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籠中少年

 又是一個三國朝會的盛大活動,這次的東道主是北齊國。 

 這個小世界,目前已知有三個大國,中間的北齊綜合國力最強。 

 北邊的漠遼軍事實力最強,南楚的商業發達,依賴水運。 

 剩下的小國都是三個大國的藩屬。 

 北齊偏保守內斂,漠遼民風彪悍,南楚人精明有禮。 

 總之各個國家因地理位置不同,呈現出來的國民性格也有所不同。 

 三國朝會是三個大國格局形成後各國初代皇帝經過多次戰爭後,發現哪個國家目前都沒有能力吞併掉其他國家實現統一,共同簽訂契約。 

 每五年舉辦一次朝會,商定各國之間需要協商解決的事情,三國輪流當東道主,而這一次剛好到北齊。 

 …… 

 驛道上,唯有車輪在石板軲轆和馬蹄的嗒嗒聲,由遠及近,並不嘈雜。 

 一雙玉似的纖手掀開帷裳,嫵媚如花嬌般的芙蓉面滿是不耐,小聲向旁邊騎馬男子抱怨。 

 “皇兄,還需多久,馬車也太不舒服了,哪比得上坐船。” 

 青衣男子聽後,扯了扯韁繩,微微側目,墨絲隨著男子的動作向一旁傾了些,增添幾分恣意。 

 微翹的桃花眼含著笑意,眸子宛若星子溢滿秋池,水光瀲灩。 

 楚姝只聽見一聲輕笑,便抬頭望見自家皇兄眉梢微挑,頗為欠扁的開口。 

 “我可是記得阿姝在父皇和母后耳邊嚷了好些天,才求來這出遠門的機會,怎的現在後悔了?” 

 “後悔?我可沒有!” 

 少女聽著這話,原本有些萎靡的神態都被激出幾分光彩來。 

 想著自己人也求了,船也坐了,馬車也受了,她可是南楚的小公主怎可半途而廢。 

 尤其不能再讓皇兄揪住她的小辮子,時不時拿出來調笑她兩句。 

 皇宮裡就皇兄不讓她,喜歡逗她,看她跳腳,一點也不像子修哥哥天天變著法誇她。 

 雖然誇的不是那回事,但總歸聽著好聽嘛,她愛聽! 

 這次她和皇兄出來而沒帶他,是不是有些不講義氣呀。 

 可是,可是父皇母后說只有等子修哥哥在朝廷真正做官才有資格去。 

 唉,就讓她這個善良美麗的小公主給他帶點北齊的禮物吧。 

 南楚的張子修看著空空如也的學堂,座位上沒那個熟悉的小姑娘,愣了片刻。 

 旋即想到四國朝會,立刻找自家父親詢問,瞭解詳情後坐在石凳上,暗自發呆。 

 這小姑娘說走就走,還真符合她的性子。 

 罷了,她玩的開心便好,只是身邊沒了嘰嘰喳喳的少女,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這邊暫且不提張子修的幽幽數萬內心獨白。 

 儘管嘴賤,但楚淮之還是掐著自家妹妹生氣的那個點,及時停止損人。 

 “一個時辰半大概就能到國賓館。 

 車裡的點心吃食可還有,半個時辰後會路過一個驛館,你到時下來看看添置些什麼。” 

 楚淮之的身影在楚姝眼裡一下子高大起來,小姑娘眼神放光。 

 “嘿嘿,皇兄真好,到地方叫我,突然有些乏,我先打會兒盹。” 

 哪還見之前的愁容滿面,小公主歡歡喜喜放下簾子,窩進馬車,動作利落迅速,根本不給男子說話的機會。 

 見人如此,楚淮之嘴角又上揚了些許,素雅的青色衣袍都壓不下他穠豔昳麗的容貌,反而增添幾分矜貴風流。 

 笑起來眼尾上翹,更是勾人心魄。 

 果然啊,在不甚有趣的漫漫長路中有什麼比逗自家妹妹更解悶的呢? 

 等一行人離國賓館還有一段距離時,早有官員在此處等候,待人接物有禮有節。 

 楚淮之在內心暗歎,不愧是這幾年隱隱崛起的北齊,南楚也該向人學習,回去要敲打下這些個官員了。 

 南楚是最後一個到達的國家,國賓館另一處佈置早已插上漠遼的標誌。 

 身著漠遼服飾的人,在外守著,此時未見客房裡的人出入,楚淮之暗自打量。 

 瞭解基本情況後也隨著安排進入自己的房間,並未打算主動拜訪漠遼的使節。 

 明天兩國使節都要去朝廷拜見北齊皇帝,到時必然要打交道,再加上自己是第一次以使節的身份參加三國朝會,謹慎些總歸不會出錯。 

 楚姝也選了個房間安置下來,舟車勞頓,實在讓人難有精力再去閒逛,留下一句“膳食送進房間便好。” 

