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妖精。

 她怎麼沒早發覺,雲竹曳比他那位哥哥還難纏。

 “……我聽到了胡語。”周子驚壓低了聲音。

 北元的時辰將近,此事她知曉,卻不曾想她們腳程這般快。

 想來此事還不曾傳到宮中,否則鬱宓早就忙起來了,哪還有功夫陪那群兒郎。

 聽聞是這樣的事,雲竹曳當即瞪大了眼:“姐姐,走,我們去看看。”

 北元人偷偷進了她們幽朝的地界兒,如此鬼祟,定是不安好心。

 周子驚點頭:“我偏要瞧瞧,他們到底打了什麼鬼主意。”

 雲竹曳扯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朝著那邊蹭了去。

 客棧內,尉遲蓮霜同兩位副將正商議著什麼,破多羅雲同侯莫陳妹箬吵得不可開交,忽而被王女一個手勢打斷,破多羅雲饒是心有不滿也生生按下。

 “王女?”破多羅雲道。

 尉遲蓮霜眉目森然,抬起的手回攏兩下。

 有人扒了她們的牆角。

 瞧見她的手勢,侯莫陳妹箬當即從窗口翻身躍下,只聽樓下兒郎一聲驚呼,尉遲蓮霜緩緩呷了口茶,唇角垂下。

 ――

 定國公府鬧得不可開交。

 雲竹曳被周子驚擄走了,周將軍放出消息,若是周子驚再不回來認錯,便再也不要回來了,而云錦辛這邊過了一下午,也不曾尋到兩人的去向。

 雲錦辛怒不可遏,

將府上沒有看顧好小公子的侍人全都杖責了一遍。

 此時孤啟喝了藥還昏睡著,但總算是脫離了危險。

 鬱雲霽想著,她理應去探望一下雲夢澤的。

 畢竟此事是由周子驚而起,而她同雲夢澤也算得上是好友,如今他的弟弟被拐了去,她也該出面寬慰,免得他為之傷心難過。

 瞧見她來,雲錦辛當即警覺的冷下了臉:“殿下來做什麼?”

 也不怪雲錦辛如此,她本就疼愛兩個兒子,除了這檔子事後便時時刻刻提防著周子驚,如今幼子被她拐走,再有女娘來探望自家大公子,她難免草木皆兵。

 “我是特意來探望長公子的。”鬱雲霽朝她拱手。

 還不等雲錦辛說些什麼,季從映將她扯去一旁:“妻主,正堂由女衛來報,興許是有消息了。”

 雲錦辛哪兒還顧得上她,忙奔著正堂去了。

 季從映面上仍有著急的神態,但他還是溫聲道:“殿下去吧。”

 鬱雲霽朝著季從映道:“多謝主君。”

 竹林小院兒中還燃著燈,為夜間的院子平添了幾分溫馨,風吹竹葉搖,格外使人心安,好似這裡同外面的兵荒馬亂是隔開的兩個世界。

 鬱雲霽呼吸也跟著順暢了,清茶淡香也隨之而來。

 她原以為雲夢澤此刻也在心急的打理事宜,卻不曾想,雲夢澤正在廊廡下支的小几前。

 晚間,他沒有了白日的一絲不苟,好似從那個人人讚揚的雲家長公子中抽身出來,變成了雲夢澤,她該重新認識的雲夢澤。

 他的指節修長,指甲也被修剪的光滑圓潤,鬱雲霽在這樣的一絲不苟中尋到了白日長公子的身影。

 雲夢澤隻手捧著書卷,另一隻手持著筆,不知在寫些什麼。

 他散下了發,雲夢澤似乎是剛剛沐浴過,髮梢還帶著潮溼的水汽,將腰間的青衫氤氳了一片,而柔順蓬鬆的髮絲虛虛攏在他的側顏,將雲夢澤溫和的面容遮住了幾分。

 即便是此時,他仍舊輕勾著唇角,端的是君子溫和如水。

 鬱雲霽想,她選的這個視角是極好的,這個角度的雲夢澤,比尋常還要好看許多。

 夜間的一陣清風吹來,將他面前筆墨未乾的紙張捲起。

 輕薄的紙張被風吹起,它的主人微微瞪大了水眸,伸手想抓,卻沒能抓住,晚風調皮的戲弄他一般,紙張在他面前打了個旋兒,隨後朝著她飛來。

 那張輕飄飄的紙緩緩落在了她的面前,鬱雲霽微怔,俯身去撿。

 紙張上的字跡清秀俊逸,同他一般,紙張像是被茶氣薰染過,單是一張紙上便有他身上的香氣,鬱雲霽不由得想,是不是她魔怔了。

 “殿下,你怎會在此處。”雲夢澤微微詫異地起了身。

 他面上的情緒很快轉換為欣喜,但他向來喜怒淡然,唯獨這份笑意卻沒有收斂。

 晚間的雲夢澤是更真實的。

 “聽聞雲家二公子被周子驚救走了,我怕你傷神,便來看看你。”鬱雲霽望著他道。

 雲夢澤唇角輕輕勾著:“殿下是為我而來?”

 “是啊,”鬱雲霽不覺有什麼,孤啟生病只是也是雲夢澤悉心照料,她自是該來的,“沒想到你在此練字,沒有打擾到你吧?”

 她持著那張紙,看著雲夢澤不由地帶了幾分笑意。

 鬱雲霽沒有窺探別人秘密的興趣,但這張紙很香,像它的主人一般,她下意識想到方才撿起紙張時,卻看到了前面的內容,便見了前兩句詩。

 是《關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先秦時期某位大膽的男子所作。

 這等直白不加掩飾的詞句被他謄抄,想來,雲夢澤是有了心悅的女娘。

 雲夢澤笑著搖頭:“殿下來看我,我自是高興都還來不及,何來打攪一說,殿下見外了。”

 “我還是有些好奇,二公子被我那姐妹帶走了,雲公子不擔心嗎?”鬱雲霽多了幾分行至,問他。

 “為何要擔心,斯玉倒是為他高興,被自己的心上人帶走,有什麼比這件事更值得高興嗎?”雲夢澤眸底的笑意清清淺淺,“我倒是希望,我心悅的女娘也能早日來將我帶走……”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一道溫和的聲線慢聲道。

 鬱雲霽對上他的眼眸,微微偏頭,也輕笑一聲:“能被雲公子瞧上的女娘,想來是極其優秀的。”

 雲夢澤望著她,一時間沒有言語。

 他清凌凌的眸子對上她時,鬱雲霽微微一怔。

 若是他如此望著自己心悅的女娘,怕是不論怎樣的女子,都會心甘情願的倒在他的長袍之下吧。

 該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同他這樣的兒郎並肩呢,鬱雲霽想不到。

 晚風吹過,院中燻了香,仍舊是她熟悉的清茶淡香。

 香風將她的鶴氅也染香了,茶香與晚香玉的氣息交織,纏纏綿綿。

 “願你所愛,珍愛於你。”鬱雲霽笑著道。

雲夢澤微微低下了一些頭,唇角的笑意更甚:“那斯玉便借殿下吉言了。”

 “回來了,二公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