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孤啟不同。

 他好似希望自己能多陪陪他,可真當她去陪時,孤啟反倒又會將她往外推。

 男子的心思好難猜。

 “我們嗎?”溪洄垂眸輕輕笑著,可唇角的苦意再也蓋不住,“殿下,你知曉嗎,那日停桐同你看紙鳶,那一瞬,停桐羨慕極了殿下。”

 “殿下是自由的,同尋常女娘不同,”溪洄摩挲著杯沿,“旁人都說太師如何,可與我相比,分明殿下才是萬眾矚目的存在,你的出現改變了許多,也改變了我。”

 “那時候我就在想,或許我可以出宮,或許我可以向殿下一樣,”溪洄嘆了口氣,又勾起了唇角,故作輕鬆似的道,“但我是溪洄,是太師溪洄,我註定是要在皇宮中度過一生的。”

 她從不曾見溪洄這幅模樣。

 溪洄尋常寡言,鮮少透露自己的心思與情緒。

 他像是要接著今日的酒勁一吐為快,鬱雲霽也不曾打斷,就這般靜靜的聽著。

 “好累,”溪洄望著天邊的圓月,輕聲道,“我曾不止一次的想逃離這個地方,這四角四方的籠子,想同殿下那般恣意,也有想過,殿下什麼時候能將我帶走……”

 湖邊有游魚戲水,將原本平靜的湖面激起幾朵水花。

 水花飛濺的聲音襯的此處格外靜謐。

 “可這樣的心思,如何能說出口呢,我是溪洄,是眾人眼中不苟言笑的太師,若是既如此,我便當嚴於律己,否則怎能算是他們眼中的仙人。”溪洄微微搖頭,“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可朝堂動盪,唯有殿下能護我周全。”

 “這樣的心思卻不能宣洩於口的,你說,我的心思若是被殿下知曉,她會怎樣看待我,”溪洄的眸光越來越發散,他像是撐不下去,快要昏睡過去了,此刻顯然是將他當做了另外一個人,“她會生氣的,我同殿下只是師生,師生之間如何能有這等心思。”

 “什麼心思,你不過是想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鬱雲霽溫聲道。

 溪洄面上錯愕了一瞬,隨即怔怔的望著她。

 鬱雲霽將面前的小几推開,認真道:“我不認為你有錯,任誰再這樣壓抑的地方生活,也會想要生出逃離的心思。”

 溪洄久居高位,又被百姓捧得極高,可高處不勝寒,時間久了他難免會乏累,而百姓對他的期望值太高,溪洄便不敢鬆懈,數十年如一日的如此。

 “你居然會這麼想嗎,”溪洄喃喃道,“若是殿下也這麼想便好了。”

 她不認為他的心思卑劣,甚至還認為他做得對。

 溪洄難得有些無所適從。

 怎麼會有人這般想,他身為太師,食萬民俸祿,便要對得起百姓與江山社稷,他生出逃離的想法,怎麼會對呢。

 可他不僅錯在此,還對殿下生了別樣的心思。

 這樣的心思難道也沒錯嗎?

 溪洄揚起水眸,還想發問,可他望著眼前的面孔愈發熟悉。

 很熟,像是,在夢裡見過。

 但眼前有些朦朧與重影,他亦是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溪洄便緩緩睜大了眼眸,不由地想要靠近一些,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究竟是誰。

 他隨手拿起一盅酒,貼在唇瓣上飲下。

 “誒。”鬱雲霽制止的話重新吞了回去。

 柔軟的唇瓣如同搗碎的花泥,酒液為軟唇覆了層水光,看起來格外好嘗。

 冰冷堅硬的酒盅按壓在軟唇上,軟唇毫無招架之力,在杯沿的按壓下露出了其裡的貝齒。

 這酒盅是她喝過的。

 而溪洄此刻絲毫不在意白日裡的什麼體統,什麼規矩。

 杯沿上還有她方才留下的酒漬,卻被溪洄再次覆蓋,這個想法對於大鬧的衝擊是極大的。

 當然,並沒有眼前的景象衝擊更大一些。

 眼前清冷的俊臉放大,溪洄漆眸一點,水意朦朧的望著她:“你身上的香味很熟悉,和她很像……”

 說著,像是為了探究這股熟悉的清甜香氣般,溪洄朝她傾身而來。

 他的俊臉輕輕擦過她的臉側,最終停留在那處,細細嗅著她脖頸處的香氣。

 這是個極其危險的動作。

 沉香混合了淡淡的桂花酒香,將她整個人圍住,鬱雲霽也好似隨著香氣的到來而定在了原地。

 溪洄輕輕嗅著的聲音傳到耳畔,隨後,耳垂上好似有什麼溫軟的東西擦過。

 鬱雲霽微微睜大了眼眸,不待她制止溪洄的動作,他卻因著太過前傾沒有穩住身形,整個人朝著她栽了來,雙肩被他按緊,沉香襲來。

 白衣與水紅糾纏著,衣袂翩飛。

 溪洄雙手按在她的肩側,將她整個人按倒在地。

 墨髮垂地相融,從她的臉側劃落,為亭廊內撲鋪上了一層墨色銀河。

 黑髮蜿蜒在地,在皎皎月光的照映下散發著光澤,墨髮衣袂的交融卻有些曖昧了,圓月也羞得躲進勻稱,卻還自欺欺人的露著頭偷偷瞧著。

 “你……”鬱雲霽驚訝的看著眼前人,一時間不知曉該說些什麼。

 溪洄望著她的唇,輕聲道:“你的味道,真的同她很像,只不過她身上是沒有酒氣的。”

 他還欲俯身再聞,卻被鬱雲霽及時翻身壓在身下,這才制止了他的動作。

 只是這一獲得主動權的動作,卻令她紅了耳尖:“溪洄,你喝醉了,下次不許你喝酒了。”

 她再垂首,卻見身.下人闔上了眼眸,溪洄呼吸勻稱,顯然是睡了過去。

 ……還醉的不清。

 遠處的亭廊,孤啟立於對面,將這一幕幕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