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蕪之?”鬱雲霽詫異的看著他。
蕪之朝她行了一禮,說話如倒豆:“殿下,太師聽聞您受了傷,特意差小奴來將這祛疤的神藥為您送來。”
雲夢澤微微眯了眯眼眸,看著眼前一身素袍的小侍。
“替我多謝你家太師,”鬱雲霽朝他溫和的笑了笑,“明日我親自登門拜謝。”
蕪之送了藥,朝她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雲夢澤看著那個身影,心中又數個念頭閃過。
這些時日他派人盯著菡王府的動靜,自然知曉鬱雲霽因著公務時常往皇宮跑,見的便是那位太師。
聽聞太師為人孤傲,極難相處,是不屑於尋常女子閒談的。
這樣倨傲的人,怎會第一時間得知消息,並差人來為她送藥。
皇宮到菡王府的距離並不短,小侍腳程卻極快,由此可見,溪洄的消息比他更靈通,可若是沒有關注此事,他如何能這般快便差人將藥送了來呢?
他如此關注鬱雲霽,除非。
雲夢澤沒有再細想,他聽聞鬱雲霽喚他。
“你如何臉色這般蒼白,可是身子不舒服?”鬱雲霽關切道。
雲夢澤緩緩搖頭:“我無事的,殿下不必擔心。”
背上的傷口卻不願陪他扯這個謊,方才他見著鬱雲霽回府,起身的動作有些猛了,一時間牽扯到了背上的傷口,此刻傷口似乎滲血了,宛若萬蟻蝕骨。
鬱雲霽揚起眉頭,美眸帶了幾分打量:“你受傷了?”
雲夢澤今日身上不單是清茶淡香,還有一股淡淡的清苦藥味,似乎是為了今日前來而刻意遮掩過,但她是有心探查,便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雲夢澤抿了抿唇,輕聲道:“我無事的……”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鬱雲霽顰了顰眉,追問。
她沒有問雲夢澤,鬱雲霽看向他身邊的以荷。
以荷瞧了一眼自家公子,垂首輕聲道:“回稟殿下,家主生了公子的氣,便罰公子跪祠堂思過,但公子不認錯,家主便對公子動用了家法……”
“雲家家主?”鬱雲霽稍作思量,“母親為何打你?”
她一時急於得知此事的原因,也忘了增添前綴。
“母親……”雲夢澤心頭軟了一瞬,“她斥責我不顧男子名節。”
眼下不必再多說,鬱雲霽饒是再遲鈍,也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前些時日孤啟病重昏迷,便是雲夢澤來親自照顧了三日,若非如此,她哪裡能心無旁騖的處理公務,想必就是因為此事了。
“是我的過錯,連累了雲公子。”鬱雲霽歉意道。
雲夢澤忙道:“殿下莫要這般說,斯玉不曾這般認為,殿下一心為國,斯玉正巧無事,來幫殿下照顧王夫也不妨事的,只是我忤逆了母
親,故而如此,殿下切莫自責。”
即便傷成這樣,他面上依舊帶著得體的淡笑,王府裡開得正豔的春桃海棠也失了顏色。
鬱雲霽上前幾步,溫聲道:“到底是我的錯,若非如此,怎會累得你……你傷這麼重,怎麼又親自跑來,當是我登門看你的。”
雲夢澤面上的笑意溫和,他道:“你我之間便不拘泥這些了,此刻我依然來了王府,我們也彼此確認對方無虞了,這便夠了。”
鬱雲霽頷首:“勞雲公子掛念。”
原本心頭的不虞一掃而空,看見好友如此,鬱雲霽心頭也軟了幾分。
雲夢澤當真是個良善的好兒郎。
“今日天色已晚,斯玉不便打攪,殿下好生休息吧。”雲夢澤朝著她俯身一禮,被以荷攙著往外走。
鬱雲霽卻注意到他身後的血跡。
竹青色的春衫後透出了斑斑血跡,看上去是鞭痕。
想來昨日他便是因此受了罰,如今傷口還不曾長好,應當臥床修養,可雲夢澤竟是撐著一身的傷先來拜訪了她。
兒郎身子嬌弱,他這般如何不叫人擔心。
雲夢澤作為朋友,幫了她實在太多。
鬱雲霽開口叫住他:“等等。”
雲夢澤駐足回首,不待他回頭看到鬱雲霽清麗的面容,一件鶴氅便輕輕落在了他的肩頭。
鶴氅上還帶著晚香玉的清甜氣息,在那一瞬間將他包裹住,馥郁芬芳縈繞在鼻尖與他的心頭。
“你的傷口撐開了。”鬱雲霽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溫和的聲線將他心頭熨得平整。
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頸側,頸側是敏感的地方,如今被白羽般的氣息拂過,不由地漫上了一層緋紅,幸而是夜,鬱雲霽想來也看不大出來。
雲夢澤微微偏頭,對上了她認真的側顏。
即便是夜,就著月光也能勾勒出她的側顏。
雲夢澤從不曾如此近距離的看過她,此時他望著那張美人面,屏住了呼吸。
像是一隻漂亮而輕快的蝶,飛得累了,從他的肩頭歇歇腳,他不敢再呼吸,生怕打攪了這隻蝶,讓她不願在自己肩頭停歇。
鬱雲霽鬢邊的一縷髮絲隨著她垂首的動作,也輕輕蹭在他的脖頸處,癢癢的。
以前他只當晚香玉味道衝,現如今雲夢澤第一次感覺,原來晚香玉也可以如此的溫和好聞。
她在為他調整這件鶴氅,似是怕不小心弄疼他,鬱雲霽的動作格外輕柔。
雲夢澤一瞬間忘了呼吸,頓了頓才道:“多謝殿下。”
“是我該多謝你。”鬱雲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抬眸對上她澄澈平靜的眼眸。
此刻她含著笑。
是對他一人笑的。
雲夢澤彎了彎眼眸,將自己鬢邊落下的髮絲輕輕撩回耳後,溫聲道:“殿下,夜安。”
月溪閣。
溪洄倚在小榻上,青絲垂落在書卷。
他沒有撥弄青絲,也無心書卷,只問:“你看得真切,是雲家長公子云夢澤?”
蕪之點了點頭:“天色雖暗,但蕪之不會認錯的,菡王府上深夜造訪的那位,正是雲家的長公子呢。”
溪洄望著手中的文書,一時間指腹不自覺的用力,將那文書按出了一個坑。
“蕪之還看到,長公子臨行前,肩頭披了件鶴氅,看樣子不像是長公子的,倒像是女子的樣式。”蕪之沒有察覺他的情緒變動,繼續道。
溪洄微微啟唇,隨後將手中的文書隨意放在了一旁。
他起身朝著窗邊小榻去。
蕪之看著他的背影問:“太師,如今才是亥時一刻,太師此刻便要睡下了嗎?”
不對啊,這些時日不是尤其忙嗎,他還聽聞,北元的使臣快抵達京城了,今夜太師好像情緒不高,不打算再看文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蕪之捋著腦海中那一根筋,思索著近期的不同尋常。
隨後,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微微瞪大了眼眸:“太師大人,你不會是,吃雲長公子的醋了吧?”
榻上一枚玉子朝他額頭射來。
蕪之捂著腦袋痛叫了一聲,便聽榻上向來冷淡的太師道:“小孩不要亂說話。”
算了,不是就不是嘛,犯得著狠狠彈他這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