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放眼整個北元,無人比王女的中原話更好了,王女莫要妄自菲薄。”溪洄淡然的勾唇,“菡王殿下是怎樣的人,溪洄心中最清楚,不勞王女操心了。”

 他將面前的一小碟魚肉推到一旁,看都不曾看一眼。

 尉遲蓮霜無可奈何地輕笑:“太師不願麼,王妹為北元國主,太師想要的,我們北元都是給得起的。”

 “抱歉,溪洄要的,國主當真給不出。”溪洄起身,將帷帽打理好,“多謝款待,宮中還有要事,溪洄先行一步了。”

 尉遲蓮霜不曾阻攔,看著那白衣勝雪的身影離去。

 待她再次對上他身後蕪之的眸光時,又被他狠狠剜了一眼。

 尉遲蓮霜唇角的笑意淡了些,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面頰。

 她生得就這麼招人北元男子嫌棄嗎,在北元之時,她好歹也是眾星捧月的存在,北元男子瞧見她都要羞得垂著頭,不少大膽的兒郎還會朝她扔狼牙墜子。

 尉遲蓮霜將一盞茶飲淨,抱臂目送兩人離去。

 “太師,蕪之不明白,您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就連北元國主都給不出來?”蕪之奇怪的看著他,追問道。

 他跟了太師許多年,知曉太師是個不看重身外之物的性子,什麼樣的稀世珍寶能值得太師如此呢?

 “我所奢求,亦是郎君們人人所奢求。”溪洄如此道。

 但這樣的東西,唯有鬱雲霽那樣的女娘才能拿得出手,可惜的是,她的情感不是對他。

 他沒有再解釋,登上了面前的車輿。

 恭王府。

 雲夢澤兀自落下一子:“恭王殿下今日讓我前來,不單單是讓在下陪您下棋吧。”

 他如今身為鬱枝鳶的幕僚,便拋出了男子女子的身份,當自稱“在下”。

 鬱枝鳶含笑:“自然,只不過幕僚出謀劃策,多以人為棋子,雲公子善謀略,通人情,本殿今日喚雲公子前來,便是不單單要領略雲公子的棋藝。”

 “殿下以天下為局,在下不過也是其中渺小一子,更不曾想到自己會引起殿下的注意。”雲夢澤拂袖落下一子,垂眸道。

 鬱枝鳶望著他溫和的面龐,順手為他遞過一盞茶:“你覺得,我同鬱雲霽,誰更有勝算?”

 “殿下要聽真話嗎?”雲夢澤落下一子,淡淡的望向她。

 “你說。”鬱枝鳶溫和的笑道。

 雲夢澤對上她的眼眸:“殿下本沒有成算。”

 鬱枝鳶面色冷了一瞬,隨後聽他道:“但殿下如今有云夢澤,您若是想要那個位置,只要給夢澤足夠的好處,夢澤,便可助您奪得那個位置。”

 “好。”鬱枝鳶看著他,此話若是從旁人口中說出,她自然不會當真,可說出這話的是雲夢澤,他有足夠的能力與謀略助她奪得皇位,亦或是說,她距離皇位,只差一個雲夢澤。

 ――

 鬱雲霽入了皇宮後,整個菡王府的生氣像是被她抽走了。

 孤啟怔怔的望著桌案上的花。

 王府的下人每日都會為他換上新的花,可花香味換了一批又一批,他仍舊尋不到鬱雲霽身上的味道。

 孤啟珍惜的捧著一隻玉佩,這是她今早落下的,上面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淡香。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待到再抬眸時,已是滿面的饜足。

 “香氣漸漸變淡了,鬱宓,你可要早點回來。”孤啟捧著那隻玉佩,輕聲道。

 他靠著鬱雲霽身上的味道度過了一整日,似乎是嗅的時間久了,玉佩上的味道所剩無幾。

 如今已是申時,照理來說,鬱雲霽是該回來了。

 含玉從門外而來,朝他道:“殿下,女君殿下她……”

 “她回來了嗎?”孤啟當即起身,放下玉佩便要朝著門外走去。

 “不是,”含玉見他這樣,也不忍心讓他的希望破滅,但事實一五一十的道,“殿下被政務纏身,今日怕是要晚些才能回來了,女君殿下說,殿下便不必等她一同用晚膳了。”

 孤啟眸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下了,他看向門外,顯然已是望眼欲穿。

 他一時沒站穩,跌坐在身後的軟墊上:“……知道了。”

 “我等她回來。”

 沒有鬱雲霽,他便沒有胃口,若是鬱雲霽不在,他一口也吃不下。

 含玉道:“殿下,還有一事,恭王殿下府上的小侍前來,說是恭王殿下有事,想要同殿下見面商議一二。”

 “我到底是恭王的妹夫,恭王同我這個妹夫有什麼好說的,若是政事,她當尋妻主,我又插不上話,畢竟我也只是深閨男子,馬上要入夜了,我若是去了,恐惹人閒話。”孤啟道。

 鬱雲霽沒有回來,他便沒有任何心思應付這些雜七雜八的事。

 更何況,邀約他的人是使得他同鬱雲霽誤會頗多的皇姐。

 “興許是因著女君殿下的生辰?”含玉思索道,“女君殿下的生辰還有數月,恭王殿下應是為此事前來,殿下當真不去嗎?”

 孤啟蹙了蹙眉。

 一定不會是因為此事。

 他總覺得鬱雲霽今天有些不對勁,思來想去,不該是雲夢澤那隻狐狸,鬱雲霽心中沒有小情小愛,如今朝堂政事足以她焦頭爛額,而她心懷家國,女皇有意將儲君的位置給她。

 如此說來,這條路上最大的阻礙,怕是她那位皇姐,鬱枝鳶了。

 歷朝歷代,沒有哪一國的奪嫡是不見血的,女皇雖偏袒鬱雲霽,但卻做不到事事為她,皇位之爭驚天地,奪嫡之事波譎雲詭,他知道這條路有多麼的兇險。

 孤啟將外衫披好,王府內燃起的燭火將他身上的金紋襯的宛若流火暗湧。

 “備車,去恭王府。”

 車輿碌碌聲中混雜著馬蹄清脆的聲音,他心中設想過千萬種想法。

 皇女奪嫡,不論是暗潮洶湧還是血雨腥風,他都要站在鬱雲霽的前面。

 但見到鬱枝鳶那張面孔時,他還是會有一瞬的怔神。

 這是支撐著他多年以來存活下來的面孔,鬱枝鳶生得同鬱雲霽又三分像,但她身上並沒有鬱雲霽的感覺。

 鬱雲霽是獨一無二的,那種感覺亦是她獨有的。

 鬱枝鳶上前一步,朝他頷首:“是我考慮不周,這個時間才想起此事,也多虧妹夫賞光。”

 “皇姐入夜邀約,所為何事?”孤啟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淡然。

 他知曉該避嫌,但他更想知道鬱枝鳶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鬱雲霽太良善了,她興許還是個不經世事的野鬼精怪,可皇家爾虞我詐,她若是不提防著鬱枝鳶,所謂的姐妹情也會因著皇位變了味道。