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鬱雲霽揚了揚眉頭。

 他又開始以一身利刺示人了。

 “你不喜歡聽,那便乖乖把藥喝了,”鬱雲霽看出他此刻的冷淡,心下卻沒有放心多少,只如此道,“看著你喝完藥我就走了。”

 “……明日北元接見使臣,殿下難不成想頂著眼下的烏青去嗎,”孤啟偏過了頭,也不曾看那藥碗,“若是我隨殿下一同出席,旁人興許會認為殿下不節制才如此。”

 他雖瘋癲,卻鮮少說出這等話。

 到底是兒郎家面皮薄,說出這等葷話之時,他面上泛起淡淡紅暈。

 鬱雲霽怔了怔,隨後自動忽略了他的後半句。

 “你也要去嗎,”鬱雲霽撐著面頰望著他,“可你如今傷了身子當好生靜養。”

 孤啟冷哼。

 接見使臣,一般都是會召集世家有名的幾位家主與世家子,規模較大,王女們則是要帶著正夫,如此規格,以表對使臣的重視。

 他若是不去,宮裡那位太師,還有云家那位雲夢澤,不知該如何湊上前了,倒平白的落了人的閒話。

 他還沒有見過那位溪太師,孤啟想知曉,究竟是如何的男子,能叫鬱雲霽如此誇讚。

 思及此,孤啟猛然怔住。

 半個時辰之前,他好似下定決心不在打聽

鬱雲霽身邊的事,不再將時間耗費在她的身上。

 罷了,過完明日他就真的再也不喜歡她了。

 ――

 北元使臣晝夜趕路,顯然對此事極為重視。

 令人意外的事,北元的大皇女竟也隨著使臣來了此處,女皇派人安排好了北元使臣的住處,本想讓她們好生休息幾日,養足精神再來商談,如此也算待客周到。

 可尉遲蓮霜卻道不用,便將此事安排到了夜宴上。

 華燈初上,尉遲蓮霜冠了金冠,象徵著北元野性的王冠為原本冷靜沉穩的王女添了幾分威嚴,她的髮辮垂落在獸皮加固的肩頭,這原本的款待使臣,也因著她的到來變了幾分意味。

 看得出來,這位北元的攝政王十分看中此事。

 難怪尉遲輕煙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不知北元王女大駕光臨,王女為何不曾通傳?”女皇端起一盞酒道。

 尉遲蓮霜笑了笑,朝她舉杯:“陛下恕罪,是蓮霜心血來潮,故而隨她們一起來的,蓮霜當自罰三杯的。”

 說罷,她自飲三杯。

 溪洄坐在她的對面,見她如此豪爽,垂著薄薄的眼瞼聽身旁的蕪之嘀咕:“傳聞中的尉遲蓮霜竟是如此實心眼兒嗎,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如此,聽說她為人傲氣,竟也會為了這樣無足輕重的小事親自前來。”

 蕪之思量著,卻知曉這同時也印證了尉遲蓮霜又多麼疼愛這位妹妹。

 妹妹想要皇位,她給了,妹妹想要幽朝太師,她親自前來。

 她果然滿心都是這個么妹。

 溪洄兀自飲茶,默不作聲。

 鬱雲霽今日坐於他身旁,大殿十分寬敞,對面尉遲蓮霜身後的屬下交談她也聽不大清,只見女皇與尉遲蓮霜兩人遊刃有餘,唯有溪洄身邊那位小侍的聲音被她捕捉。

 “此番不算壞事,卻也是向別國彰顯了北元對幽朝的態度,將原本的使臣來此,變成王女來訪。”鬱雲霽抿了一口甜酒。

 宴上招待使臣的是中原烈酒,今日她特意為自己換了這等甜而不醉人的果酒,怕的便是飲酒誤事。

 “殿下說的是。”溪洄淡聲道。

 他的聲音偏冷,聽起來淡淡的叫人猜不透情緒,亦是會給人帶來一種上位者的威壓。

 孤啟垂著眸子為她添了菜。

 鬱雲霽隔在兩人之間,而兩席之間足有數米,他仍舊看不大清溪洄的容顏。

 但孤啟知曉,不僅是他對溪洄帶有好奇的打量,他同時也能感受到溪洄在朝他這邊看來。

 那頭商量著朝貢一事,還沒有說到正題上,鬱雲霽一口口抿著甜酒,靜靜的聽著,也不著急。

 倒是她身邊的孤啟慢悠悠開口:“臣侍倒是覺得,溪太師丰神俊朗,讓人一見便好似明月入懷,難怪北元王女舟車勞頓,也要前來一睹太師的芳容,不似引之,只是貌不驚人的尋常兒郎。”

 溪洄呷了口茶:“王夫何必妄自菲薄,京中誰人不知曉王夫形貌 麗,這話說出口,只當王夫刻意拉踩了。”

 “沒有溪太師如此,叫女子魂牽夢繞。”

 鬱雲霽奇怪的看了兩人一眼。

 她夾在中間,明顯能感覺到濃濃的火藥味,可兩人分別垂首捧著茶盞,就像不曾發生什麼,好似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

 “溪太師生得丰神俊朗,同明月清輝,我等不及萬分,”一陣帶著輕笑的溫聲傳來,雲夢澤彎著眼眸道,“王夫更是品貌非凡,金質玉相,一面是謫仙,一面是豔魔,當真是叫人難以抉擇。”

 幽朝的席面多有男子捧著酒盞互敬,宴席並不是很約束女娘兒郎,故常有兒郎經過此處。

 鬱雲霽側眸笑望她:“雲公子。”

 雲夢澤將酒盞朝著她揚了揚:“斯玉敬殿下。”

 看著鬱雲霽飲下一盞桂花甜酒,孤啟眸光冷然下來,攫著笑狐狸的眼眸。

 溪洄還算淡定,孤啟不明白他如何對此不氣惱,雲夢澤方才那些話看似是在打圓場,實則不然,可偏如此卻得了鬱雲霽的青睞,鬱雲霽飲下了他敬的酒。

 若非此時是在宴席上,他當真想將兩人的偽裝扯下來,讓鬱雲霽看個清楚。

 “引之不勝酒力,殿下垂愛,為引之將烈酒換成了清茶,引之以茶代酒,還望雲公子不要介意。”孤啟唇角掛著得體的淡笑,朝他敬酒。

 雲夢澤眨了眨眼,垂首輕笑:“怪了,我瞧著溪太師也飲的茶,王夫這茶好像不是獨一份。”

 鬱雲霽已無心在幾人身上,她聽見尉遲蓮霜提及了朝貢。

 “北元為表誠意,先將珍珠一斛抬上來。”尉遲蓮霜朝上座的女皇拱了拱手。

 她的中原話說的極為流利,不似身邊的幾個使臣,鬱雲霽也不禁多看了她幾眼。

 女皇應允後,便見幾個北元人抬上一隻鑲著獸皮的箱子,箱子被打開,細膩溫潤的珍珠在眾人面前閃耀著光澤。

 “陛下請看。”

 照理來說,鄰國進貢皆有人來驗,看

朝貢的質量如何,但尉遲蓮霜此時將一斛珍珠搬上來,卻不適合傳身邊人上前檢驗。

 “既如此……”

 “等等,”鬱雲霽起身朝著尉遲蓮霜笑道,“不是還沒有例行公事,不如讓我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