡的床是1.8m的,酒店是1.5m,他們之間間隔近了不少。

 殷翊的體溫,相對自己而言,要高很多,即使隔著被子,蘭絮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溫度如試探的藤蔓,絲絲縷縷地觸著她脖頸的皮膚。

 她想,還是翻個身吧。

 沒想到她剛動,殷翊也動了,兩人轉身的時機幾乎不差毫秒,180°轉身,同時面對面。

 床頭一盞微弱的橘黃燈光,照出兩人眼底的微訝。

 有些巧合,令人驟然呼吸一緊,就像在圖書館,透過書架,遽然與彼此打個照面。

 好一會兒,他們誰也沒有換姿勢。

 殷翊先開口:“現在閉眼,睡覺。”

 蘭絮:“哦。”

 她閉上眼睛,心想,還好殭屍沒有心臟。

 過了幾秒,她偷偷睜開眼睛,又一次和殷翊直勾勾的目光,突然對上。

 殷翊緩緩將焦點定在她的身後。

 此地無銀三百兩。

 蘭絮小聲說:“臭道士,我說一件事,你別生氣。”

 殷翊:“說吧,我沒那麼容易生氣。”

 沒那麼容易生氣?廁所鬼聽了有fuck可說。

 蘭絮忍著不笑出聲,嘴角卻揚起來:“你臉紅了。”

 殷翊:“……”

 這是事實。

 燈光暗淡,殷翊雖然神情很淡定,可是,雙顴染上的紅,像滴墨落入清水的拖尾,蔓延到耳後。

 她毫不懷疑,隨著時間過去,這滴墨會徹底溶於水,他臉頰會整張紅了。

 殷翊終於先翻身成正躺,沒有再面對她。

 他伸出手,和上次一樣,在床上劃了一道“線”,他還沒開口,蘭絮悠悠然:“老規矩,不能越線對吧?”

 殷翊從鼻間發出一聲:“嗯。”

 蘭絮:“好哦。”

 帶著一種愉快的勝利感,蘭絮睡著了。

 殷翊閉著雙眼,手背搭在額上,又長又緩地吐出一口氣,心裡默唸清心訣、靜心訣、冰心訣……

 很多年沒念過了,一開始有點磕磕絆絆,漸漸的,順利起來。

 再念一遍,就睡覺吧。

 他剛要開始第十三次,身旁,蘭絮動了動。

 他的鼻尖,突然瀰漫開一股夏季茉莉盛放的味道。

 是混合洗衣液、沐浴露、洗髮水的香氣,因為貼著她的皮膚,融成只有她才擁有的味道,茉莉花香分明是清冷的香調,但在她身上,難辨暖冷,幽香沉鬱。

 殷翊:“……”

 什麼破訣,沒點用的。

 ……

 這一晚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應該是有的,但睡得不多。

 早上,天還沒亮,他迷迷糊糊中,察覺到身體的反應,他僵硬地想,早起現象,沒有這種現象才不正常,等一會兒,會下去的。

 以前也是等下去的。

 可是,天色都亮起來了,

 沒下去。

 他神情有點不可置信,對自己定力的瓦解。

 不得不去廁所。

 廁所的水聲,被他開到最大。

 身為正常男人,殷翊當然做過手工活,但以前並不熱衷,想象的畫面,

也不具體,只能說,順其自然,順其本能。

 今天,他突然記起,最開始,女孩穿著漢服,側躺在自己床上的模樣。

 還有,自己曾經碰過她的嘴唇。

 涼涼的,軟軟的。

 所以,他必須劃一道“線”,橫亙在兩人中間。

 他突然明白,自己潛意識這麼做的理由——

 原來,防的不是她,是他自己。

 嘖。

 ……

 蘭絮起來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又連被子、枕頭,一起榮歸故里,在自己本來的床上。

 殷翊則坐在他自己床上,戴著那雙半框眼鏡,低頭看筆電。

 蘭絮:“你起好早,現在變得好勤勞,我都要不認識你了。”

 殷翊沒有抬頭:“唔。”

 蘭絮:“你不困?”

 殷翊:“精神得很。”

 一開口一股火藥味,確實很精神。

 蘭絮好氣哦,她和大佬的差距,就是自己睡不夠起來就昏昏沉沉,而大佬想睡多少就睡多少,一天的狀態好像都沒什麼影響。

 比如殷翊,早就看完公安發來的新資料。

 “這麼多年,林茂只回過昭市三次,但當年的公安檔案裡,他下藥帶女性去的屋子,也就是案發現場,都放滿陶瓷面具。”

 照片裡,陶瓷面具和酒一樣,一個個被擺在展示牆上,擺滿了四面牆,一共五百四十個面具。

 有點詭異。

 感謝當年勘探現場的民警的細心,雖然這不是那個□□被反殺案子的重要線索,民警還記下每個面具背面都有日期編號,拍了幾張照片留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