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木桃 作品

103.一零三 福特的夢魘。

 

他的父親氣喘吁吁地站在客廳裡,渾身是血。

 

那個男人神經質地笑起來,說:“她的力氣可真大,我差一點就失敗了,不是嗎?”

 

母親的手機落在地上,沾著血的顯示屏上,是與他聊天的對話框。

 

不是她想打的“hello”,而是“help”,只不過在當時,她只來得及朝兒子打出首字母。

 

無人能想象到,在那種時刻,收到兒子晚些回來短信的她,會是什麼心情。

 

福特又一次晚了一步。

 

……

 

那些記憶像是蒙上了厚重的畫布,裡面和著酒瓶、鮮血、故鄉的麥田和大樹,以及苦澀到極致的眼淚。

 

隨著他的成長,記憶一年年地淡去,福特成為了圈子內著名的新興藝術家,肆意地在畫布上塗抹上新鮮、活力的顏料。

 

他記得母親的話,世界上沒有獨一份的愛,他不奢求安定,生怕自己會“再晚一步”。

 

無人知道,浪漫肆意的藝術家的生活中,全是扭曲的色塊,他光鮮亮麗,若即若離。

 

直到靈氣復甦,福特獲得了新的力量,開啟了更加坦途的人生。

 

他能扇動著翅膀躍上萬頃高空,懸浮於海面,能拯救他人於苦難,無須再考慮是否合法。

 

這空虛又幸福的日子,持續到德侖茲號出事的當晚。

 

福特在波光粼粼的月夜下,從大海中撈起了險些化作泡沫的美人魚。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來遲,第一次如此恰好。

 

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心動有時不以理智而轉移。

 

他想起了當時出事後還試圖收養他的叔叔,問他為什麼還選擇跟母親辦婚禮——哪怕是在葬禮之後。

 

那個叔叔苦笑著道:“愛德格,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輩子非她不可了。”

 

“哪怕她不在你身邊?哪怕她其實沒有那麼愛你?”

 

“哪怕她不在我身邊,但我永遠會注視著她。”

 

福特將溼漉漉的粉發青年抱在懷裡,翅膀張開,無微不至地擋著夜風。

 

他也在心中問自己:“我這次沒有來遲,對嗎?”

 

“這是不是代表著……剛好?”

 

因為過往經歷而持續緊繃的精神,在這時刻竟然得到了難以理解的放鬆,像是久病者遇到良藥。

 

更令他感到高興的是,他愛上的是一個比他還強上百倍的強者。

 

不管以後怎麼樣,得蓮都能把他往死裡揍!

 

這是近乎滿溢出來的安全感。

 

福特傻笑著將美人蛇撈回家,肆意而熱情地展示著自己,像是個開屏搔首弄姿的孔雀。

 

而粉發美人對他也顯得寬容——雖然有絕大部分有救命恩人的成分在。

 

福特還記得自己心血來潮帶得蓮去自己畫室的那天,外面下著毛毛雨,水滴自屋簷滑落,滴答地敲擊著地磚。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自信,他信誓旦旦說自己三分鐘就能整理好房間,卻忘記面前這人比他還獨斷。

 

得蓮從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強行踹門而入。

 

他的房間凌亂,散落著亂七八糟的畫布、畫筆、顏料,沒吃完的三明治裝在咖啡杯離,空氣中還能聞到他緊急噴上去的梔子花味香水,跟烤雞的味道混合,顯得愈發嗆鼻,唯有角落的蘑菇型小夜燈亮著,看著還挺溫馨,偏偏上面濺上了嫩黃的塗料……

 

粉發青年望著對髒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解釋的的福特,竟笑出了聲。

 

他施施然走過去,捧起了夜燈。

 

福特的心彷彿也被照亮——好吧,在告白失敗的時候又委委屈屈滅了回去。

 

他以為自己能像叔叔一樣,遠遠地看著便夠了,但事實證明,計劃從來趕不上變化。

 

就像他過去極為戲劇化的人生。

 

……

 

金髮男人蠻橫地闖進病院大廳,肩膀把門玻璃創得粉碎,他大口地喘著氣,在腦海中不斷浮現的恐怖記憶中,艱難地思考著下一步行動。

 

我要去找得蓮……他身旁有隊友……特殊病房的位置……

 

不,先考慮解決奧斯頓,他絕對知道得蓮在哪!

 

但是規則已經改變了,又是為什麼改變?

 

福特的腿機械地邁步上前,直直往樓梯口衝。

 

過於緊繃的精神讓他的臉不由自主抽搐起來,顯得有些神經質。

 

如果這次,因為他意氣用事踏入陷阱而晚了一步——

 

他要如何原諒自己?

 

——這是難以掙脫的夢魘。

 

“咚!”

 

在拐進走廊的那刻,福特與不知道誰撞在了一起,兩方人都踉蹌了一步,痛呼聲響起。

 

福特抬起頭,在看清眼前是誰時心中一陣狂喜:

 

得蓮的上場遊戲的隊友竟然都在!

 

還有梁七!

 

梁七在的話,卡修應該也在!

 

學院的人來支援了?!那麼得蓮……得蓮……

 

他迅速掃描著。

 

“誰!”警察被手疾眼快的隊員們扶住,一行人警惕地望著突然出現的金髮男人。

 

福特此刻的樣子,簡直不要太符合殺人魔的特徵:渾身是血、臉色猙獰,偏偏望著他們突然笑了一聲,神經質的模樣,彷彿下一刻就會暴起傷人。

 

更明顯的是他身上穿著的醫生服。

 

眾人的危險雷達瞬間報警。

 

“是屠夫!”護士低聲說了一句,警惕地眯起眼睛。

 

他們悄然拿出了武器。

 

梁七眯著眼,握著鐵棒擋在了傷員前面。

 

但下一刻,幾人見面前的金髮男人,突然將手中異化的怪物一拋。

 

他一個滑鏟,抱住了梁七的大腿,嗚哇地哭了起來:“你們看到得蓮了嗎?他到底在哪啊!”

 

“嗚嗚嗚我找不到他了!”

 

“我真的害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