 就直接進入精緻的客房,未曾出來,小公主遊玩北齊皇城的計劃都暫且擱置。 

 莊重嚴肅的金鑾殿之上,江靖淵身著玄色夔龍紋朝服端坐於龍椅,一隻手自然的放在扶手,指尖隨心意時不時敲打兩下。 

 一雙鳳目,幽深凌厲,有著上位者的威壓。 

 雖然面容帶笑,但不怒自威,有著一切盡在掌握的鬆弛感,畢竟北齊這些年國力日漸強盛,作為這個國家的君主自然愈發有底氣。 

 三國使節由九位迎賓贊禮的官員司儀施禮,延迎上殿。 

 殿前的漢白玉石橋,橋欄雕刻細膩,宛若玉帶,又似游龍,橫架於水上。 

 橋後才是氣勢恢宏的大殿,嫋嫋輕煙從擺放於漢白玉石階兩側的香爐中升起,使節拾階而上,神色肅穆。 

 “漠遼使節扎那參見北齊陛下,特獻汗血寶馬二匹,良馬一百匹,貂皮百張,鹿皮百張,金冠寶器若干。 

 願兩國邦交永敦睦。” 

 著鴻雁紋樣的左衽直領後開叉素色袍服,外披玄色大氅,頭戴褐色氈帽身型魁梧高大的漠遼使節跪下行禮。 

 謙卑的言語,因著獨特的彪悍性子也顯得強勢不少。 

 坐於高位的男人唇角微揚,笑道,“漠遼與北齊一直為友邦,” 

 話鋒一轉,仿若無意,“只是近日與貴國邊塞摩擦可不小吶。” 

 面對相當於挑明的話和坐上銳利的目光,扎那朗聲一笑,並不遮掩。 

 “陛下自是知道漠遼子民的性子,一天不在草原上跑兩圈就渾身難受。 

 再說平靜也有一段時間了……” 

 剩下的話無需挑明,在場的人都心照不宣。 

 野心自是在寧靜中滋長出來的,況且是漠遼這個骨子裡就帶著野性與征服欲的民族。 

 不過好在漠遼從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大大方方告訴其他國家。 

 因此就看另外兩國君主的性格,若是也有野心便互相試探攻打,若是想安穩治國,另兩國便聯合起來,群毆漠遼,就能平靜一段時間。 

 總之,三國就這般相互制約,也算穩定和諧,但這次似乎來勢洶洶。 

 答覆完,扎那行禮退至一旁,南楚使節楚淮之上前。 

 “南楚使節楚淮之叩見陛下,特獻七尺紅珊瑚二十株,浮光錦五十匹,香雲紗百匹,碧螺春茶千包,寶珠玉器若干。 

 願北齊昌盛,兩國世代和平。” 

 年輕男子由著青白鏤雕束髻冠將頭髮全部束起,著鴉青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 

 腰間繫著一枚白色祥紋玉佩,走動間衣袍隱隱有微光浮現,正是浮光錦的料子製成。 

 舉止得體,神情莊重,不見半分往日的輕佻散漫。 

 獻禮完成後,江靖淵象徵性的宣告幾句場面話,便開始真正的大國博弈。 

 各國你來我往,雖不見硝煙,卻瀰漫著緊張的氛圍。 

 此時奉天殿卻是一番熱鬧景象,宮女侍從來來往往,為接下來的宴會做準備。 

 宴殿陳設富麗堂皇,共正殿、朵殿和兩廊三個宴飲會所,皇帝專屬御座位於正殿的中央,坐北朝南。 

 燕窩雞絲湯、海參燴豬蹄、鮮蟶蘿蔔絲羹、芙蓉蛋、白果鴨子攢盤、八珍糕等一系列御膳盡數擺於桌上。 

 下方群臣膳桌也擺滿各式北齊吃食,且色香味俱全,惹人垂涎。 

 宴會開始時已是正午,因著外國使節的到來,規模相當宏大。 

 剛被任命為翰林學士的宋卿白坐於群臣中,盯著白瓷盞,不顯喜悲,面對周圍年輕同僚勸酒也是淺嘗輒止。 

 “卿白,漠遼這態度你怎麼看?” 

 宴會中央歌舞昇平,不過他們所坐位置不算很好,只能聽到樂曲,而不見其人,無聊的同僚好友在一旁小聲詢問。 

 “他們骨子裡便是這般喜歡爭鬥,況且這次感覺不似往常的小打小鬧,” 

 緋色官服的男子幽幽嘆了口氣,目露憂色,“不論怎樣,受苦的始終是百姓。” 

 旁坐的同僚聽完也是一陣惆悵,旋即有些不甘,“我等是文官,難親自上戰場殺敵,著實可惜。” 

 “文官武官,能保衛一方平安,便是好官,你不必如此在意。” 

 兩人正聊著,前方突然有一陣騷動。 

 原是漠遼帶上一個用黑布罩著的巨大鐵籠,說要給宴會增加些樂趣。 

 黑布掀開,裡面是位身著薄衣的少年。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少年自然的伸出手臂遮擋陽光,卻還是被一瞬的光亮刺的睜不開眼,衣袖滑下滿是結痂的傷口與癒合的疤痕。 

 少年死水般的眸子掀不起半點漣漪,面對眾人驚訝、害怕還是憐憫的目光毫無反應,彷彿已沒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