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如山、昂首

 而在韓老光棍的腦海之中，全是他以前從來不曾親身體驗過的美好畫面：

 有一個完全符合他審美的姑娘，陪著他一起迎擊生活中的雞零狗碎，用心經營柴米油鹽；在崩潰的夜晚裡，相互依偎，彼此救贖；在絕望的生活裡，肩並肩，手牽手，尋找生活的真諦；在平淡如水的日子裡，製造美好的驚喜贈予對方……

 一幀一幀畫面，都有著令人上癮般的心跳加速感，像一支美妙的怦然心動曲。

 曲子悠揚，極盡甜蜜。

 理性在一點一點喪失。

 韓老光棍徐徐綻放笑顏。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發自內心地笑過了，這種感覺，真的好舒服啊。

 這就是，愛情麼？

 原來他們說的，怦然心動，雙向奔赴，是戀愛的基本禮儀，不是空話啊。

 真的好幸福，要是可以一直這樣，一直擁有這樣甜蜜的愛情就好了。

 “嘀嗒～”

 沉浸於甜蜜幻象之中的韓老光棍聽到一聲微弱而刺耳的聲音。

 這是眼淚摔碎的聲音。

 是他掉的眼淚。

 韓八舌木然地抬起手，眼裡汩汩冒出淚珠，接連不斷地摔碎在他的指尖之上。

 “嘀嗒，嘀嗒……”

 在眼淚接連破碎的聲音之中，韓八舌臉上的幸福笑臉迅速枯萎。

 他抹了一把眼淚。

 然後，堅定地邁開腳步。

 鬱靈犀大驚，“這怎麼可能，明明中了‘怦然妙象’，為什麼還可以行動？”

 名為“怦然妙象”的靈術，以扎進心臟的靈力造出中術者內心最期盼的甜蜜幻象，中術者的身心都會受困於幻象之中。

 拄著粉紅柺杖的老頭想不通，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老光棍好不容易嚐到了戀愛甜甜的滋味，為什麼沒有淪陷呢？

 韓八舌每往前踏出一步，心裡的萬般不捨便會化成萬蟻鑽心般的痛楚。

 他的身心，拼盡全力地阻止自己繼續邁步向前，試圖留住他，大快朵頤這輩子從來都不曾享受過的甜蜜盛宴。

 而他抓住最後一絲理性，逼著自己遠離這份朝思暮想的歡愉。

 這個嗜愛虛構現實，成癮於“杜撰的幸福”的膽小鬼，跌跌撞撞，狼狽地邁步向前，把自己拉入凜冽的現實之中。

 這個一直想要擺脫單身的可憐老光棍，執拗地拋下脫單者才能品嚐的甜蜜佳餚，逼迫自己回到他最討厭的單身者角色。

 每走一步，環繞身旁的粉紅泡泡便會破碎一片，殺不死的憂傷，宛如狂暴的野獸，趴在他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瘋狂地流著眼淚。

 痛苦至極，卻在燦然大笑。

 揹負著沉重如山的憂傷，昂首挺胸，死也不願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